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的先人何時遷往淮安

周光勛（周恩來的曾祖父）有沒有去過淮安

周恩來的祖輩世居浙江紹興，從他的祖父起，兄弟幾人先后前往江蘇淮安一帶游幕做官，后在淮安駙馬巷買房并定居下來。關(guān)于房子的產(chǎn)權(quán)，周家的后人認(rèn)為：房子是由“老二房”周昂駿和“老四房”周攀龍合買。

1964年8月2日，周攀龍的長孫周恩來在同后輩述說家世時說：“我祖父周老四，從紹興師爺做到縣知事”，“他沒有買下土地，只留下了一處房子，在淮安駙馬巷，還是我二祖父和我祖父合買的”。

1997年6月29日，周昂駿的幼子周嵩堯之孫周華章對筆者回憶：“六爺爺（周嵩堯）說房子是‘二’和‘四’合買的。”“房子最初是典，因為典要比買便宜。”

筆者曾聽父親周同宇（恩壽）和母親王士琴生前幾次談起過淮安駙馬巷的房子，說“房子是‘老二房’和‘老四房’合買”。至于駙馬巷的房子買于何時，周家后人沒有談及過。

2001年，《豐碑》雜志曾發(fā)表過一篇《道光十九年周恩來祖籍遷居淮安》的文章，作者說他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收藏者”家中看到了周家當(dāng)年的“房契”，賣主胡干臣，買主周光勛、周光燾。房價260兩白銀。中人為柴樹人等六人。官府收契稅七兩四銀子。憑官牙是何麗文。時間為道光己亥年（1839年），“契末有‘絕賣’兩字的印記”。

因為“房契”中買主署名周光勛和周光燾，所以《道光十九年周恩來祖籍遷居淮安》一文的作者認(rèn)為周家后人說駙馬巷房子是由“周攀龍和周昂駿合買”的說法錯了。“差錯緣于周家口傳之誤，把‘曾祖和二曾祖’傳說成了‘祖父和二祖父’”。

2006年7月15日，《豐碑》報創(chuàng)刊第1期中登載有一篇《生在淮安》的文章，文中說：“據(jù)征集到的周家購房契約，證明周宅是道光十九年（1839年）以260兩白銀從胡干臣家買的。買主為‘周名下’，中人為張、尹、陸、金、王姓五人。”

“房契”白紙黑字毋庸置疑，事情似乎也就此定論了，周家?guī)状说目谑鋈际恰罢`傳”。但筆者卻認(rèn)為，白紙黑字也未必就一定是事實，筆者目前還沒有親眼看到這份“房契”，但筆者多年來一直致力于周恩來家世的研究，采訪過周家許多親戚，也做過一些文字的收集工作。筆者認(rèn)為，淮安駙馬巷7號周宅是由周恩來祖父周攀龍和二祖父周昂駿合買（典），房子是先典后買，典房時間應(yīng)該在光緒五年（1879年），買房時間則應(yīng)該是在光緒十四年（1888年）左右。筆者試著對周家近代家史進(jìn)行梳理和論證，希望以此來澄清一些認(rèn)識。

現(xiàn)存于紹興魯迅紀(jì)念館的《周氏破塘祖塋祭簿》和淮安周恩來故居的《周氏淵源考》兩份有關(guān)周氏家族的文獻(xiàn)，記載了周恩來曾祖父周光勛的履歷：周光勛，字 銘，號樵水，嘉慶二十四年（１819年）正月十九日生于紹興“百歲堂”。可能由于體質(zhì)一直比較羸弱的原因，因此在道光十五年（1835年），家里早早地給他辦了婚事以“沖喜”，妻子樊氏比他大一歲。婚后第二年，長子周晉侯（又名周康侯）出生于紹興“百歲堂”，道光十九年（1839年）也就是前文中提到簽訂“房契”的年份，周光勛的次子周昂駿在“百歲堂”出生。當(dāng)時周光勛的父親周元棠獨自一人在外游幕，家境并不富裕。周光勛守在“百歲堂”，在照顧繼母、弟弟、妻子和兩個幼子的同時，還要安心讀書，準(zhǔn)備參加縣里的童試。按照當(dāng)時的家族宗法制度，年輕的周光勛沒有資格也不可能遠(yuǎn)離家鄉(xiāng)、拋下父母妻兒，長途跋涉到蘇北淮安，花一把銀子買一所他到死也沒有住過的房子。

