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行

1

寧波我曾經是去過的，回顧起來，浙江的許多城市我也都曾去過，用我這個外鄉人的眼睛看過，但是去慈溪還是平生第一次。或許是“慈溪”二字吸引我的罷。所以，想一想，也覺得自己有趣。

翻閱閑書的時候，多少知道了一點慈溪的歷史，上溯到春秋時代，慈溪是在越國的版圖之內，脫越歸秦，自然就成了大秦帝國之下的一個縣了，名字也不錯，叫“句章”。到了盛唐，更名換號，稱慈溪。畢竟是由東漢董黯“母慈子孝”的傳說得慈溪之名，因此，慈溪又多了幾分溫暖的人倫味道。

2

近年來，不知何故，越發地不愿乘坐飛機了，此番又是漫漫4個小時的天上航程，畏途之情倏忽而生，可是，未曾去過的地方總是老叟我的夢想呵，便痛快地奔慈溪去了。

人說，自古而來慈溪就不俗，歷朝歷代總有名士牽連史章，如漢時的孝子董黯，唐代的大書法家虞世南，大清國的風騷墨客高士奇，以及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革命家馬宗漢、教育家楊賢江、工商巨子虞洽卿、畫家陳之佛、園藝家吳耕民，等等。“慈惠三北，溪通四海”。7000歲的慈溪依然風流倜儻，風情萬種。

晚8點，飛機降落在萬家燈火的寧波。

3

異鄉異客，人在慈溪的旅程只有兩天，主人又如此好客，內容里，忽古忽今，緊湊無暇，欲將整個慈溪復制在我們的記憶里。

翌日上午，一行人乘坐一輛夢幻銀色的中巴，去參觀寧波新海電器股份有限公司。通俗說，這是一家生產打火機的工廠。人與火，古來就有許多凄美的故事，“新海”則是中國版的火之文化的一個有啟發意義的傳承者。在歐美的貿易壁壘和經濟制裁面前，始終恪守與保持中國人謙遜、好學、自強、創新，這樣一種姿態與品格，我想，正是這樣的民族秉性和堅韌之態度，并以“一流標準、一流品牌、一流產品”的形象，使得“新海”成為了一家國際化的公眾企業，成為了中國打火機行業首家應對歐盟反傾銷勝訴企業和首家攻克歐盟CR技術壁壘并在歐盟、美國擁有專利的企業，成為了國際標準的制定者。21世紀里的新海，這個民營企業的領跑者，讓中國打火機桔色的星星之火照亮了全世界。

會議室里作家們都在為“新海”的新的理念、新的產品、新的目標和海般的胸懷、海樣的厚重、海似的前景熱烈鼓掌。

4

向晚無事，客房里，臺燈下，清茶一杯，瀏覽當地的報紙——這自然也是神游異鄉的一種方式了。其中的一篇小文留住了我的目光：“（河上）搭一根橫木，（便是）最初的橋了……永濟橋、鄞鎮渡橋、朱家渡橋、金銀渡橋……跨越了大江大河，有了大榭島跨海大橋……最耀眼的跨越，當然是杭州灣跨海大橋。杭州灣跨海大橋，使寧波（與）上海這兩個有著太多物質上、精神上關聯的城市一下拉近了距離。”是啊，明天，不知疲倦的主人就要帶我們去參觀即將通車的杭州灣跨海大橋了。手中的這篇小文于柔軟的燈光下增加了我的期待，并在無言的期待中，有了同作者一樣的詩般的遐想。

我曾在一份資料中看到：杭州灣跨海大橋東西長約36公里（是世界上最長的跨海大橋，在這座橋上你可以每小時100公里的速度行駛），南北寬約4公里，規劃面積145平方公里……慈溪是杭州灣跨海大橋的橋頭堡。慈溪將充分利用大橋“經濟走廊”、“文化走廊”、“信息走廊”的門戶優勢，以更加積極主動的姿態接軌大上海，融入長三角。杭州灣跨海大橋通車后，杭州灣新區就將成為上海、杭州、寧波三大中心城市的重要結點區域，在一個半小時交通圈中，同時擁有上海、杭州和寧波三大空港，寧波、上海兩大港口，在長三角經濟圈中具有十分優越的區位優勢。杭州灣新區成立之初就提出“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理念及創建“綠色、生態、宜居型現代產業新城”目標，2005年通過了ISO14001環境體系標準認證，目前正在創建省級環保示范區和生態園區。支撐第二產業發展的現代服務業，配套建設休閑健身，旅游度假，商務辦公，生活居住，大型商貿和文化娛樂等服務功能，打造現代服務業集聚板塊，把區塊建設成引領余慈，聯動寧波，服務大上海的特色鮮明、輻射有力的杭州灣現代服務休閑區和“地標新城”。

