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濛江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的成因及作用

［摘 要］ 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是東北抗聯創建的最有特色的抗日游擊根據地，是東北抗日游擊根據地的一面旗幟，密營是相對固定根據地的創新。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是在東北殖民地腹地建立起來的帶有政權性質的抗日游擊根據地；是抗聯物資資源和兵源的補充地，是抗聯的政治活動中心、軍事活動依托和重要堡壘。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為抗戰保留了火種，積聚了力量，為抗日戰爭的勝利作出了重大貢獻。

［關鍵詞］ 那爾轟 抗聯 抗日游擊根據地 密營 作用

東北抗聯第一路軍（以下簡稱抗聯）是長白山地區武裝抗日的勁旅，這支隊伍先后創建了磐石紅石砬子、恒仁老禿頂子、本溪老和尚帽子、金川河里、集安老嶺、濛江那爾轟等抗日游擊根據地。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位于長白山西側，地處濛江（今靖宇縣）東北部，包括青江崗、白漿河、花園口、五斤頂子等，還包括金川、輝南、樺甸、撫松和臨江等縣的部分地區，是一個以那爾轟為中心的游擊長廊。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自1933年10月東北人民革命軍第一軍獨立師（東北抗聯第一路軍的前身）到白漿河休整后開始創立，到1941年初抗聯小股部隊相繼撤離這一地區，其間，堅持對日斗爭達七年之久。雖然沒有堅持到抗戰的最后勝利，但它仍以“紅區”、“抗聯的老家”聞名中外。本文就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的成因和在東北抗日游擊戰爭中所起的作用，做一簡要分析。

一、那爾轟成為抗日游擊根據地的內部條件

長白山地區是滿族人的故鄉。自1644年滿族入主進關后，就把長白山作為祖宗的發祥地，實行封禁達250余年，客觀上使地質地貌得以很好保護。這里崖高林密、層巒疊峰，平均海拔800公尺，進可以攻，退可以守，有自然屏障可依，是個迂回作戰的天然游擊戰場。

那爾轟地區在經濟上以農耕為主，農副產品和森林產品十分豐富。這里，木幫云集，是林木的重點產區，與之相適應的季節性的水陸木材運輸業較為發達，流動人口較多，物資流通渠道較為順暢。這就為抗聯創建抗日游擊根據地提供了物資條件。

那爾轟地區的人們經歷過抗俄斗爭的鍛煉，民族意識濃厚，有強烈的反抗外來侵略的精神。清末抗俄名將劉永和曾經在此遭沙俄包圍，被當地居民營救。清末為韓憲忠所轄，清政府數次討伐未果，后韓接受招撫而統領此地。由此，關內難民以及躲債逃荒、避罪躲禍、殺敵報仇的好漢紛紛到此地藏身，被稱為“藏龍臥虎之地”，而統治者則稱之為“胡子窩”。九一八事變之后東北自發的群眾性的抗日斗爭走向低潮，南滿地區的“紅槍會”、“大刀會”成員匿身于此；唐聚伍的遼寧民眾義勇軍散兵也有不少都留居此地謀生。［1］這為抗聯創建抗日游擊根據地提供了可靠的社會基礎。

日本帝國主義侵占東北伊始，兵力不足，根基不穩，只占領了一些交通較為方便的重要城鎮?！皾鹘菭栟Z縱橫百五十里之多，共有五百來戶，才有會房兵六十多”，“濛江之龍泉鎮常駐兵六十多，其余在輝南，樺甸界內各有會房一所共約三十人”，“但每次進攻時必有樺甸黑石鎮等處出兵應接，其兵力配合可見一斑了”。［2］那爾轟地處濛江、樺甸、撫松三縣結合部，南北距濛江、樺甸縣城約為一百二十華里，東西距輝南、撫松縣城將近二百里，其間沒有公路可行，交通不方便，敵人統治相對薄弱，為抗聯創建抗日游擊根據地提供了一個有利的時機。

