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南方以遠的喜樂之地

每一個地方都自有其秘密的喜樂，我一直這樣認為。

在地圖上，我看到的那些新鮮美好的地名，總禁不住去讀它，在我的唇齒之間，一經談吐，我相信，那個地名若能發出美妙的讀音，一定會是一個不錯的地方。我想，這是我對詞語的一種信任。人們在命名每一個地方時，必定懷著一種深沉的情感。對于我，對于一個詩人，最重要的就是去發現這個詞語的本義，去體會這個地方的秘密。那也是我的一種小小不言的喜樂。

這樣的地名，在我的經驗里，有我生活的蘭州——蘭花之州，有天水——像是雨一直在下，有拉薩——哪怕不知其意它的發音也足夠美好，有南寧——南方的寧靜就此呈現。

去過慈溪之后，我的私人地圖里還要加上這個地名。

以前，我似乎從來沒聽說過慈溪，這是我第一次踏上慈溪的土地！

“慈溪”，念起來，這個名字就特別好聽——慈，帶著寬容和慈悲為懷的大度，馬上就能想到佛教里的“慈航”這個意思，想到被普度的眾生；而溪，則有著清澈緩慢的品質，像是我一直喜歡的那種生活。慈加溪，就是空谷鳥鳴的聲音，就是紫氣東來的意境，就是草木一樣柔順生長的自然，就是隨風潛入夜的滋潤，就是萬物的家鄉！這是一個一念出口就讓人面帶微笑的名字，也應該是一個能帶來好運氣、好福氣的地方。

慈溪，在南方以遠，有著南方以遠的寧靜與溫潤，而南方，我一直以為是適合生活與體味的地方。

阿根廷詩人博爾赫斯寫過一首詩《我的一生》——

這里又一次 飽含記憶的嘴唇 獨特而又與你們相似。

我就是這遲緩的強度 一個靈魂。

我總是靠近歡樂也珍惜痛苦的愛撫。

我已渡過了海洋。

我已經認識了許多土地，我見過一個女人和兩三個男人。

我愛過一個高傲的白人姑娘 她擁有拉丁美洲的寧靜。

我見過一望無際的郊野 西方永無止境的不朽在那里完成。

我品嘗過眾多的詞語。

我深信這就是一切 而我也再見不到再做不出新的事情。

我相信我日日夜夜的貧窮與富足 與上帝和所有人的相等。

一直以來，我都無數次想象過那種拉丁美洲的寧靜是什么樣子的。拉丁美洲，也在這個地球的南方，地球每天傾斜旋轉，雨水也傾斜著落在南方的寧靜里。我喜歡雨水，喜歡草木，喜歡空氣溫潤，喜歡這個與海平面接近的高度，喜歡南方。我一直以為，在中國的南方，尤其是在江南，在中國的古典傳統里，才應該能有這樣的生命體驗。在那里，我們的日日夜夜以及貧窮富足，才更與上帝和所有人的相等。那是生命的一種平衡。

而慈溪，其更得天獨厚之處，還在于這里居然是海邊的一座小城。那天，車行至杭州灣跨海大橋上，大家下車眺望，我一下靜默了，好像一個蒼茫人世真的來到眼前。

此前，我在很多個城市看到過很多大海，卻很少看到過這樣空闊無邊的大海——站在跨海大橋的觀景臺上，仿佛一個人獨自站在大海的中心，兩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海水，沒有其它任何東西，沒有其它任何風景，讓人心沒有一點負累，也讓人心一下被大海清空，就這樣好像被世界遺忘，也拋開了人世間的一切恩怨和煩惱……也許張雨生唱的那首歌《大海》還是不夠的，在真正的遼闊風景面前，一切歌與詩都會顯得微不足道，都會像所有河流注入大海那樣消失不見，就像水消失在水中，就像鹽消失在海里。

短短三天，走馬觀花，在慈溪東看西看，晚間也在街道上散步閑走，在大大小小的商店里接觸民間生活。我感覺這是一個有文化底蘊的城市，也像南方其他很多地方一樣，是一個很有經營理念的小城市，經濟很發達。

慈溪人很會做事，能把小東西做全做大，就像那個能把打火機做成上市企業的新海公司，就像那個最早請香港方太做廣告的方太廚具公司，就像那個做純凈水起家的公司。這里的企業，或者說慈溪人的生意，也都很有想象力，每每讓我們驚奇不已。來到慈溪，我們還去看了浙商虞洽卿的故居，還有達蓬山徐福東渡的遺址，還有上林湖越窯遺址、五磊寺景區等。在越窯遺址，我撿拾了幾片過去的陶片，我想，它們后面都有一個人的故事，都有一段或長或短的歷史。慈溪，也向我們展現了內在的、深厚的民俗風貌。

觀光中，我們聽到的介紹是——慈溪擁有三大傳統的區域特色文化：青瓷文化、圍墾文化、移民文化。相傳，在晉唐時期，慈溪上林湖青瓷遠銷海外，架起了通往世界的“海上絲綢之路”。慈溪又有“唐涂宋地”之稱，悠久的海涂圍墾歷史，塑造了慈溪人開拓進取絕不低頭的性格。慈溪的移民文化源遠流長，所以文化更多元。慈溪更有對外交流合作的傳統，早在秦代，名士徐福在慈溪達蓬山啟航，東渡日本，拉開了對外交流的序幕。在今天，能看到的是，這三大文化已交織融匯在一起。慈溪人善于兼容并蓄，注重務實開拓，崇尚合作共贏，講求開放、誠信，不排他、重吸收，海納百川的人文精神，已成為慈溪無可比擬的人文競爭力。古人說，江海不擇細流故能成其大。其實，這個道理，對于一條“溪”也是同樣的。從“慈溪”這個地名來看，似乎也具有一種天然的流動的活力，也具有一種“不擇細流”的情懷。

經濟和文化這兩個方面都相通了，才會吸引所有來看慈溪、了解慈溪、參與慈溪的人！一個成功發展的城市，就是需要這兩個最重要的方面，而慈溪無疑都具備了。

在我看來，慈溪，是一個鬧市之外，又有別于鄉村的那種待開未開的花朵，含有慈溪過去的影子，又隱隱彰顯未來的遠景！這是一個帶著祥和之氣的喜樂之地，我以后一定還要來。

漢樂府古辭《善哉行》有詩如此——今日相樂，皆當喜歡。

這正是我對慈溪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