1839年以后的生活也證明了周光勛一直生活在紹興。1839年至1846年的幾年里，周光勛又生了三個兒子，老三周駿聯(lián)、老四周攀龍（周恩來祖父）和老五周子龐。隨著兒子們逐漸長大，周光勛開始在家中教他們讀書，家族中各房兄弟也陸續(xù)把子弟送到他這里來接受啟蒙教育。周光勛體弱多病，不適宜外出奔波，比較適合在家開設(shè)塾館。

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周光勛考中了秀才。周光勛一直在家教書，弟弟周光燾后來則跟著父親學(xué)幕，師爺?shù)氖杖胍话阏f來要比私塾先生高出十倍以上。因此，周家的家境逐漸步入小康。然而好景不長，咸豐元年（１851年）二月周光勛的父親周元棠因病去世，享年60歲。父親是家中的頂梁柱，也是周光勛的精神支柱，父親的去世使家中失去了主要的經(jīng)濟(jì)來源。周光勛悲痛絕望的同時又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積郁成疾，僅僅一個月后，周光勛也撒手人寰。由此可以看出，周光勛至死也沒有離開過紹興，沒有離開過“百歲堂”。他的曾孫周恩來也曾對親屬說過：“我們的曾祖父光勛，號樵水，這個名字還好些，還有一些務(wù)農(nóng)之意。他是地道的紹興人，紹興有他的墳。”

周昂駿買房之緣由

周昂駿，字霞軒，1839年生于紹興“百歲堂”，是周光勛的次子，故他這一支被周家后人稱為“老二房”。周昂駿自小聰穎過人，學(xué)習(xí)勤奮。咸豐元年（1851年）春，周昂駿參加了會稽縣和紹興府的兩次考試均名列前茅。誰知天有不測風(fēng)云，僅過了幾個月，他的祖父和父親突然相繼去世，周家一落千丈。當(dāng)時周昂駿弟兄5個，最大的16歲，最小的才6歲，叔父周光燾也有三個年幼的兒子，再加上他們的祖母，這樣一個大家庭以后就要靠周光燾一人來支撐。周昂駿意識到自己再不能埋頭讀書準(zhǔn)備科考了。他和大哥周晉侯作為家中較大的兩個男丁，必須盡早地學(xué)習(xí)幕業(yè)且外出謀職，才能幫助叔父分擔(dān)養(yǎng)家糊口的重任。在周光燾的帶領(lǐng)和教授下，周家八個男孩后來都學(xué)成了幕業(yè)，做了師爺。所以周恩來說：“我們家近幾代祖先也是紹興師爺。”周昂駿和周晉侯隨叔父學(xué)幕的地點應(yīng)該就在浙江境內(nèi)。

那么，周昂駿是何時離開浙江前往蘇北的呢？筆者推測，應(yīng)該是在咸豐十一年（1861年）。2005年7月，堂兄周華章送給筆者一篇碑文的復(fù)印件，此件是周昂駿的幼子周嵩堯所寫，題目是《次妻趙淑人墓志銘》，時間為清宣統(tǒng)三年（1911年）八月。在周嵩堯紀(jì)念亡妻趙鳳的祭文中，這樣寫道：“自吾家流寓殆五十 ，取婦淮揚(yáng)間，止歸謁祖塋者先妣。瀕行而病，遺言有憾。”這一段話的大意是：我家寄居在外，至今約有50年了，父親娶親在淮揚(yáng)一帶，以后便極少回家鄉(xiāng)。只有母親總是不忘回鄉(xiāng)祭祖，由于經(jīng)常這樣往返奔波，不辭辛苦，結(jié)果落下了疾病。臨終前，她還在為自己不能再回鄉(xiāng)祭祖而深感遺憾呢。

從清宣統(tǒng)三年（19１1年）算起，50年前即咸豐十一年（1861年），也就是說周昂駿從浙江流寓江蘇淮揚(yáng)一帶的時間應(yīng)該是1861年。