二、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的創建

早在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創建之前，中共滿洲省委在那爾轟地區就有革命活動，1930年巡視員德森在給省委的報告中曾指出：“可以從吉林團支部派人到濛江去做森林工人的工作?！闭f明滿洲省委已經認識到木幫是不可忽視的一支抗日力量。1932年，磐石中心縣委根據省委指示，開始不定期派工作隊到那爾轟地區開辟工作，設立了革命宣傳品印刷所，聯絡站等秘密工作機構，在群眾中頗有影響，著名當地木工白生遠就是做木幫工作的地下工作者。

1933年10月東北人民革命軍第一軍獨立師南下輝發江（今稱輝發河）后，來到白漿河木場休整隊伍，為救治傷員，獨立師政治部主任宋鐵巖，三團團長曹國安將西北岔藥鋪民醫孫紹坤請到部隊救治傷員，并將其發展為地方工作人員，在地下黨負責人崔炳翰、馮志的指導下，做通了那爾轟地區董事（也稱千家長）孫萬貴的思想工作，1933年11月，民眾自衛武裝聯莊會（50余人）集體加入人民革命軍南滿游擊大隊，聯莊會由一個自發的反抗土匪騷擾的民眾武裝轉變為抗日救國武裝力量。農民孫貞、韓成一、孫紹紳等秘密加入中國共產黨，擴大了黨在群眾中的影響，壯大了黨的隊伍。

1934年1月下旬，根據形勢發展的需要，以那爾轟為中心的江南地區的黨組織——中國共產黨江南特別支部正式成立，特支書記李海濤，組織委員樸英子（女），武裝委員白生遠，交通聯絡老權。確立建設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為主要工作目標。組織成立了地方群眾武裝南滿游擊大隊濛江農民自衛隊、今川石道河子農民赤衛隊和撫松農民反日會，形成了游擊隊和地方群眾武裝相結合的軍事斗爭體系。

1934年初建立那爾轟地區農民反日會，選舉孫萬貴為會長，反日會活動范圍很大，在南北長200余里，東西寬90余里，縱橫約1900平方公里差不多大半個濛江的地方都建立起農民反日會組織，發展成抗日游擊區。反日會下設婦女會，青年團，兒童團等群眾組織。反日會管理群眾武裝，組織群眾生產，發動群眾抗日，游擊區內各項工作均在農民反日會的統一領導下進行，實際上是根據地的行政權力機關。1935年8月17日，中共南滿特委在金川河里地區召開南滿地區民眾代表會議，成立南滿特區人民革命政府籌備委員會。那爾轟反日會代表在會后屆時成立了那爾轟地區抗日政權——同心鄉人民革命政府，鄉政府主任由反日會長白生遠兼任。這標志著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基本形成。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是在江南特支直接領導下，在抗聯的支持下建立發展起來的。

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的創建，使日寇極為恐慌和仇視，視其為“紅胡子區”、“匪巢”，不斷從樺甸、濛江派遣特務到根據地內搜集情報，刺探軍情、民情，伺機破壞，與抗聯爭奪根據地。

1934年秋，濛江縣公署警務科特務支隊長淺野先收買了王愛秋（聯莊會隊長），然后殺害了孫萬貴一家之中的四口。1935年初，又唆使土匪頭子“大仁義”進犯那爾轟，工作隊長劉子堯慘遭殺害。曹國安、蘇儉飛曾率隊兩次奪回。1935年10月下旬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遭到日偽軍的血洗，死難群眾31人（包括一名抗聯傷病員）重傷4人，燒毀房屋數百間，40多名群眾的畜、禽、糧、物，被燒之殆盡，群眾無家可歸，其狀之慘，目不忍睹。由于敵我力量懸殊，抗日游擊根據地遭到徹底破壞。此后濛江縣公署即派大兵進駐，建立起偽政，興建集團部落，實行保甲連坐制度?？孤撝荒苻D移到白漿河、青江崗、臨江縣回頭溝一帶，建立密營。

