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元素

火與土

在去慈溪之前，我在網上查閱了有關慈溪的一些資料，除了發達的制造業和杭州灣跨海大橋的興建，最讓我感興趣的還有上林湖越窯遺址。慈溪是青瓷的發源地。我找到了大量的青瓷圖片，這是我第一次了解青瓷。在這之前，我幾乎沒有接觸過青瓷，對其他類的瓷器也沒有研究。平時，我對玉器比較感興趣，知道慈溪一帶屬于河姆渡文化圈，并因此專程去過余姚市的河姆渡遺址，有幸見到許多珍貴的文物。

在中國古代的文化發展史上，有幾個重要的里程碑式階段，那就是石器文化、玉器文化、青銅文化、陶瓷文化……人類掌握了火以后，冶煉和燒制是最為重要的發明，從此青銅和陶瓷走上了歷史舞臺。由于青銅取材昂貴，青銅器物屬于國家和君王，主要用于制造禮器和戰爭武器；而陶瓷屬于非金屬，它的原料是泥土，相比金屬要廉價得多，因此其制品的應用范圍也更大，從華美的藝術創造到日常生活用品，無所不包，可以服務于所有階層，包括下層人民。因此陶瓷以其普遍性強化了它的文化價值。

越窯青瓷遺址位于慈溪市中南部的上林湖一帶，在起伏的翠屏山丘陵中分布著120多處古窯遺址。燒造時間從東漢至南宋，歷時千年之久，是歷史上幾個重要的瓷系之一。當時以明州（寧波古稱）為主要始發港的“海上絲綢之路”和“海上陶瓷之路”影響20多個國家和地區。盡管我在網絡上事先已經查閱了一些資料，思想上有所準備，但當我來到慈溪市上林湖畔，看到密林之中的古窯址以及散落在周邊山野中的古瓷片時，我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聰明的古人利用火的上升原理，在緩慢的斜坡上，依山建窯，充分利用火焰的溫度，把泥土燒制成美麗的青瓷。在當時，這是一項了不起的創造。

任何文化的起源和發展都不是孤立的。實際上，在青瓷發明以前約5000年，余姚、慈溪、上虞一帶的古先民就已經掌握了陶器的燒造方法，并留下了數百處古窯遺址。從河姆渡出土的距今7000多年的“陶甑”（用于燒飯的陶制器皿）等器物，就可以看出從陶器到青瓷的漫長的歷史脈絡。可見古人在生產和生活中，對于火和土的利用已經有了非常成熟的經驗。我在青瓷窯址的山坡上揀到一片很小的瓷片，由于年代久遠，并可能一直暴露在外，看上去表面顏色有些銹色，經過擦拭后看見青綠中略帶微黃。我用石塊敲開瓷片的邊緣，發現開裂處露出純正的天青色，且非常細膩堅硬。從那小小的瓷片，我真正領略了古代青瓷的美麗。難怪唐代的陸龜蒙曾用“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的詩句來贊美越窯青瓷。我們可以想象，在翠屏山起伏的丘陵中，冒著青煙的上百座越窯次第開窯，青瓷作坊里一片忙碌，商賈和運輸的挑夫、車輛來來往往，絡繹不絕，該是怎樣壯觀的景象！

火和土，在這里凝固和升華，已經成為一種物質文化，并形成了一個文化圈，影響著周邊地區和青瓷所銷往的20多個國家。

作為文化傳承，在慈溪這塊古老的文化發源地上，當今人們一直沿用著古代的方法，燒制美麗的青瓷。現在，我的家里就藏有一件當代青瓷作品。此外，我還藏有一片古青瓷的瓷片，加上在越窯青瓷遺址揀到的陶器殘片，我還是覺得自己過于膚淺，沒有資格談論越窯青瓷和贊賞它的美麗。

火與水

在慈溪的幾天里，組織者安排我們參觀了幾家企業，其中有兩家企業引起了我的興趣。一家是與火有關的“寧波新海電器股份有限公司”。這是一家生產打火機的企業，成立于1993年，目前共有5個控股子公司，是國內綜合實力最強的專業研發、生產、銷售打火機、點火器等電器類產品的外向型民營企業，連續7年蟬聯中國打火機行業出口銷售第一，出口額占中國打火機出口額的1/10以上。

在企業的陳列室里，我們看到了各種型號的打火機，以及打火機的發展歷史。其中展柜的玻璃罩里，有一個主要由兩根木棒組成的鉆木取火器，特別引人注目。那是古人掌握用火以后的一項重大發明，是世界上第一代打火機。展柜里還有一個燧石打火器，使用原理是依靠兩塊石頭的撞擊產生火花，來點燃植物的絨毛，這種取火方式比鉆木更進了一步，可能屬于第二代打火機了。

