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與奧運(yùn)

冬日破曉的天空，依然深邃。雪似乎已經(jīng)停下了，但昨夜堆積的雪依然依附在房頂、街旁、樹枝上，如碎瓊亂玉般。闃寂的街道上依然沉寂如夜。高老漢卻早已從山腰背了簍雞蛋和兩只公雞，獨(dú)自走在逼仄的弄堂里。

高老漢計(jì)算著他的積蓄，因?yàn)樗蛩阌米约旱姆e蓄，去完成自己的夢想——去觀看北京奧運(yùn)會。高老漢年過花甲，卻孤身一人，家境異常貧寒。一直似乎都穿著同一件窳舊的縫了又補(bǔ)的灰麻衣。大家都不知道他的真實(shí)姓名，只知道他姓高，所以大家叫他“高老漢”。高老漢是個不折不扣的奧運(yùn)迷，倒不是因?yàn)橄矚g奧運(yùn)明星，而是高老漢最喜歡當(dāng)中國的健兒取得金牌的那一刻，奏鳴的國歌。某種意義上來說，高老漢的奧運(yùn)情結(jié)，包含著一種愛國情愫，這次奧運(yùn)會開到了家門口，高老漢發(fā)誓要去看一看，聽一次在國門響起的國歌。想到這里，高老漢不禁舒了舒眉頭，一陣寒風(fēng)讓高老漢徹骨生寒，不禁打了個寒顫，于是他加快了步子。

“噯，高老漢，今天這么早……咋樣?費(fèi)用都掙足了不?”市場邊的賣早點(diǎn)的老板娘一邊拉開卷連閘門，一邊對高老漢說。“還……還行，就快了……”高老漢笑道。“噯，真是羨慕死人了，到北京看奧運(yùn)會!”老板娘道。“呵……”高老漢依然笑道。同老板娘寒暄了一番后，高老漢走進(jìn)了菜市。“呦，您可真早!”販菜的同行向高老漢打招呼。“哪里……你不也早嗎?”高老漢道。“您決定了嗎?真的要去北京看奧運(yùn)會?那么貴，算了吧……不如到我家來看電視吧……”菜販道。“不了，不了，還是去一趟罷……”高老漢一邊說著，一邊放下背上的背簍，把一張油布鋪在地上，便把被簍里的兩只用麻繩捆著的公雞，和一大背簍雞蛋，小心翼翼地分放在油布上。“花哪么多錢，值得嗎?在哪看不都一樣?”菜販不甘繼續(xù)道。“我這輩子沒啥夢想，就是想親自去看一下奧運(yùn)會，看看中國人拿獎!”高老漢道。“你可真拗!”菜販道。高老漢沒有說話，從口袋里掏出煙斗，裝上煙草，深深地吸了一口。 鎮(zhèn)上幾乎每個人都知道，高老漢要去北京看奧運(yùn)會的事了。人們便常和高老漢聊聊天，都不可掩飾的流露出一種羨慕之情。

又是一個早晨，高老漢和往常一樣背了自己種的菜和雞蛋到菜市，走到半路時，卻發(fā)現(xiàn)一個小女孩坐在弄堂邊，在噬骨的寒風(fēng)中簌簌發(fā)抖，還小聲地啜泣著。高老漢費(fèi)了半天勁，才知道原來小女孩是和外公、外婆出來旅游，走散了。走!走!跟我回家，我給你燒點(diǎn)火取暖……還沒吃飯吧?肚皮很餓呵?我們回家，我給你做點(diǎn)飯……高老漢道。“不，外公、外婆不要我跟陌生人走……”小女孩道。“爺爺又不是壞人……”高老漢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小女孩望見了這笑容，便放下了戒心，同高老漢回到了家。

回家后，高老漢用柴棍給小女孩燒了火取暖，然后便去廚房，給小女孩做了些飯菜。小女孩在火邊大口大口吃著飯菜。暖暖的火光中高老漢從口袋里掏出煙斗和煙草，借著火苗點(diǎn)燃了，看著小女孩，淡淡地露出了笑容。

高老漢向小女孩了解了情況，原來小女孩是北京人，和外公外婆這兒來旅游，住在酒店里。那晚。外公外婆睡著后，小女孩獨(dú)自出門玩耍，便找不到回房的路，東逛西逛便到了這里。“那你知道他們現(xiàn)在在哪嗎?”高老漢覺得有了頭緒便高興地問。“不知道……”，“電話號碼呢?他們有手機(jī)嗎?”“不知道。”“你家住哪兒呢?”“北京”。高老漢覺得線又?jǐn)嗔耍@樣根本不可能找到他的外公、外婆。便又開始煩躁起來，又習(xí)慣性地掏出煙斗，抽著煙。鉛灰色的煙霧騰縈在高老漢被皺紋劃得支離破碎的面頰旁。高老漢衰老的姿態(tài)像是一尊班駁的佛像。