另外還有一個間接佐證：19９9年3月29日，筆者在南京看望堂兄周爾輝時，周爾輝告訴筆者，八奶奶（周攀龍的兒媳周八太）說老祖宗是為躲避洪秀全造反時過來的。“洪秀全造反”是過去民間對太平天國運(yùn)動的俗稱。周八太沒有講明“老祖宗”究意是周昂駿還是周攀龍，但太平天國運(yùn)動時期正是周攀龍青少年時期，他應(yīng)該在遠(yuǎn)離戰(zhàn)爭的家鄉(xiāng)，在母親身邊讀書。即便長到了18歲，也需先去學(xué)幕。因此，周八太所說的“老祖宗”應(yīng)該是指周家來到蘇北的第一人周昂駿，或者再加上他的大哥周晉侯，時間就是周嵩堯在“墓志銘”中所涉及的咸豐十一年（１861年）。只不過周昂駿來蘇北并不是為了“躲洪秀全造反”，而是為了謀生，為找工作而來，這個工作恰恰就是和太平軍作戰(zhàn)。

咸豐十一年（１861年），周昂駿通過舅舅樊燮的介紹，北上揚(yáng)州，在邗溝邊的江北大營謀到了一份做錢谷幕的差事。周昂駿的理財本領(lǐng)和任勞任怨的作風(fēng)在工作中得到充分展示，很快便受到上司的重用，“以軍功保知縣”，不過此時的“知縣”還只是“知縣”銜。

同治二年（1863年）周昂駿在揚(yáng)州成親，“取婦淮揚(yáng)間”。新娘鄭氏原籍福建閩侯，家住淮安。同治三年（1864年），太平天國運(yùn)動失敗，周昂駿從軍中退出，來到妻子的娘家淮安，任淮安府首席幕僚。他的妻舅鄭仁壽則任淮安漕運(yùn)總督部院的總文案。由于周昂駿已有軍功和“知縣”銜，因此他不必再像一般師爺那樣屈就于府衙的二進(jìn)院，可以自己租房單住了。同治三年（1864年）八月，周昂駿的長子周炳豫出生于淮安，同治七年（1868年）周昂駿的次子周龢鼐出生于淮安。同治八年（1869年）秋，周昂駿應(yīng)揚(yáng)州知府英士良聘請，前往揚(yáng)州幫助佐理政務(wù)。臨行前，他推薦了四弟周攀龍接辦淮安幕府一職。同治十年（１871年）周昂駿在任江都知縣時，他的幼子周嵩堯出生于揚(yáng)州。

周昂駿出任知縣都是單身前往，并未讓家人跟著他一起到處跑，也沒有聽說他在揚(yáng)州買過房。光緒四年（1878年）七月，周昂駿的夫人鄭氏去世于揚(yáng)州。光緒五年（1879年）四月，周昂駿任儀征知縣。

這時，周昂駿計劃要買房了，但是他沒有在揚(yáng)州或就近在儀征買，而決定去淮安買房，這是為什么呢？周昂駿的曾孫周華瑞曾經(jīng)對筆者回憶：“六爺爺（周嵩堯）說過，為什么霞軒公（周昂駿）要把家眷安排到淮安？因為儀征地靠長江邊，江匪比較多，環(huán)境不安定。”另外，周昂駿的四弟周攀龍當(dāng)時也在淮安工作，這里的環(huán)境顯然是別處沒有的。最后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即周攀龍此時也決定要在淮安買房并準(zhǔn)備將家眷接來。周昂駿就可以把子女們送回淮安周家，平時由弟弟、弟妹負(fù)責(zé)照顧孩子們讀書、生活，他便可以安心在外工作了。基于以上各種有利條件，周昂駿決定在淮安買房，時間是光緒五年（1879年）。

周攀龍（周恩來的祖父）買房之緣由

周攀龍，原名駿龍，又名起魁，字云門，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生于紹興“百歲堂”，是周光勛的第四子，所以他這一支又被周家后人稱為“老四房”。咸豐元年（１851年）祖父和父親去世時，周攀龍只有7歲，隨母親、兄弟和叔父周光燾及其家人一起生活。

咸豐十年（1860年）周攀龍16歲了，拜誰學(xué)幕呢？他選擇了未來的岳父魯?shù)撬模數(shù)撬南仍谡憬⒏＝ㄒ粠ё鲂堂麕煚敚院笥质芷赣凇伴}藩署”（即福建布政司）做首席幕僚。周攀龍跟在魯?shù)撬纳磉叄贿厡W(xué)習(xí)一邊給魯?shù)撬淖鲋郑M(jìn)步很快。魯?shù)撬膶@個年輕人周到公正的辦事風(fēng)格和嚴(yán)于律己的品行十分滿意。在“閩藩署”的隨幕經(jīng)歷為周攀龍幾年之后直接轉(zhuǎn)入淮安府當(dāng)首席幕僚奠定了很好的基礎(chǔ)。