從考古實物證實，慈溪人對火的利用至少始于7000年前，他們用火燒制出實用陶器；將近2000年前，他們用火燒制出美麗的青瓷。如今，他們依然薪火相傳，保留著心中的火種。現在，年產值30億元的新海公司在中國乃至世界都有非常大的市場占有率。他們與火結緣，真是把火玩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在慈溪，由于打火機生產企業不止一家，而是形成了一個規模產業，現在已經成為慈溪市的經濟支柱之一。

還有一個讓我感興趣的企業是有關水的生產企業——沁園集團。這家企業不僅生產凈水設備和飲水設備，而且還生產加工高檔的冰川水。我們當場品嘗了瓶裝的冰川水，非常沁涼，爽口。這個成立于1998年的水業公司，2007年產值10億元，是世界上第一臺飲水機專用凈水器和世界上第一臺無熱膽速熱型飲水機的發明和制造廠家。如今，水和火，這兩個互不相容的元素，在慈溪的產業中，已經相容相生，各自都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

慈溪的水和火，有著很深的歷史淵源。如果說火種來自于河姆渡文化的悠久傳承，那么，對水的利用毫無疑問應該上溯到更為久遠的時代。傍水而居，繁衍生息，是無需證明的古人生存方式。也許，有關水和火的遺傳信息已經進入了我們的生存基因，尤其是成為了慈溪人生產和生活的方式之一，并在傳承中不斷得到強化，才有了慈溪市今天的水、火產業。對基本自然元素加以利用，是多么簡單的想法，可是慈溪人就利用這最簡單而普遍的元素，做到了中國之最乃至世界之最的程度，不能不讓人佩服！

土與金

在美麗的杭州灣，跨海大橋是舉世矚目的一項工程。我有幸在2008年4月26日，也就是開通前五天，乘車上橋，領略它壯麗的風光，這是值得炫耀的一件事情。那天風和日麗，36公里長的杭州灣跨海大橋猶如一條長龍躍出海面。汽車從橋上馳過，我透過車窗，遠眺茫茫大海，感覺自己就像在海面上飛翔。這時，我對自己作為人類的一員，暢行在海面之上，欣賞這項前所未有的工程，感到無比的驕傲。

在此之前，我在網上查閱過大橋的相關資料，知道它在許多方面創造了世界第一。但親臨現場，真正走在橋上，感覺比想象要爽得多。除了贊嘆大橋，我更多的是想到那些橋梁建設者，是怎樣在海面上施工，克服艱難險阻，創造奇跡，用鋼筋和水泥架起一道橫跨杭州灣的硬質彩虹。

毫無疑問，作為世界第一橋，這項偉大的工程體現了人類征服大海的雄心和無窮的創造力。杭州灣架起這條海上物流通道以后，上海到寧波的距離縮短了120公里，這將對長三角地區的經濟融合起到巨大的推動作用。慈溪作為大橋的南岸橋頭堡，無疑是最大的受益者。拋開這座橋的區位價值不說，僅就它的建筑規模和結構，就已經給慈溪的文化體格中，注入了鋼筋和水泥這些帶有硬度的元素。

在有關大橋的資料中，我看到慈溪在建橋之初，就已經做好了經濟規劃，并與大橋同步實施，現已初見成效。他們驕傲地宣稱，隨著大橋的通車，一個屬于慈溪獨有的大橋經濟時代已經到來。慈溪人得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歷史機遇，這個過去屬于交通末端的地區將一躍成為連接上海、杭州、寧波三大城市的交通樞紐。從而，慈溪將進入一個新的歷史發展時期。

跨海大橋對于慈溪，是一個標志性的硬件。這個鋼筋和水泥的結合物，不但將改變慈溪的經濟和文化地位，也將為快速發展中的慈溪注入新的活力。走在橋上，我跟一個朋友說，十年以后再來慈溪，我們將看到驚人的變化。朋友毫不猶豫地說，用不了那么多年，慈溪的變化將超過我們的想象。

我相信這句話。我相信這塊有著深厚文化積淀的土地和勤勞、智慧、富有創造力的人民，會在農耕文明向工業文明過渡的重大轉型時期，為我們的國家和民族做出突出的貢獻。正如稻谷和陶器之于河姆渡，青瓷之于上林湖，如今的慈溪已經成為杭州灣畔的一個經濟和文化全面崛起的重鎮。這在杭州灣跨海大橋修建以前就已經成型，大橋通車以后，更是加快了它前進的速度。

寫了以上這些慈溪現象，我在想，火和土、水和火、土和金，這些最基本的元素，在慈溪這塊土地上，紛紛登上歷史的舞臺，成為中華民族發展史上重要的組成部分，決不能完全歸于偶然。在這些錯綜復雜的相互關系中，一定有什么內在的聯系。透過這些外在現象，也一定存在著更為深遠的精神根源。我只是把這些現象擺在這里，沒有能力解讀它的深度結構。愿具有遠見卓識的中外學者們，特別關注一下慈溪。慈溪可不是一般的地方，這個地方隨時都可能涌現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