高老漢決定去派出所去問問，他們本事大，說不定能幫助小女孩找到外公、外婆。高老漢這樣想著，于是便帶著小女孩去了。

“恩……前幾天確實(shí)有過一對老夫婦來過這里報案，說失散了一個北京的小女孩”民警說。

“那趕快去叫他們來啊!”高老漢高興地說。

“可是，他們來報案之后，就回北京了。”民警回答。

“娃娃，都不要了!就回北京了!”高老漢憤怒的說。

“人家夫婦是教授，忙著回去參加一個非常重要的國際性的學(xué)術(shù)研討會議。”民警道。

“會議?娃娃都掉了，開啥會!”高老漢吼道。

“您先別生氣，他們留下了電話和地址，說要是找到了孩子給他們說一聲，他們來接孩子。民警道。

“這還差不多”。高老漢仍然難以平息怒氣，喘著粗氣道。

“馬上打!”高老漢又道。

“恩……”說著，民警撥了號碼。

“怎么樣?”高老漢急切地問。

“不通”民警答。

“再打!”高老漢急切地說。

民警再次撥了號碼。“還是不通。”民警說。“號碼錯了沒?你再打打!”高老漢道。“沒用的，號碼是正確的，不通就是不通，打再多也不通。”民警煩了。“那你說咋辦!”高老漢又憤怒道。“你先把孩子交給我們，我們過幾天再打過去試試。”民警道。小女孩眼看自己回不了家，便哭了起來。“別哭哦，他們不帶，爺爺自己帶你回去!”高老漢安慰道。“真的嗎?”小女孩用手指揩拭著淚水問道。“您送她回去?!”民警驚訝地問。“恩!你不是有她家的地址嗎?給我，我送她回去。”高老漢道。民警不敢相信地看著高老漢。“快給我地址!”高老漢道。“哦……”民警癡癡地抓起寫了地址的紙條遞給了高老漢。高老漢便拉著小女孩離開了派出所。民警呆若木雞地望著他們遠(yuǎn)去的身影，久久回不過神。

第二天，高老漢先搭了鎮(zhèn)上的汽車到了省機(jī)場。然后買了兩張去北京的機(jī)票。到了北京，高老漢又乘出租車找到了小女孩的家。小女孩的家人見到了高老漢把小女孩送回來，高興地不知所措。他們熱情地挽留高老漢在北京多玩幾天，高老漢卻死活不肯，因?yàn)檫@次送小女孩回家，他幾乎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積蓄。看北京奧運(yùn)會的夢也破碎了，但他卻不肯告訴他們實(shí)情。來了趟北京也不錯，雖然沒看見奧運(yùn)會。高老漢安慰自己道。

回到鎮(zhèn)上后，高老漢更加辛勤地勞作。因?yàn)樗膲粝胍呀?jīng)離他太遠(yuǎn)，他若不努力，是不可能實(shí)現(xiàn)的。可是，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在幾個月內(nèi)，掙到幾年的積蓄。高老漢賣過血，也想過賣房子，但是即使他這樣得來了一些錢，但卻離他的夢還有一大截。終于有一天，高老漢賣完血，又上山去砍柴，昏倒了，被人發(fā)現(xiàn)，送到了醫(yī)院，他醒來時發(fā)現(xiàn)病床邊圍滿了人，還送來了許多花籃和錦旗。原來大家都知道了他送小女孩回家的事情，都是來看望他的，還為他湊齊了去北京看奧運(yùn)會的錢。高老漢眼眶被淚水浸濕了，岑紅地閃著淚光。他硬要下床，給大伙兒磕頭，大伙兒連忙扶起他；“真的太感謝你們了!”高老流著淚道。“哪里，哪里的話，比起您，我們根本不算什么!”大伙兒一邊說一邊把高老漢扶上病床。正在這時候，病房的門響了。居然是小女孩和她的外公外婆。“哎，您看我們真不知道您有這個心愿，要知道就留您住我們家一直到看完奧運(yùn)會。”小女孩的外公一邊進(jìn)門一邊對高老漢道。“哪里，我只是不想麻煩你們罷了……呵……”高老漢不好意思地用手抓了抓腦袋說道。“我們就不麻煩您，您大老遠(yuǎn)的把我的孫女兒送回來，哎!我們真不知道怎么感謝您才好!”小女孩的外婆道。“不謝!謝什么，我應(yīng)該的。”高老漢笑道。“爺爺，來我們家住，我們住，我們一塊兒去看奧運(yùn)會，好嗎?”小女孩對高老漢道。“可是……”高老漢若有所思。“怎么，您可別拒絕呀!”小女孩的外公道。“可，可……是。大家都已經(jīng)給我湊齊了去看奧運(yùn)會的錢了呀!”高老漢為難的說。“別!您可千萬要讓我們報答您呀!要不，我們會不安心的!”小女孩的外婆道。“那……哦!”高老漢若有所思。“不如把錢都捐給希望工程的學(xué)校吧?給他們買臺電視，讓孩子們也看看奧運(yùn)會，看看咱們中國人拿獎!咋樣?”高老漢高興的說道。大伙兒一陣面面相覷，然后又都泛起了笑靨。高老漢也笑了，整間病房象是綻開了一朵又一朵芳澤馥郁的鮮花。在眾多的錦旗上，高老漢瞥見了這樣一句話——“奧運(yùn)會的精神，就是讓人們之間互相信任，互相幫助，用心去幫助每一個需要你幫助的人，奧運(yùn)會的精神就是讓人們團(tuán)結(jié)一致，和諧共進(jìn)。”“的確!這就是奧運(yùn)的意義啊!”高老漢默默的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