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記憶依稀縈繞,不曾忘卻,而在“萬歲軍”當兵的經歷,更是終生難忘。
“前門兵也有壞的,后門兵也有好的。”
我參軍是件很偶然的事情。1967年初,“萬歲軍”奉命從吉林移防河北保定,執行“三支兩軍”(支左、支工、支農、軍管、軍訓)任務。我就是在那個年代當兵的。
記得,我在北京軍區當副司令員的父親——蕭鋒(1927年參軍,一生打過1365次戰役、戰斗,著有《長征日記》等書籍)得知“萬歲軍”移駐保定,可高興了,覺得又有了一個送孩子們當兵的好去處。那兩年,他的戰友、親朋好友多被打成“黑幫”、“走資派”,十幾歲的孩子沒有人管,他已經送走百十來個孩子到他的老部隊當兵。這不,“萬歲軍”移防保定后,他又送了四五個孩子到“萬歲軍”的各師當兵。
1969年底,趁著部隊征兵當口,父親把正在挨批斗的總政文工團作曲家陸明的女兒陸江,送到“萬歲軍”某師的宣傳隊。父親帶著陸江先到了軍部,時任“萬歲軍”軍長的劉海清和政委王猛熱情地接待了他們。
飯桌上,父親講起了戰爭年代的往事:1945年11月初,父親(時任渤海二分區司令員兼警六旅旅長)率部隊采取拉網戰術圍殲日偽軍。在山東桑梓店附近對偽軍的圍殲戰中,繳獲了3000多套棉衣、棉襪,準備把這些戰利品分發給十團,同時組織禹城縣解放區的工人趕制棉衣分發部隊。正在這時,山東軍區一師由師長梁興初、政委梁必業率領從這里路過,準備經陸路到東北。看到老戰友的部隊還穿著單衣,他二話沒說,把幾千套棉軍服全部交給了梁師長,并請一師營以上干部會餐,而他們警六旅的官兵遲至11月底才發齊棉軍服。這么一聊,拉近了彼此之間的感情。借著酒勁,父親提出要把我送“萬歲軍”當兵的事,說:“我女兒是北京化工大學的高材生,1968年畢業被分配到沈陽化工廠。我就這么一個女兒,離我們這么遠——我的愿望還是想讓她當兵。”
就這樣,1970年2月,我趁到軍隊里鍛煉的大學生入伍的機會,順利地成為“萬歲軍”的一員,先是分到政治部秘書處,后來又到宣傳處。因是大學生入伍,定為行政22級,每月薪金60元。
就我知道的,在那個動亂的年代,“萬歲軍”接收了千把個“后門兵”,包括毛主席的女婿孔令華(李敏的愛人),他被安排在某團宣傳股當股長。沒多久,社會上刮起了反“后門兵”的旋風,北京軍區領導派人來調查,劉軍長頂著壓力,硬是不退兵。他說:“當兵是個苦差事,孩子們不怕苦累,來我們部隊參軍,給我們部隊注入了新鮮血液和活力。”
此事驚動了毛主席。他看了上報的材料后,大筆一揮,批示道:“前門兵也有壞的,后門兵也有好的。”就這樣,我“踏踏實實”當了兵,沒有被退回東北。“后門兵”風波,很快也就銷聲匿跡了。
學唱軍歌,牢記光榮傳統
做宣傳工作,對我來說很生疏,開始不懂,不知道從何處入手。我的直接領導、做了十幾年黨委秘書的李淼生處長,得知我是搞化工的技術干部,沒有做過宣傳工作,便先給了我一張“萬歲軍”軍歌歌譜,還有一沓子軍史資料,讓我熟悉宣傳業務。

我在北京化工大學時是業余文工團團長,識譜唱歌不費事。“鋼鐵的部隊,鋼鐵的英雄,鋼鐵的意志,鋼鐵的心。秀水河子殲滅戰,隊伍打成鋼,嘿!大小幾百仗,仗仗有名堂,三下江(松花江)南,打的敵人膽破心又慌。四戰四平街,威名全國揚。我們越打越硬,越戰越強,跟著英明的毛主席,嘿!勇猛地向前進!”那鏗鏘有力的音符激蕩著我的心靈,“萬歲軍”的戰史似乎歷歷在目,我似乎讀懂了軍歌中每一個字的故事。
軍歌中唱道:“大小幾百仗,仗仗有名堂!”的確,僅以我熟悉的老軍長梁興初、軍長劉海清為例,他們參加、指揮的大小戰斗確實不少。
