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舊墻、壁痕及其它（四章）
2008-01-01 00:00:00李耕
揚子江 2008年6期
跡
蜻蜓立于枯荷，是飛去又飛回的一只。
飛去又飛回的蜻蜓，終又飛去，卻留影跡于枯荷之上。
我，
立于蜻蜓飛來又飛去的枯荷邊。
無聲無夢的蜻蜓，飛去不再飛回了，
枯朽的荷，枯朽于泥，不見了枯朽形體。
我，
無聲，并非無夢。
夢中，聽見此時此刻蜻蜓的影跡在訴說什么，枯朽之荷在歲月之流逝中唱嘆什么。
我，
終又無言無夢，
終又
無眠……
泥土#8226;草鞋#8226;腳板
刈割后脫谷，剩下稻桿。
稻桿，泥土生出的骨骼。
稻桿的香味，是泥土的香味。已無血脈流動，稻的最末形象。
枯竭的稻草金黃，曾托起過嚴寒的夢。
金黃的稻草擰成繩，編結跋涉的草鞋。
草鞋，
依舊離泥土極近，離腳板極近。
漫漫途程，腳板與泥土對話，草鞋是中介。
話語的關鍵詞是：無論泥濘或干渴，行走姿態，穩穩當當。
從草鞋的筋骨之斷裂或遇危而進，其關愛與溫存，是它的簡潔的語意。
腳板，起過泡，留下了疤痕。
疤痕，
讓我記住
泥土的恩典……
影
無眠，影隨之無眠。
入眠了。影，守在燭光搖曳的墻壁，煢煢然，未知在想什么？
燭光滅了，影在黑中入夢。
影自己，是黑的。
我的夢，灰色。
灰的低調，灰的喧囂的干擾，灰的死亡然后又復活的灰的生涯，灰的喜悅與愁苦。
影子，
靠在墻壁上睡。
墻壁，是影子的椅子。
影子睡醒的時刻，是我睡醒的時刻。
此刻，
太陽從紙窗透進來，
墻壁上的影子，又開始跟蹤我。
——你是奴仆！
——除非你也是奴仆。
——你是密探！
——除非你也是密探……
舊墻
肌膚凹凸，疤痕瘰疬。
土墻，舊的墻，
啞默的墻。
涂滿標語的無聲之喊叫的墻，塞滿彈洞之回憶硝磺之噩夢的墻。
墻無辜，無辜于為世態之夢幻代言。
今日，
雖也抹凈了若干墻面的瘢跡，
骨骼，仍留有血的記憶。
今日，
在若干粉刷的墻面，半裸的招貼，何以又讓土墻展示女性的肚臍與大腿。
土墻古典，
卻又無奈于羞澀并寬容了性的宣泄。
土墻無言。
當風雨無奈于再次抹凈種種謊言時，
墻的坍塌，
會是土墻命運的最終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