同治八年（1869年）秋，25歲的周攀龍只身來到江蘇淮安府，接替二哥周昂駿的職務(wù)。按照慣例，他應(yīng)該住在淮安府衙內(nèi)。同治十年（１871年）周攀龍回紹興與魯?shù)撬牡拈L女魯大姑完婚。同治十一年（1872年）八月，周攀龍的長子周貽賡出生于紹興“百歲堂”；同治十三年（1874年）五月，次子周劭綱（原名周貽能，周恩來的父親）出生于紹興“百歲堂”；光緒二年（1876年）三月，三子周貽奎出生于“百歲堂”；光緒四年（1878年）三月，幼子周貽淦出生于“百歲堂”。

淮安與紹興相距遙遠(yuǎn)，周攀龍不能經(jīng)常和家人在一起，不能經(jīng)常見到四個兒子。若想改變現(xiàn)狀，必須謀得一官半職，哪怕是一個候補(bǔ)或代理。但周攀龍沒有中過進(jìn)士，沒有軍功，若想取得官職，恐怕只有靠捐納了。太平天國運(yùn)動以后，由于戰(zhàn)爭的損耗，清政府財政嚴(yán)重虧損。為化解危機(jī)增加財政收入，朝廷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擴(kuò)大捐納范圍、降低捐官門檻便是辦法之一，這便給周攀龍改變命運(yùn)提供了機(jī)會。總之，周攀龍終于從師爺升任了知縣。周恩來也曾證實過祖父的任職情況。1962年3月2日，他在同全國科學(xué)工作、戲劇創(chuàng)作等會議代表講話時說：“祖父當(dāng)過淮安縣知事，外祖父是淮陰縣知事。”1964年8月，周恩來對親屬講家史時說：“我祖父是老四，從紹興師爺升到縣知事。”筆者當(dāng)時也在現(xiàn)場。

光緒五年（1879年），在二哥的幫助下已升為代理知縣的周攀龍將妻子魯氏和四個兒子從紹興接到了淮安。由于各自現(xiàn)實的需求，兄弟倆決定共同在淮安買（典）房子。淮安附馬巷7號這處房子正好是相連的兩個院子，比較符合周氏兄弟的要求。

“房契”為何用周光勛和周光燾的名義

周昂駿和周攀龍兄弟買淮安駙馬巷7號的房子既然是在清光緒五年（1879年），為什么“房契”上的時間寫的卻是道光十九年（1839年），并署名周光勛和周光燾，原因何在？筆者試著作如下分析：

光緒五年（1879年），周昂駿和周攀龍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買房而是典房。近十年來，筆者多次采訪堂兄周華章，他多次向筆者強(qiáng)調(diào)過一句話：“六爺爺（周嵩堯）生前說過，房子是先典后買，因為典要比買便宜得多。”看來周昂駿和周攀龍當(dāng)時在經(jīng)濟(jì)上并不十分寬裕。

我們現(xiàn)在尚不知駙馬巷房子典租期限，周華章說，過去房屋的典期通常為5到10年。

不幸的是房子典租才兩年，周昂駿就先行去世了，據(jù)周嵩堯撰的《周氏淵源考》記載，周昂駿“薨于光緒辛巳九月初四酉時”，即公元1881年10月。

周昂駿去世后，周攀龍成了駙馬巷周家的家長，因此有關(guān)房子問題的處理只能由他來解決了。問題在于，他將用誰的名義作為買主來簽約。

周攀龍能否以自己個人的名義來簽這份“房契”？房子原是他兄弟二人共典，二哥周昂駿已付過典金。如果以自己名義簽購房契約，房產(chǎn)就為他個人所有了，那么他將會落下企圖獨吞房產(chǎn)、不友不恭的惡名。那么，能否以他和二哥共同的名義來簽約？簽約日期可以往前提幾年，提到二哥去世之前，問題也是可以解決的。但周攀龍恐怕也不愿意這么做，因為剩下部分的錢將完全由他獨立支付，他覺得對此也應(yīng)該有個說法。否則白紙黑字寫在契約上，一旦他百年之后，按照家族中長幼之序的規(guī)矩，“房契”就得交給二哥的長子周炳豫來保管。那么自己兒子們的利益將如何來保證？這樣權(quán)衡的結(jié)果是，周攀龍決定以“父親和叔父的名義”或者以“周名下”的名義來簽這張“房契”。