在哈達鋪,時任紅一軍團直屬偵察連連長的梁興初,從繳獲敵人的報紙上得知劉志丹、徐海東陜北紅軍的消息,為毛主席確定長征目的地起到了重要作用;在甘肅固原,他率部首殲國民黨馬鴻逵、馬鴻賓的騎兵部隊,成為我軍第一支騎兵連連長(1937年9月,我父親作為騎兵團政委率部隊挺進晉察冀,而騎兵團就是在這個基礎上擴編的);在淮海,他指揮獨立旅陳道口戰斗,被時任新四軍司令員兼政委的陳毅贊譽為“虎將”;在濱海,他率十三團打甲子山,粉碎國民黨第三次反共高潮,頑軍丟魂喪膽畏我如虎;黑山阻擊戰,他率部和兄弟部隊一起血戰黑山、大虎山一線,擋住了國民黨廖耀湘兵團十萬大軍的進攻,為遼沈戰役的勝利奠定了重要的基礎。
在秀水河子殲滅戰中,劉海清建議改變主攻方向,率一營最先打了進去,成為我軍靈活運用戰術的典范;在平津戰役中,時任某團團長的劉海清率團最先攻克天津敵警備司令部核心工事,活捉司令陳長捷、副司令邱宗鼎等7名國民黨高級將領。在抗美援朝戰場上,“名堂仗”更是不勝枚舉:在第二次戰役中,時任某師副師長的劉海清身先士卒,率前衛團穿插敵后三所里,堵住了敵南逃的閘門,為“萬歲軍”贏得“萬歲軍”的美譽作出了重要貢獻;血戰松骨峰,創下了驚天地、泣鬼神、揚軍威、喪敵膽的赫赫戰功。著名軍旅作家魏巍寫的通訊《誰是最可愛的人》,歌頌的就是那次戰斗。1964年的全軍大比武,時任“萬歲軍”參謀長的劉海清親自下到“紅軍團”(平江起義的部隊)八連蹲點,使“紅軍團”在大比武中奪魁……
“萬歲軍”這塊“鋼鐵”,就是一批批老前輩從嚴治軍、言傳身教、嘔心瀝血、精心培植的結果,也是無數先烈用鮮血和汗水澆灌、錘煉出來的。“萬歲軍”用80年時間錘煉出來的鋼鐵部隊,它的優良傳統和戰斗作風概括起來就是:“一個信念:黨指向哪里就打向哪里的信念。兩種精神:敢打必勝,一往無前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愛我軍榮,振我軍威的集體主義精神。三股勁:敢打硬仗、大仗、惡仗的猛勁;不畏艱險,不怕犧牲的拼勁;百折不撓,愈戰愈勇的韌勁。四大作風:緊密團結的作風;頑強突擊的作風;紀律嚴明的作風;勇爭第一的作風。”
我暗下決心,要在“萬歲軍”這座大熔爐里鍛煉自己,成為“萬歲軍”名副其實的一個兵。
記憶深刻的三件事
我到宣傳處工作時,正趕上宣傳處、文化處合并,李淼生擔任合并后的宣傳處處長,原文化處處長白振武到宣傳處當副處長。處長、副處長,加上范尚德和我兩個文化干事,再加一個電影放映隊(隊長和七八個戰士組成),就是文化宣傳的全班人馬。白處長工作能力強,我們很尊重他,努力向他學習。當時的業務范圍有四大塊:指導全軍的文化宣傳,組織一年一度的文藝匯演;接待上級領導機關、中央或總部領導的視察,籌備大型會議;接待中央文藝團體的下放鍛煉或體驗生活;軍部直屬單位的電影放映。一年下來,真是忙忙碌碌、風風火火。
在當文化干事的五六年時間里,我記憶深刻的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1972年秋,中國京劇團的劉長喻、高玉倩、李光等人,帶領上百人到地道戰遺跡保存完好的清苑縣冉莊體驗生活。他們受文化部委托要排演京劇《平原槍聲》,上級決定由“萬歲軍”宣傳處接待。接此任務,我們感到既光榮又艱巨。光榮的是,“文革”中少得可憐的8個“樣板戲”中的偶像就站在我們面前,而我能與他們近距離接觸,朝夕相伴,真是求之不得呀。但是,浩亮當時是文化部副部長兼京劇團團長,他是江青的紅人,萬一接待出點差錯,不僅我個人的前程毀于一旦,還會影響到“萬歲軍”的聲譽,“萬歲軍”的名譽要比我們個人重要得多。那幾個月,我們處和軍里有關單位全力以赴。還好,京劇團的人員也很平易近人,彼此關系處得很融洽,我們的接待安排得到劇團的好評。
