短短半個小時,他經歷了生離死別。他從倒塌的廢墟中扒出了妻子,又將妻子背到了醫院,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
5月12日下午14時25分,張玉民像往常一樣和妻子胡曉春一起出門去上班。胡曉春是陜西省略陽縣食品衛生檢疫所職工,單位與張玉民所在的略陽軍需供應站離得很近。平日里,兩個人都是一起下樓,然后張玉民用摩托車將妻子捎到單位。可是,那天下午,胡曉春要到高臺小學檢查手足口病情,由于學校就在家附近,所以她這次沒有等丈夫,而是徑直走出大門,拐上了通往高臺小學的那條狹窄的小路。
14時30分,張玉民剛推車走出車棚,突然感到大地開始顫動,手中的摩托拼命地想擺脫他的把持,樓上的玻璃和花盆紛紛墜落。頭昏眼花的張玉民意識到:地震了!他想喊住剛剛消失在拐角處的妻子,但不知為什么,竟哽咽得發不出一點聲音。
令人恐怖的幾分鐘過后,張玉民穩住身體,發動摩托去追趕妻子,剛剛拐出大門,就聽到有人高喊:“快救人啊!”軍人出身的張玉民毫不猶豫地撇下摩托,追著聲音的方向跑過去。跑近一看,原來是防滑堤上近3米高,9米長的二四圍墻整堵倒塌在防滑堤之下。張玉民急問呼救者“塌了幾個人”?回答是“一個,女的”。張玉民沖上去,奮力搬動倒塌的磚墻。他扒著,搬著、找尋著,終于在搬走一整塊墻體后發現了遇難者的頭部。一看遇難者的發型,張玉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的腿腳開始顫抖,雙手變得不聽使喚。張玉民說,“她面朝下趴著,看到腦后的發型,我的意識短暫地停止了。”
當遇難者的衣服暴露出來后,張玉民險些昏厥過去,衛生檢疫所的制服無情地告訴他,遇難者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妻子胡曉春。
張玉民無力地扒著磚塊,淚水模糊了視線。妻子的頭部已經變形,鮮血和泥土污濁了她原本清秀的面孔,整個右半身已經如若無骨。憑著曾在老山前線的戰斗經驗,張玉民翻看妻子的瞳孔,掐她的人中,“當我用手指觸摸她脖子上的脈搏時,我知道她已經離開了我,她的脖子腫脹,那是已經死亡的特征”。
一切都發生在轉瞬之間。當張玉民的意識還沒有清醒過來,妻子已經從光明步入了黑暗,而留給張玉民的則是無盡的自責,“如果我像平時那樣讓她等我一起走,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兒。”一位群眾回憶那天的情景時告訴記者,在奔向醫院的途中,張玉民不停地呼喚著妻子:“曉春,堅持住,你不能一句話不說就走了……”
事實上在被送往縣醫院前,胡曉春已經撒手人寰。此時的醫院已經陸續送來10余名受傷者,人們驚恐地述說著剛剛發生的一幕。
短短半個小時,張玉民經歷了生離死別,他從倒塌的廢墟中扒出了妻子,又將妻子背到了醫院,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他多次向記者求證:“看到你這張陌生的臉坐在我的面前,我就有種做夢的感覺。我是不是真的在做夢?”
確知妻子亡故后,張玉民給站里打電話,但怎么也打不通。他拜托好友幫忙將妻子的遺體送往殯儀館,自己則迅速趕往軍供站。
“爸爸,你太狠心了!”14歲的女兒痛哭著指責爸爸的無情,“媽媽剛剛去世,你就撇下她不管,你怎么忍心走啊,我恨你!”張玉民簡單地安撫了一下女兒“爸爸要去站里開緊急會議,迅速組織安排救災物資,這樣才能多多地解救更多遇難的人。”
略陽軍供站雖然只有十幾個人,但卻是出陜入川軍供物資的必經之地,也是陽平關轉寶成線進入四川、云南最近的一個軍供站。張玉民是軍供站站長,職業意識告訴他,巨災當前,軍供補給事關重大。
軍供站設在1965年所建的老房子里,平日里過往的一列火車,就會使整棟房屋劇烈搖晃。當張玉民趕到軍供站時,那里果然也已經面目全非,一片狼藉,不可或缺的傳真機被摔壞在了地上。
軍供無小事。張玉民迅速做出部署,一邊派人想辦法出山與上級取得聯系,一邊組織搬運軍供物資。自5月12日到記者見到張玉民的5月22日,他幾乎沒有時間回家,在臨時搭建的軍供站,接送了一批又一批奔赴抗震救災第一線的部隊官兵。他的女兒則由70多歲的老岳母帶著,祖孫倆的防震棚還是同事們抽空給搭的。
“讓他忙吧,這樣能讓他減輕點痛苦。”張玉民的同事馮維玲和張麗芳心痛地對記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