19世紀(jì)的中國社會，房產(chǎn)買賣是私人之間的交易。只要交夠了稅，在“房契”上如何填寫，買房人只需與賣主商量，官府管不著；對賣主而言，只要你把房款交齊，你想怎么寫我也管不著。周攀龍長期在官府做師爺，以后又做知縣，這點手續(xù)上的問題應(yīng)該不難解決。總之，周攀龍將“買房人”從這一代提前到上一代的做法，避開了嫌疑，從而使這件比較棘手的問題得以順利地解決。

綜上所述，筆者認(rèn)為，周昂駿和周攀龍共同典房的時間應(yīng)該是在光緒五年（1879年），最終買房時間應(yīng)該在典期將至的時候。如果按典期10年為準(zhǔn)，那么簽訂購房契約的時間差不多應(yīng)該在光緒十四年（1888年）左右，買房的錢款由周攀龍一人所付，所有關(guān)于“房契”的內(nèi)容也是他一個人作主處理的。

駙馬巷周宅的兩份“房契”

購房契約

按照宗法制度，家中的“房契”應(yīng)該保存在老宅門里，在最年長的人手中。如果駙馬巷的房子是由周光勛和周光燾合買，那么“房契”就應(yīng)該由周光勛的長子、周攀龍的大哥周晉侯來保管。然而周家從來沒有人提到房子或“房契”與周晉侯有什么關(guān)系。如果是由老二周昂駿和老四周攀龍共同交付購房款，那么“房契”就應(yīng)該存在周昂駿手中，周昂駿去世后由周攀龍保存。周攀龍去世后應(yīng)該由“老二房”周昂駿的長子周炳豫接管“房契”。然而周炳豫的孫媳、周爾圻的夫人崔慶云曾經(jīng)告訴筆者：“聽爾圻說，‘房契’是總理的父親拿走的，在他手里。”

周恩來的父親周劭綱是周攀龍的次子，他是從誰手中拿走“房契”的呢？從大堂兄周炳豫手中拿走的嗎？應(yīng)該不太可能。周昂駿的三個兒子成人后都很不錯，在當(dāng)時都算是有權(quán)有勢的人物，在家族中又是周劭綱的兄長；周劭綱則始終是一個收入微薄的小職員，且工作并不穩(wěn)定，屬于社會底層的人物。假如“房契”始終在老大周炳豫手中保管，周劭綱要想把“房契”從周炳豫手中拿走，基本沒有可能，再說也不合家族的規(guī)矩。

顯然，周劭綱不是從周炳豫手中拿走“房契”，而只能是從自己家中拿走的，這說明“房契”一直保存在周攀龍的家中。周攀龍去世后，“房契”由周攀龍的兒子們掌管著。1908至1910年，周攀龍的長子周貽賡（大排行四）、次子周劭綱和長孫周恩來相繼北上東北，只剩三子周貽奎（大排行八）留在駙馬巷，“房契”應(yīng)在周貽奎手中保存。

那么，周劭綱是在何時又因何拿走了“房契”的呢？這恐怕要從１918年周貽奎去世說起。周貽賡、周劭綱和周恩來北上后，１916年周劭綱的次子周恩溥和周貽奎的兒子周恩碩也相繼去了天津，留守駙馬巷家中周攀龍的后人，只有周貽奎夫婦和周劭綱的小兒子周恩壽。１918年初，周貽奎在貧病交加中去世。他的夫人周八太因饑餓貧困回到了鄉(xiāng)下娘家，家中只剩下了14歲的周恩壽。不久，在北京謀生的周劭綱決定回淮安一趟，去看望和安慰一下獨守家中的小兒子周恩壽并處理一些后事。

周劭綱回淮安辦完事后，自然要將家中的重要文書帶走，其中最重要的文書應(yīng)該是“房契”。周劭綱將“房契”交給了哥哥周貽賡，以后“房契”就一直保存在周貽賡手中。19３3年夏天周貽賡去世，“房契”由周貽賡的妻子楊氏保存。后來，“房契”又回到了周貽奎的夫人周八太手中。這是怎么一回事呢？