在京劇團結束體驗生活的最后幾天,他們為了答謝“萬歲軍”和保定地委方方面面的關照,準備在保定劇院演出三場《紅燈記》,進場票是由軍里發,這可難壞了我們。那個年代,除8個“樣板戲”外,就是電影《地道戰》、《地雷戰》、《南征北戰》,文化生活相當貧乏。消息一經傳開,整個保定都沸騰了。大家都想看看明星們的尊容。李處長、白副處長帶我們和電影隊干部戰士認真研究安排。李淼生處長不愧是在“萬歲軍”當過黨委秘書的“老機關”,工作、業務和人緣關系都非常熟,考慮得很周全,每場的機動票全放在我這里。他們知道,要應付軍里臺上臺下的軍首長家屬和他們的親朋好友,只有我這個不買賬的“二桿子”能對付。那三天,我真是吃不好,睡不著,成了人人喜愛的香餑餑,人人找我、追我。浩亮、劉長喻、高玉倩等人唱得很賣勁,保定劇院場場爆滿,走道上都是人。我這個發票的,發到最后,自己卻站在后面看了半場戲。
第二件事:1974年7月29日中午,江青、王洪文等帶著他們的隨員,在北京軍區副司令員劉海清等三位軍區領導的陪同下,來到“萬歲軍”軍部。現在想起來,“四人幫”的目的十分明確,他們要篡黨奪權,必須要有部隊的支持。“萬歲軍”所處地域特殊,作戰能力強,是他們一定要拉攏或打壓的部隊。江青、王洪文要來軍部,這是天大的事,外部警戒、保衛好安排,但對江青本人的接待,軍首長可犯難了。軍部機關里的女干部,除了我就是機要處的四個剛分來的機要員,她們都是一二十歲的小丫頭,沒見過大陣勢。因此,接待江青的任務就落到了我的肩上。軍參謀長李權對我強調了保密制度,我表示堅決完成任務。事隔多年,我愛人還埋怨我,這么大一件事,我連他都沒告訴。我當時已經懷孕四五個月,行動不是很方便,還有孕期反應,但想到軍里這么信任我,我只有努力克服困難,把接待工作做好。
7月29日下午,在軍部大禮堂召開了由河北省委,保定地委,河北省軍區,“萬歲軍”,保定軍分區、武裝部,海空軍駐保定部隊的主要領導及某團八連全體干部戰士等參加的接見會。在會上,江青、王洪文講了話,還贈書。記得那天,天空濃云密布,暴雨將至,正是三伏天,禮堂里條件很差,頂棚上的幾個吊扇轉悠著,也不顯得涼快。我讓管理處的同志趕快去買了幾把黑扇子,送到主席臺上。江青接過扇子打開一聞,扇面上防雨的瀝青味撲面而來,別人全然不顧扇了起來,江青卻把扇子一丟,起身走到臺后專門為她準備的貴賓休息室,換衣服去了。
會議開了大約兩個半小時,江青又是上廁所,又是換衣服,我和她的兩個隨行護士忙前忙后。不一會兒,江青就換出三四套衣服。江青外面雖然穿的是特制的女軍服,可回來換下的卻是粉紅色的真絲睡裙。現在看不算什么,但在當時全國上下單一色調的國情中,卻是十分扎眼的。我正在愣神,江青的隨從趙護士對我說:能不能拿個熨斗來,我們隨時出發,衣服來不及洗。要熨斗,我可沒有準備,這可難壞了我。熨斗在當時也是奢侈品,一般軍人家是沒有的。我想到有幾個曾留蘇回來的軍首長可能有這東西,便趕緊跑到軍首長住的后院,挨家去找,終于在李權參謀長家找到了。他的家屬還很奇怪,你怎么會用這玩意兒?在給江青熨衣服時,我問兩個護士的工作情況,得知趙護士30歲了還沒有對象,每天只有晚上睡覺的五六個小時是自己的,十分辛苦。從她們的言談話語中,我感到她們在江青身邊工作并不幸福,只是執行命令而已。
晚上的接待更具戲劇性。當時,“萬歲軍”為了江青、王洪文的安全,決定讓他們在軍黨委常委的辦公室里吃飯、休息。常委辦公的平房是日偽時期的建筑,電線老化,軍里僅在表面上作了簡單裝修。王丕禮政委的辦公室給江青用。那兩天,軍里的一二把手確實很累,不僅身累心也累。7月28日,江青約他們在北京北海仿膳堂吃飯,套近乎。今天又來軍里講話。江青的講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制造矛盾,挑撥軍隊、軍地、上下之間的團結。軍首長對于他們的所作所為始終保持著距離,軍長“拉肚了”躺倒了,政委“心臟病突發”去了衛生所。
