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學者對資本主義新發展及其未來的最新研究

摘要：西方學者用“數字資本主義”、“賭場資本主義”、“渦輪資本主義”、“全球資本主義”、“新帝國主義”、“金融壟斷資本主義”、“消費資本主義”等生動描繪了資本主義的最新發展及其特征。在此基礎上，西方學者還進一步分析了資本主義在發展中所蘊藏的不可克服的自我否定的內在矛盾和歷史趨勢，指出了資本主義衰亡崩潰的未來命運，并研究了以“后資本主義社會”學說和“新的歷史藍圖”構想為代表的替代資本主義的方案選擇。對于西方學者這些關于資本主義未來的新看法，我們應進行辯證分析和研究。

關鍵詞：資本主義；最新特征；未來命運；替代方案

中圖分類號：F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1494（2008）06-0053-03

Latest Western Researches on the New Development and the Future of Capitalism

HUANG GangWANG Jian-min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Capital Medic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53)

Abstract: The western scholars describe the new development of capitalism and its characters as ‘Digital Capitalism’， ‘Casino Capitalism’， ‘Turbo-Capitalism’， ‘Global Capitalism’， ‘Neo-Imperialism’，‘Financial Monopolistic Capitalism’ and ‘Consumer Capitalism’. At the same time， the western scholars analyze the capitalism's insurmountable self-denial and intrinsic contravention that will lead to its destiny of gradual decline and final collapse. Then the scholars try to find out alternatives to capitalism by putting forward ‘post-capitalist society’ theory and ‘new history blueprint’ project. For all the new western theories about the future of capitalism， we should analyze and study with dialectic attitude and means.

Key words: capitalism; new characters; future destiny; alternatives

關于人類未來社會及其發展一直是西方馬克思主義者、西方左翼激進學者和西方自由主義學者等積極探索和熱烈爭論的重大議題。蘇東劇變以后，資本主義的現實發展和未來命運再次引起西方學者的高度關注，資本主義向何處去的問題重新在西方學術界得以彰顯。資本主義的最新發展有何特征？資本主義的歷史發展有何邏輯？資本主義的未來命運究竟怎樣？替代資本主義有何方案選擇？這些問題都是西方學者爭論的焦點。

一、資本主義的最新特征及其發展趨勢

在探討人類未來社會及其發展的時候，資本主義仍然是人們無法繞避的核心問題之一，因為資本主義依然是當前世界上勢力最為強大的力量。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自由主義思想家福山的《歷史的終結》曾名噪一時。福山認為，蘇東劇變意味著人類歷史已經終結，當代西方資本主義的民主體制是人類歷史上最終的完美制度。人類歷史的過去、現在和將來果真是這樣的嗎？究竟應該如何看待資本主義的現實和人類社會的未來？西方學者在考察資本主義社會現狀的基礎上提出了資本主義可能的未來命運并預測了一些替代資本主義的諸種方案，從根本上否定了福山的“歷史的終結”的觀點。

(一)資本主義最新發展的各種描繪

對于資本主義的新發展和新特征，包括西方自由主義學者、左翼激進學者和西方馬克思主義者等在內的西方學者從不同的側面進行了新的概括。如美國學者丹·希勒用“數字資本主義”來形容信息技術在當代資本主義生產力中的日益顯著的重要地位；英國學者蘇珊·斯特蘭奇用“賭場資本主義”來比喻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風險性和投機性；美國學者愛德華·勒特韋克用“渦輪資本主義”來描述當代資本主義的發展使一部分人成為贏家，而更多的人則淪為社會發展的代價；美國學者阿里夫·德里克用“全球資本主義”來描繪當前世界中由于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自由市場經濟的全球化而產生的各種不公正現象；埃及學者薩米爾·阿明用“新帝國主義”來描述帝國主義在全球化時代所發生的形式與內容的最新變種并指出資本主義國家逐步地使發展中國家處于從屬其統治的地位；美國學者麥克爾·哈特和意大利學者安東尼奧·奈格里用“帝國”概念來闡述當前資本主義生產和交換全球化背景下替代民族—國家主權的新的全球主權形式和全球化政治秩序；法國學者讓-克羅特·德羅奈用“金融壟斷資本主義”來說明繼國家壟斷資本主義之后，資本主義進入的一個新的歷史階段，金融壟斷成為突出特征。此外，針對資本主義后福特時代的消費形式多樣化，有人用“消費資本主義”來表達當代資本主義利用消費對人進行全面統治的不滿。西方學者通過對資本主義社會現狀的深刻描述來分析資本主義發展中蘊藏的不可克服的內在矛盾，指出其發展的基本規律和可能的未來命運。