三、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的歷史作用

毛澤東曾把抗日游擊戰爭根據地概括為三種：山地、平地、河湖港汊地，并著重指出：“山地建立根據地之利是人人明白的，已經建立或正在建立或準備建立的長白山、五臺山、太行山、泰山、燕山、茅山等根據地都是。這些根據地將是抗日游擊戰爭中最能長期支持的場所，是抗日戰爭的重要堡壘?！保?］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是長白山地區抗日游擊根據地建立時間最早和堅持時間最長的游擊根椐地之一，具有特殊的地位和作用。

（一）那爾轟地區的木幫為抗聯提供了物資資源和兵源。木幫是那爾轟地區從事伐木作業的勞動組織，由木把頭和工人組成。東北人民革命軍第一路軍獨立師南下輝發江后，到濛江有兩個目的：一是補充兵力；二是搞統一戰線。由于地下黨卓有成效的工作，獨立師到白漿河后受到數千名木工熱烈歡迎，幫頭們主動贈送米、面、肉等食品。本地木幫邵慶林一次就獻肥豬5口，白面20袋，一無所有的木工們則主動倒熱炕頭，教戰士們搭地熗、搭火爐。主動參加傷員護理，送信偵察。進入密營時期，木幫對抗聯在林區行戰和駐營的支援顯得更加突出，覺悟的木工利用帶晌午飯的機會，每人每天多揣兩個大餅子到山上湊到一塊，送給抗聯戰士吃，有時在山上見到抗聯隊伍被敵人追擊，就利用踩“溜子”的方法迷惑敵人，解救抗聯戰士，有的把棉衣讓給抗聯戰士穿。有的木場特意把木頭垛垛在暖泉上，中間留有空隙，把抗聯傷病員隱藏在里面。1940年2月在楊靖宇身邊僅剩12名戰士的危險時刻，他們曾經將楊靖宇及其戰友隱藏其中，每天帶些大餅子給他們吃，使楊靖宇一時避過敵人的追蹤。后來，因外出聯絡的戰士遭到追擊暴露駐地，才不得以而離開。有的木工在抗聯攻打木場時故意打馬趕牛，暴露糧倉、馬廄等目標，暗中協助抗聯的活動。還有的木工遇到抗聯后，故意將木場的大牛、騾馬扔在山上，給抗聯繳獲提供方便，然后再虛張聲勢地去尋找，用以欺騙日偽軍。

木工田麟率數十名工友百里跋涉找到抗聯一路軍，走上抗日道路，成為一名共產黨員，并擔任抗聯一路軍五團副團長。

（二）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是抗聯政治活動的中心。中共江南特支誕生后，發動群眾，組織群眾，做了許多偵察敵情、帶路、送信、運輸、籌備食物、收容病員等具體工作，成為濛江、金川、輝南、樺甸和撫松等江南地區廣大人民群眾進行抗日斗爭的領導核心。1934年冬，磐石中心縣委被破壞，縣委一部分干部和家屬相繼轉移到那爾轟，得到妥善保護。東北抗聯史一個最偉大的歷史事件——東北人民革命軍第一軍和第二軍會師就是在那爾轟實現的。1935年8月東北人民革命軍第二軍政治部主任李學忠根據東滿特委和二軍負責同志的指示，親率第二連和第三連共151人，于9月初到達那爾轟，和先到達的南滿人民革命軍第一軍二師八團之一部李永浩部隊會合。在當地反日會的領導下，9月3日舉行了有2000多人參加的軍民聯歡會。二軍政治部主任李學忠和一軍二師八團負責人分別在大會上講了話。當地群眾送面、送豬、殺牛，預備大餐，熱情款待東滿子弟兵。成立不久的人民革命政權同心鄉政府于9月14日將兩面民眾主動捐款購置的大紅錦旗送到兩軍駐地，一面贈給東滿人民革命軍第二軍西征隊，上書“歡迎西征”四字，一面贈給南滿人民革命軍第二軍，上書“慶祝勝利”四個大字，充分表達了人民革命政權對人民革命軍的愛戴之情。10月4日，這兩支部隊在距離那爾轟約18里的老龍崗西坡于家溝農民于會軍家正式舉行會晤。抗日軍雙勝部隊和那爾轟地區的反日群眾千余人參加了會晤儀式。楊靖宇做了重要講話，他要求全體同志克服困難，為民除害，堅持抗戰，號召民眾全力支援抗日隊伍，青年人要積極參加抗聯，少年們要參加兒童團，支援抗聯，不能直接參加戰斗的就組織起來給抗聯送信送糧。［4］