政委的辦公室是里外間,里間有張床但沒有衛生間。我刷了個高腳痰盂放進去,權當“廁所”。接著,我打來熱水,拿來新毛巾、梳子,伺候江青洗臉、梳頭。以前,聽社會上傳說江青是光頭,這會兒我能近距離地看個究竟了。她白皙的皮膚保養得很好,眼角沒有皺紋(當時她59歲)。江青梳頭時,烏黑的短發修飾得齊整光亮,她的頭發不是假發得到了證實。社會上這樣傳,可見江青的倒行逆施引起全國人民的反感。正當江青梳頭時,電燈突然滅了,這個突發情況是我們始料不及的。前面說了,幾十年的電線老化了,過去,從來也沒有開過這么多的燈呀!那邊正在搶修,我就看到江青坐立不安,說:“是不是要給我們點顏色瞧瞧!”反復著說了好幾遍。我當時不知是哪兒來的智慧,鎮定地安慰她:“我們這里天旱少雨,經常支援農業抗旱,他們的抽水機一開,我們軍部就停電。”趙護士她們也隨聲附和著:“支援農業抗旱嘛!”
就在這時,劉海清副司令員拿著獵槍走到門口。聽說江青他們明天要去白洋淀打野鴨子,劉副司令員好不容易從軍里找來獵槍,好心給她看看。江青的貼身警衛干部手里拿著一個裝著三節電池的大手電,擋住了劉副司令員。我心中暗暗叫苦:我那可愛的劉軍長,你來得太不是時候了。我扶著江青站了起來,一邊告訴那位警衛干部:“沒事!他是北京軍區的劉副司令員,原‘萬歲軍’的老軍長。”警衛干部沒好氣地說:“等一會兒再說!”江青鐵青著臉,急火火地叫王洪文:“洪文啊!洪文!咱們走吧,他們好像不歡迎咱們。”說著,江青帶著一幫人,消失在夜色中。他們剛一走,常委辦公室的燈光大亮,照得如同白晝。軍區保衛部的同志表揚了我的接待和機敏,大家哈哈大笑,趕走了一天的疲勞。
第三件事:唐山抗震救災。1976年7月28日,唐山、豐南一帶發生7.8級強烈地震。瞬間,一座有著100多萬人口的城市,變成一片廢墟。這次地震在世界地震史上都是罕見的,成千上萬的群眾被壓埋在廢墟中。災情就是命今,“萬歲軍”立即出動3個師16個團,晝夜兼程奔赴災區。正在山西五臺山地區參加拉練演習的宣傳處處長王復義,指派正在趕寫稿子的戴景山副處長,帶陳錦彪、李國輝、盧秀南、畢文歧等干事第一時間奔赴災區。他們和基層干部戰士一樣,連續幾晝夜吃不上飯,喝不上干凈水,睡不上覺,組織部隊開展救災的宣傳、報道工作。
我們可愛的干部戰士,冒著余震的危險,攀危樓,登斷壁,鉆廢墟,入危洞,把生的希望讓給群眾,把死的危險留給自己。“萬歲軍”先后從倒塌的建筑物下搶救出群眾303人。在轉運、掩埋尸體時,同志們不怕臟,不怕惡臭,冒著中毒的危險,手抱肩扛。其中,在轉運尸體時,由于高溫酷暑,尸體變成了綠色,爬滿了蛆蟲,臭氣熏天,站在一旁的親人都怕臟,不伸手,戰士也有畏難情緒。軍組織處下去代職的某團一營教導員劉勤,二話沒說,將尸體往袋中一裝,放到汽車上。該營順利完成尸體的轉運、掩埋任務,后被中央軍委記集體二等功,劉勤也榮立個人二等功一次。全軍官兵嚴格執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有的身在物資堆,不沾毫厘;有的住在菜園里,不吃群眾一棵青菜,嚼咀無法下咽的壓縮餅干;有的清理大量錢財,分文不差。唐山、豐南的黨政軍民異口同聲地說:“你們做的好事,像天上的星星,看得見,數不清!”當時,全軍有2個單位被授予榮譽稱號,16個單位榮立集體一等功,182個單位榮立集體二等功,126個單位榮立集體三等功。有43人榮立個人一等功,450人榮立個人二等功,423人榮立個人三等功。這些上報的材料大多數經過我們宣傳處之手。