周恩壽的妻子、筆者的母親王士琴生前曾幾次向筆者說到這件事，她回憶說：“1939年3月，我?guī)П潞蛢蓚€月大的秉哲去天津看望你四奶奶（周貽賡的夫人楊氏）。四奶奶對我說，以前你四爺爺活著的時候，每年都給你八奶奶（周八太）家寄錢。四爺爺死后，她仍然給八奶奶家寄錢寄了兩年。后來四奶奶也沒有錢了，不能再給八奶奶寄了，八奶奶就來信說把‘房契’給她，說可以將房子出租或抵押出去維持生活。四奶奶想反正自己也不回去住，就給她吧，于是就給八奶奶寄回去了。四奶奶說后來八奶奶可能把‘房契’押出去了。”

那么，楊氏將“房契”還給周八太究竟是在哪一年呢？我們已知周貽賡于1933年夏天去世，他去世后楊氏又給周八太寄了兩年的錢，所以楊氏將“房契”寄給周八太的時間應(yīng)該是在1935年。不過筆者認(rèn)為還有一種可能，即“房契”不是由楊氏寄回而是由周劭綱于1935年末帶回淮安的。周劭綱的妻子自1907年秋去世后，棺木始終沒有下葬。1935年底，終于攢夠了錢的周劭綱從天津回了一趟淮安。這一次他將妻子的棺木葬入周家墳地，了卻一樁心愿。故筆者認(rèn)為，“房契”也有可能是周劭綱于1935年底從天津帶回淮安交給周八太的，畢竟“房契”屬于重要文書，由家人帶回去比寄回去要更加安全。以后，駙馬巷周宅的“房契”就一直保存在周八太的手中。1956年底周八太去世，“房契”應(yīng)由她的后人（即周貽奎的后人）保存。

典租契約

2000年4月4日，筆者前往江蘇省江都市采訪時年80歲的鄭約之先生。鄭約之的祖父即是同治年間漕運(yùn)總督部院總文案、周昂駿的妻舅鄭仁壽。在這次采訪中，鄭約之向筆者回憶了一件事：

大概我十二三歲時候，有一天放學(xué)回家，我看到客廳的桌子上放著一張“房契”，家中大人（記得是我伯母）說這是周家把“房契”抵押在我家。抵押“房契”必然會給周家錢。印象中這份“房契”一直沒有還給周家，沒有帶回去，自然也就不會再讓周家還錢了。１９４７年我去揚(yáng)州（遷居揚(yáng)州），“房契”等文書也帶到了揚(yáng)州。１９５０年淮安解放，哥哥和我還曾商量是否將“房契”還給周家，但是因為我們后來一直沒有回淮安，也就沒還“房契”。“文革”中我把家中所有的舊文件都燒了。至于“房契”的內(nèi)容我沒有印象了。

看到這里，大家不免要產(chǎn)生疑問了：難道除了周攀龍的后人有一份“房契”外，周昂駿的后人手中還有另一份“房契”嗎？筆者認(rèn)為，當(dāng)年周家人手中有兩份“房契”十分可能。周炳豫手中的另一份“房契”實際應(yīng)該是光緒五年（１８７９年）原胡姓房主出典房屋給周家的典租契約。在這份典租契約中，應(yīng)該寫明典期是多少年；東院典給誰，西院典給誰；典期一過，如果原房主無錢贖回，該房屋即自動歸到周家名下等類似的條款。

這樣的典契，胡、周兩家應(yīng)該各存一份。典租房屋時，周昂駿還在世，典房一事當(dāng)然會以他為主，典租契約當(dāng)然也應(yīng)該歸他保管。光緒七年（１８８１年）周昂駿去世后，典契就應(yīng)交周攀龍繼續(xù)保管。光緒十四年（１８８８年）左右，周攀龍出錢將胡姓房產(chǎn)徹底買斷，并且簽訂了正式的購房契約，“契末有‘絕賣’兩字的印記”。

簽訂了購房契約，照理說典租契約的歷史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應(yīng)該沒有什么用處了，但是對周家而言卻依然非常重要。如前所說，由于周攀龍的購房契約沒有采用實名制，以至“房契”上無法明確標(biāo)示房產(chǎn)分配的方案，“房契”的內(nèi)容并沒有涉及各間房屋的具體分配情況，也就是說究竟哪幾間房屋應(yīng)歸在誰的名下，“房契”中并沒有文字確認(rèn)。于是，原來那份已明確標(biāo)示駙馬巷東、西兩院各自歸屬的典租契約便成了一個重要的憑據(jù)，它和后來的購房契約成了相互補(bǔ)充、缺一不可的法律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