(二)資本主義自我否定的歷史趨勢

這是西方學者對資本主義發展規律和發展趨勢的一種預測。俄羅斯學者Ю·普列特尼科夫認為，“現時代明顯表現出的并不是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結合的歷史趨勢，而是資本主義辯證地自我否定的歷史趨勢?！盵1]他認為，資本主義自我否定的歷史趨勢主要是通過資本社會化體現出來的，而資本社會化就是通過資本主義的自我否定產生一種新的、在現時代具有社會主義取向明顯特征的制度。此外，資本主義“最神圣的東西”——私有制關系本身也在發生變化，勞動集體所有制成分逐漸形成，雇傭勞動出現危機，這些都成為資本主義生產資料占有方式與生產力發展現有水平不相適應的明顯標志。法國學者米歇爾·阿爾貝爾也持相似的立場，他認為“資本主義并不是鐵板一塊的，恰恰相反，資本主義分為兩大模塊，它們互相對峙，形成‘資本主義反對資本主義’?！盵2]5當前的世界與其說是經濟全球化，不如說是世界美國化或資本主義美國化，“即將出現一場新的意識形態的前奏，這不再是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的對抗，而是新美國式的資本主義與萊茵式資本主義的對抗?！盵2]17對抗的結果是歐洲和法國滑到了里根模式中，消除了金錢的犯罪感，利己主義獲得勝利，整個社會開始出現勞工“艱難化”，行為單一化，使得資本主義世界“一滑到底”[2]237。這種趨勢是資本主義發展的一種倒退，它使未來的政治斗爭將在資本主義內部的兩種主導形態之間進行，因而這是“資本主義反對資本主義”的一種狀態，同時也是“衰落的資本主義”。

從西方學者對資本主義最新發展的描述中可以看出，當代資本主義世界是一個充滿矛盾的錯綜復雜的世界，科技的進步、經濟的發展和社會生活的變化等為資本主義的政治、社會和精神生活等帶來了許多破壞性的后果，尤其是其自我否定的歷史發展邏輯表現的越來越明顯。西方學者對新時期的資本主義的新發展所進行的描述和分析為我們提供了許多可資借鑒的觀點和材料。但是，西方學者的研究也存在著許多的不足之處，他們對資本主義最新發展的特征描繪更多的是從科學技術的新發展等特征進行切入，很少涉及到生產關系、政治體制等層面，他們對資本主義發展中的自我否定的歷史趨勢的分析是十分深刻的，但對資本主義基本矛盾尚缺乏徹底的揭露和批判。

二、資本主義的未來命運及其替代方案

西方學者在分析資本主義最新發展并探討其發展歷史邏輯的基礎上，重點分析了資本主義的未來命運。資本主義在經濟上、政治上和文化道德上都暴露出了資本主義的危機和缺陷，資本主義社會并非人類未來的理想社會已成為西方學者的一致意見。因此，西方學者著重在理論上闡釋了資本主義衰亡崩潰的未來命運并研究了替代資本主義的若干方案選擇。

(一)資本主義衰亡崩潰的未來命運

關于資本主義的未來命運，眾多學者都曾進行過論述和預測，美籍奧國經濟學家和社會學家熊彼特在《資本主義、社會主義和民主》中就曾依據資本主義社會心理狀態和社會結構變化，論證資本主義的未來并預言：資本主義文明的終結必將到來。熊彼特的這種預言影響了很多人。美國學者貝特爾·奧爾曼似乎也持相似的看法，他將當代資本主義形象地比喻為一架每小時飛行600英里但卻迷失了方向的客機。資本主義雖然生產了大量物質財富，但它卻不知道往哪里走，當今西方資本主義正在走向崩潰，也不可避免地走向滅亡。在世界范圍內進行大量投資、生產大量財富是西方資本主義在全世界范圍內賴以生存的條件，但是這些條件已經不復存在，資本主義就象一只無頭的雞，不久就會倒下去。奧爾曼認為，從整體上分析西方資本主義，應當從三個“太多”(too much)著手，即資本主義國家有太多的資本、太多的商品、太多的失業工人，這些都與資本主義制度相關，也是資本主義走向崩潰的因素，從具體的美國社會來看，也是這樣的，如美國越來越多的投機商不是在制造產品，而是在投資制造用于賭博的機器；美國的最大生產商不是生產產品，而是制作證券；美國的文明正走向墮落，人們追求的是如何消費，等等。因此，無論從整體上分析西方資本主義，還是從具體國家分析西方資本主義，都可以清晰地看出資本主義走向崩潰的諸多因素 [3] 。