……

三年前，在一個濕潤的霧天里，我從上海乘渡船去寧波，曾遙望過這座尚未完工的跨海大橋，那時候大橋還沒有合龍，在淡淡的、彌之海天的霧靄里儼然兩條騰空的蒼龍。

現在／我就置身于這座即將通車的跨海大橋上了／但畢竟是肉眼凡胎喲／目光無法望到大橋的盡頭／盡頭／已融入浩瀚的蒼穹／我的靈魂飛起來了／去尋找大橋的盡頭……

是啊，當今世界不乏跨江的橋，跨湖的橋，跨河的橋，但是，還從未有過如此之長的跨海大橋。毫無疑問，這是中華民族綜合國力的有力體現呵。在跨海大橋上，所有的作家都很激動，很自豪，很感慨，在這里拍照留念。主人提示說，你們只有這么一次在橋上照相機會了，因為跨海大橋一旦通車，絕不允許車子停下來拍照的。這一天賜的幸運，對橋上面帶著照相機的每一個作家都有終身的紀念意義。

5

一個人在旅途當中，不知不覺就走進了一段歷史當中，走進了某個歷史人物的生活里了。或者，這就是彼此的一段緣分罷。去龍山鎮參觀虞洽卿的故居就是如此。

虞洽卿是中國近代史中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相關的資料上有這樣的介紹：在上海的大亨人物中，除了赫赫有名的黃金榮、杜月笙、張嘯林之外，尚有人稱赤腳財神的阿德哥虞洽卿。傳說虞洽卿初到上海，正合老板夢中的財神降臨，一跤跌進瑞康號，不久便成了店里的赤腳財神。而后又當上買辦，捐了道臺，在此后的十幾年間，一躍成為上海灘的商界巨子，上海總商會會長，歷任多家洋行、銀行的買辦，自1908年起陸續參與組織創辦四明銀行，南洋勸業會，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及寧紹、三北、寧興、鴻安四家輪船公司，后獨資創辦的三北航運集團，成為當時我國最大的私人資本航運集團。在抗戰期間任上海救濟會會長。虞洽卿是中國近代歷史上一位相當有影響的人物，對于近代上海的發展，乃至于整個中國的政治、經濟都曾有過一定的影響。

評價一個歷史人物，顯然我并不是一個恰當的人選，甚至對虞洽卿曾經做過的，說過的，處理過的若干事件，我亦木然呆立，無言以對——但不管怎么說，時間是最公允的評判者。故而，我才在時間面前，在虞氏的故居里，木然呆立。

且中且西，中西合璧式的虞氏的故居里，有這樣一副聯：“堂拂薰風香百歲，庭鋪萱草茂千秋。”虞洽卿就是虞洽卿，話讓他說對了。

此刻，我站在空無一人的虞氏故居的天井里，陽光將樹影靜靜地鋪在地面上，那種寧靜與沉思似乎將一切都融化掉了，像是書的最后一頁，白白的，一個字也沒有，留給我們的只有沉思與輕輕的嘆息。

6

山莊在達蓬山的半山腰上，車子要轉幾個盤山的彎路，才能到那里去吃中飯。半山腰上托出一個偌大的、木質的露臺式的平臺，遠處山水紆曲，山疊嶂重，林木高茂。餐桌就一張一張地擺在這個平臺上面，就在這兒就餐。儼然之野餐別致且舒適。踐躋此境，既至欣然矣。這使我想起了在韓國旅行時看到的李承晚的山莊，那里同樣灌木垂蘿，嘉樹美竹互相綴發，離離蔚蔚，幽異得不可名狀。

甜甜空氣真的是極好的享受——可憐的城里人喲。

酒有主人，茶有知已。吃的不錯，碟中各款，應該是當地的風味，我發現，江浙一帶，腌魚和油浸魚似乎多了一些，溫軟淡甜，與東北的紅燒肉和干炸魚迥然不同。

7

中飯之后，去看徐福帶領五百童男童女的出海處。

“巍巍達蓬，跨海之東”。這達蓬山就是徐福之團隊的出發點。

達蓬山穹然高遠，積嵐沉霧，翼以千峰。這樣的山光水色晃漾入目，心中甚是喜歡。傳說，公元前209年，秦始皇為求長生不老，命方士徐福東渡入蓬萊求取仙藥。據史家近年考證，達蓬山是當初徐福成功東渡日本的起航地，并且留有多處反映徐福東渡的遺跡，而且在日本，徐福已被尊為司農耕、醫藥、紡織之神。

雄麗江山像古畫一樣迷蒙而真實。如此看來，方士徐福便是在這里造的大船，然后，順著這條河載著五百童男童女進入浩瀚的大海。總而言之，這終究是一個迷人的故事。亦如蘇軾所言，江山風月，本無常主，閑者便是主人。誰會料到，浪漫的、富有想象力和冒險精神的方士徐福，不僅成了日本人供奉的神，還成為了中國組織團隊旅游的先驅者。

主人說，慈溪達蓬山文化旅游區將于2008年建成開放。

多么有頭腦的慈溪人喲。

8

風清氣朗看青窯。

施施而行，漫漫而游。青瓷就不說了。所謂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也。且興趣也不在這些古瓷殘片之中，不說也罷。不過，青窯之外的景致倒是當有一筆。

青窯外，大河四面重山相映，山翠襲人。灘涂之上，堆放著許多圓木，有幾對新人正在那里拍婚紗照。我等幾個便在岸邊倚樹而息，借草而坐，悠然遐想，回想兩日來慈溪的種種奪目，無暇記憶，竟已十不得一。慚愧，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