兩軍完成那爾轟會師是和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的全力支持分不開的。兩軍會師地選擇那爾轟，說明了對那爾轟軍民的信任和依賴，那爾轟地區人民用寬廣無私的胸懷在家鄉的熱土上接納了兩軍會師，在抗日斗爭史上寫下輝煌的一章。

（三）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是抗聯的軍事活動依托。1933年11月至1935年9月抗聯基本公開活動在群眾之中，所建密營，僅限于醫療所，修械所兩類。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被血洗后，抗聯撤至深山雪野，失掉了與人民群眾的聯系，割斷了與兄弟部隊的正常往來，在內無糧草，外無援兵的艱苦條件下，為了生存，為了打擊敵人，創建了舉世無雙的密營斗爭形式。1938年底，密營種類又增加了營地、糧倉、被服廠、聯絡點、印刷所等五種。密營建好后，后方部隊加以保護，這些后方部隊一般與群眾都有密切關系，有些抗聯的堡壘戶直接擔任密營的保衛和傷員養護、物資保管供應工作，在密營附近村屯設有抗聯地方工作人員和聯絡點，專門配合部隊工作，負責物資籌集和通信聯絡之責，密營的監守人員也利用有利時機截獲敵人的各種物資，人民群眾也以各種方式支援抗聯，進入密營斗爭時期抗聯的物質資源較為豐富。由于密營具有小型分散、隱蔽性強等特點，成為抗聯貯存物資，溝通信息，聯系群眾，解決部隊宿營的重要基地。部隊可以在密營內進行軍事訓練，政治學習，文化生活等活動，更好地掩護了自己，減少一些不必要的傷亡，也為抗聯主動出擊，殺傷日偽軍的有生力量，提供了隱蔽的作戰條件。由于抗聯創造了這一靈活機動的隱蔽斗爭方式，當日偽軍展開大規模討伐時，敵人往往找不到抗聯的蹤跡；即使被敵找到一處密營，在給予敵人一定的殺傷和物質損耗后主動甩掉敵人，轉移到另一密營去休整。由于避敵鋒銳，密營斗爭方式使抗聯安全度過了1936年冬季和1937年春季。由于密營網的建立，抗聯在濛江的活動較之以前不是削弱了，而是加強了，活動范圍不僅沒有縮小，反而更加擴大了，并因此而成為日寇的重點討伐地區。即使是在1939年冬那樣最艱苦的歲月，這些密營仍繼續堅持斗爭。密營是1935年10月以后抗日游擊根據地存在的主要形式，是從東北抗日游擊戰爭實際出發的，符合地情，保護了人民群眾的利益。這種斗爭形式因為得到人民群眾認可，人民群眾用血肉加以保護。

那爾轟抗日游擊根據地是抗聯可靠的后方依托，是抗聯發展壯大的革命搖籃，南滿抗日游擊戰爭的重要堡壘。數以千計的中華優秀兒女，在此浴血奮戰，根據地人民群眾傾其所有，以豐富的人力、財力和物力支援抗聯，為抗戰保存了火種，積聚了力量。○

注 釋：

［1］ ［4］ 封志全主編：《抗聯一路軍在濛江》，吉林大學出版社，1990年11月第一版，第34、65頁。

［2］ 《東北抗日聯軍史料》（下），中共黨史出版社，第497頁。

［3］ 《毛澤東選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二版，第419頁。

參考文獻：

［1］ 《長白山抗聯斗爭史》，劉賢主編，吉林文史出版社，1990年10月第一版。

［2］ 《楊靖宇傳》，趙俊清主編，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0年2月第二版。

［3］ 《東北抗聯史》，高樹橋主編，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一版。

責任編輯 晏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