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秋扼腕（外四首）

鷹，鼓著鉛色的風，于天山之顛，

她只是做了一個起飛的姿勢

天地就為之嘩然

匈奴，女真，蒙古自翼翅抖落

風卷殘云，沱沱河復歸消瘦蕭索

無端崛起了古樓蘭的筍尖，是羊群沉默的彎角

長河落日之上，暮鼓與晨鐘之遠

排蕭如鶴嘯九天

古長城埡豁口，泛藍的胡刀貼緊中原的頸項

花木蘭對秋扼腕，借半壁斜陽

磕開一壺烈酒，關山勒馬，也曾

仰天嘯紅一頸鬃紅，靖康恥，猶未雪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闕，古歌呦呦

嘆夕陽未能，還我山河

冷，橫在蒼月之側，

傾頹的黃昏，身后

是半邊墨痕的黃河，鋒芒畢露，而夜

已埋伏千年。

泉

頭頂泉水清涼的瓦罐，柔順的發辮

嬌矜地拂過溪水，清淺

左腳追趕右腳

河畔的蒿草，搖搖尾巴

往事在前，歡樂在前

而后邊，緊緊跟著惆悵

山路無垠，張著惺忪的睡眼

寒山寺

深夜，與棋譜對弈

苦索一著授手，等他，還不來

西窗剪出燈花，閑敲棋子

宿鳥驚飛，驀然回首，惺忪

月掛柴扉，山徑平仄。

門外站著的，可是賈島？

菊的高度

夜來如墨，猶似醍醐

那醉，那醉，一個踉蹌之后

便把歷史降到了菊的高度

君問歸期，歸期應在晚唐的雨中

乍然一陣寒風卷起門簾，

案頭熠熠燭光，與人共瘦

火爐上酒香，漸漸祛除宋寒明顫

欣然舉杯，窗外寒雪倒飛

室內，杳無一人。

已 涼

當淺斟一杯淡酒，以桐花為盛

鍍一坡生銹的陽光，回到唐朝

遠，甚至更遠，甚至晉朝

賞著菊花，數著心跳，小心翼翼

攆著風跑，那朵仍然抖顫在枝頭的

蝴蝶，用一身纖骨去愛

或者用一杯柔腸去恨

眼前一片蒼茫，我終于沒敢說出

孟姜女的悲傷和王昭君的怨恨，像菊花

不輕易說出，五柳先生陶潛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