墨西哥學者海因茲·迪德里齊也作出了資本主義必然走向滅亡的預測。他認為，當前的跨國資本主義的市場和資產階級的形式民主都已經步入衰退階段，人類生活在一個政治、經濟、社會領域等都十分脆弱的社會體制中，這個體制即將走到盡頭。而全球社會的統治階層——資產階級卻沒有能力面對一系列的經濟、社會、政治和生態問題，他們不能為人們提供任何有希望的出路。因此，在全球資本主義的內部，經濟、政治和意識形態等正普遍地處于動蕩之中，盡管人們正“痛苦地尋找未來的出路”，但資本主義是必然要滅亡的。英國學者錫德尼·維伯在與其夫人比阿特里斯·維伯合著的《資本主義文明的衰亡》中認為，資本主義社會里窮人的貧困、收入的不平等和個人自由的懸殊是資本主義的禍害，這與資本主義剝奪了人們群眾生產工具所有權密切相關。資本主義制度在增加國家財富方面，雖有過初期的成功，但結局還是失敗。因此，資本主義“不只是違反了它自己所抱的目的，并且，由于它完全依仗著占有者個人金錢掠奪的動機，變成了國民道德和國際和平的敵人，并且事實上也成了文明本身的敵人?！盵4]

(二)替代資本主義的若干方案選擇

在對資本主義社會現狀、發展趨勢和未來命運展開討論的同時，西方學者也在積極探索替代資本主義未來發展的若干方案。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觀點是美國學者彼得·德魯克的“后資本主義社會”學說和墨西哥學者海因茲·迪德里齊的“新的歷史藍圖”構想。

在《后資本主義社會》一書中，德魯克對資本主義的未來持悲觀的看法，盡管他積極肯定資本主義在某些方面的成就，但總體上還是認為資本主義的前途一片茫然。他認為，資本主義的未來要依據“后資本主義社會”的發展情況來定。德魯克理論中的“后資本主義社會”起于20世紀40年代，止于21世紀20年代。當前的資本主義正在創造“后資本主義社會”，這是一次根本性的變化。“后資本主義社會”以后，人類不再有“西方”歷史，甚至不再有“西方”文明，只有世界歷史和世界文明，但這兩者都是“西方化”了的，如果歷史能做向導的話，到2010年或2020年就會真正實現。德魯克分析指出，蘇東劇變之后，以往所普遍認為的資本主義社會之后肯定會是一個社會主義社會的觀念已經無法存在，發達國家正在走出資本主義社會，進入后資本主義社會，它將成為取代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的一種完全不同的新社會。德魯克視野中的后資本主義社會至少有以下這些特征：第一，經濟體制上，自由市場成為惟一被證實的經濟一體化機制；第二，社會結構上，后資本主義的社會結構與以往的結構大不相同；第三，政治結構上，歷史的主權民族國家轉化為一個多元的政體，民族國家只是后資本主義政體中的一個組成部分；第四，社會資源方面，后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經濟資源不再是資本、自然資源或“勞動力”，而是知識 [5] 。

海因茲·迪德里齊在《全球資本主義的終結——新的歷史藍圖》一書中把對未來的設想稱為取代資本主義的“新的歷史藍圖”。他認為，人們渴望的未來社會的政治生活應該是一個正義和民主的社會，而這一社會因三個結構性障礙：剝削、統治和冷漠，而一直難以實現。資本主義盡管反對專制主義，具有一定的民主形式，但其民主只能稱為“形式民主”，這是未來民主社會的一個必要條件，但僅有“形式民主”顯然是不夠的；它不應該被取代，而應該向著參與社會權力的方向擴大。同時，資本主義仍然存在著剝削、統治和冷漠的現象，而且“資本主義—資產階級民主像魔鬼逃避升水一樣逃避真正民主”[6]88。因此，資本主義社會是應當被取代的。取代資本主社會的就是既不同于當前的資本主義社會，也不同于從前的社會主義社會，而是一種具有真正參與民主和非資本主義經濟的“新綱領”，即“新的歷史藍圖”，它將創造出真正民主和社會正義所必需的條件，將是一個無剝削、無統治、無冷漠的社會，是“一個既沒有資本主義也沒有市場，既沒有作為鎮壓工具的國家也沒有冷漠的社會”[4]88，并且，“在‘新的歷史藍圖’中將只有一個存在的理由：為完全開發人的潛力服務?！盵4]100