記得地震發生一個月后,在我的強烈要求下,我也來到抗震第一線,換下第一批去的干事。我們住在唐山一中的操場上,戴副處長對我說:“我們剛來時,又熱又渴,沒有干凈水,最后熬不住了,喝的是游泳池里的水。”由于立功名額有限,戴副處長把立功的榮譽讓給了其他宣傳干事。
30年后的再聚首
1975年4月,我的女兒出生滿百天后,由于要給孩子喂奶,我回到了軍部。此后,我就一直在宣傳處做內勤工作,不論是政教組、報道組、大批判組、文化組,哪塊忙不過來或臨時性工作都讓我干。這時,宣傳處處長王復義放手讓我當好宣傳處這個家,當好這個行政班長。
當時,我們宣傳處加電影隊的干部戰士共有40多人,工作、生活上的雜事特別多。那時,我們處建起一個資料室,到北京買書、整理書籍,軍機關用的信封、稿紙,都由我負責置辦。“文革”期間,物資匱乏,每個月要到管理處領糧票、油票、工業券和軍里印制的豆腐票、洗澡票、土豆票,冬天還要領冬儲大白菜票,再加上我們處發的電影票、戲票等等。那陣子,冬天還要自己燒煤球爐子。我在電影隊小戰士的幫助下,推煤、做煤球,分發到各家,特別是下部隊的干部千萬不能落下。一天下來,就這點事,我就忙得腳打后腦勺。例如,報道組組長羅興安,年齡比較大,有四個孩子,經常不在家,他的愛人在一個中學當老師,生活十分困難。我拿出自己并不富裕的薪金(每月60元的工資一直拿到1980年)幫助他們。軍機關的干部、家屬都夸我說:“別看她是高干子弟,又是獨生女,一點都不嬌氣,風風火火、潑潑辣辣。”我離開宣傳處多年后,“萬歲軍”宣傳處的老同志們一起聚會時,李處長、王處長、戴副處長都異口同聲地說:“小蕭當行政大班長那幾年,是宣傳處最紅火的日子,大家團結協作,互助友愛,是凝聚力最強的時期!”
1977年6月,我業務歸隊,調裝甲兵工程學院基礎系教化學。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覺,30年過去了。我們那幫戰友,大都離開了“萬歲軍”,也差不多都到了退休的年齡。平時,大家都彼此思念,希望有機會聚一聚。
2007年的八一建軍節,老戰友們終于在北京聚會,暢飲美酒,拍照留念,細敘別后之情:
王復義處長,后來升任某集團軍政委、北京軍區中將副政委。
李淼生、戴景山、白振武、鄧紹侯處長都離休了,兒孫滿堂,頤養天年。離休后,他們也不閑著:李處長重寫“萬歲軍”軍史;戴處長為軍委首長寫傳記;白處長在軍事科學院從事軍事歷史研究;鄧處長在軍里時一直搞“三支兩軍”工作,后轉業到湖南長沙鐵道學院任宣傳部部長;在全軍享有盛名的老攝影干事張文波轉業去了天津,后與孔令華一起到南方經商去了。
陳錦彪、賀兆言、李志云、李國輝、王文憲等都成了將軍。
韓守英從武警部隊調到國家安全部,專門負責中央領導人的安全保衛工作;孫向祝調到軍事科學院研究生院從事教學、科研,是博士生導師;孫柏林調總后營房部任部長助理,全軍《基建營房雜志》總編;電影隊的吳年生調河北省武警總隊任政治部主任;王印章調北京軍區電影放映站任站長。
張恒武、張天恩、范尚德、岳國英、孫偉林、李解放、李國春、畢文歧等戰友轉業到中央機關和一些省市,擔任了司局級或處級領導職務。
……
看著照片上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我感慨萬千:在“萬歲軍”中的歲月,影響著、成就了我們這一代人,我們也無愧于“萬歲軍”中的普通一兵。
往事永遠值得懷念,友誼永遠記在心間!
(這篇回憶文章得到老戰友孫柏林、李解放的悉心指點,在此深表謝意。同時,由于時間久了,一些事情記得不一定很準確,文中也許會有不妥之處,恭請老戰友們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