西方學者對資本主義衰亡崩潰的歷史命運的探討是十分深刻的，資本主義社會日益尖銳的矛盾沖突影響和伴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進程，使得人們越來越清晰地看到資本主義的未來命運。西方學者根據新的歷史條件積極對替代資本主義的人類未來的美好社會進行了有益的探索。但西方學者的這些關于資本主義替代方案的設計也暴露出一些明顯的問題，無論是彼得·德魯克的“后資本主義社會”學說，還是海因茲·迪德里齊的“新的歷史藍圖”構想，都具有不同程度的改良主義傾向，這使得其未來社會構想很難在根本上有所突破。

三、簡短評論

西方學者關于資本主義現實及其未來所進行的深刻思考和諸多預言表明，蘇東劇變后的人類未來社會發展問題是一項十分重要的議題，無論是對資本主義現實所進行的批判，對資本主義發展的歷史邏輯所進行的理論上的論證，還是試圖構建替代資本主義的歷史新藍圖，這些都是在積極地為人類社會的繼續前進尋求更加光明的道路。在肯定西方學者的這些理論的積極意義的同時，以下問題也值得我們高度注意和深度思考。

第一，如何看待西方學者對資本主義社會現實的分析和人類未來發展的預測的問題。如上所述，在探討資本主義現實發展及其未來命運時，西方學者大多能以嚴肅的態度批判現實資本主義的本質缺陷，也能以樂觀的態度構想和設計更加合理的未來社會，這些理論充滿著富有智慧的思想火花，這對于我們深入了解西方資本主義社會發展中所存在的問題和矛盾以及所出現的新社會因素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但是，我們也不能因此而全盤接受這些理論，西方學者在其理論中存在著的一些根本性錯誤是不可忽視的。整體而言，西方學者對資本主義的批判基本上局限于經濟、文化和學術等領域，很少涉及政治體制方面，具有改良主義的傾向，而他們在大體上也很難涉及甚至刻意回避了生產資料私有制這一個根本性問題，因此也難以對當代資本主義的內在矛盾和固有弊端進行根本的批判，進而導致他們對未來社會的設想具有很大的局限性，盡管其中不乏深刻的分析與合理的成分。因此，我們應主動地對西方學者的理論進行辯證分析，批判地借鑒和吸收其理論中的科學成分，取其精華的同時不能忘了棄其糟粕。

第二，西方學者未來社會理論與馬克思主義未來社會觀的關系問題。馬克思主義未來社會觀是一套科學的理論體系，它將人類社會的發展看作是由客觀歷史規律決定的“歷史運動”過程，它以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為動力，最終走向與資本主義社會本質不同的旨在促進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共產主義社會。而在西方學者中，有相當部分學者在思考替代資本主義社會的未來社會的價值追求上持曖昧態度，其理論要么是內涵著一定程度的具有改良資本主義性質的意蘊，要么堅持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趨同”或“合流”，要么否認社會主義取代資本主義的歷史趨勢。因此，馬克思主義未來社會觀與西方學者的未來社會理論有著本質的區別。然而，馬克思主義是開放的，這決定了馬克思主義吸收西方學者未來社會理論合理成分的可能性和必要性。西方學者的理論都是基于蘇東劇變后的資本主義最新發展而展開的嶄新思考，其中有很多馬克思當年不曾也不可能預測到的新情況，對這些新情況的研究有益于補充、完善和豐富馬克思主義的未來社會觀。馬克思主義觀察現實社會和預測未來發展的方法是科學的，其基本原理也是經過實踐的不斷檢驗而被證實為正確的，因此馬克思主義依然是我們思考人類未來社會及其發展的指導思想和基本理論。

參考文獻：

[1] 普列特尼科夫．資本主義自我否定的歷史趨勢[J]．國外理論動態，2001，（4）.

[2] 阿爾貝爾．資本主義反對資本主義[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9.

[3] 奧爾曼．美國奧爾曼教授認為當今西方資本主義正在走向崩潰[J]．國外理論動態，1995，（1）.

[4] 錫德尼·維伯，比阿特里斯·維伯．資本主義文明的衰亡[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5] 德魯克．后資本主義社會[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8.

[6] 迪德里齊，達塞爾，佛朗哥，等．全球資本主義的終結——新的歷史藍圖[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1．

責任編輯 莫仲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