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業是民生之本

在現實中，就業問題好像只是事關個人和家庭生活，其實更重要的它還是個社會問題，是個國家發展問題。去年和今年，一些地方出現了“民工荒”，大家對此有許多看法，社科院有個報告，說勞動力短缺現象出現了。我不大認同這個觀點，我認為就業的嚴峻形勢還沒有從根本上改變，對就業問題依然不能掉以輕心，還需要提到更高的戰略高度來認識和重視它。但我覺得還不是各級政府都在重視就業問題，一些地方還存在著GDP至上而忽略就業增長的傾向，促進就業、實現充分就業的目標還需要采取一些根本的措施。這是我想表達的第一個意思：就業的嚴峻形勢還沒有根本扭轉，還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執政黨、政府和立法機關對就業問題的重視前所未有，信號是非常明確的，但是還需要引起整個社會的共識尤其是地方各級政府應該進一步提高認識。

我想表達的第二個觀點是，我國的就業形勢近幾年來確實發生了一些新的變化。一方面是就業的目標群體發生了重大變化，上屆政府面對的主要是國有企業的下崗、失業職工需要再就業的問題。這一屆政府以來，國有企業職工大規模下崗、失業的現象已經不存在了，但高校畢業生與新一代農民工卻客觀上構成了我國現階段就業問題的二大目標群體。就高校畢業生而言，“十五”期間全國高校畢業生總數是1500多萬，“十一五”期間總數將達2700多萬，平均每年就是500多萬，而政府制定的就業目標是每年新增就業崗位900萬。更重要的是農民工問題，我們調查發現，農民工已接近代際轉換，60％以上的農民工是改革開放以后出生的，他們對就業崗位的要求絕對不同于第一代農民工，要求的是穩定的就業崗位、

穩定的勞動關系。這種要求如果不能得到滿足，就會出大問題。同時，我國的產業結構在發生變化，社會環境也在發生變化，公平、正義、共享的價值觀在前幾年不可能得到確立，甚至也不討論這個問題。但現在大家都是以公平、正義、共享為標準來衡量包括就業政策在內的各項公共政策。這次討論《勞動合同法》，通過前分歧很大，通過時卻幾乎是滿票，為什么會取得如此高的共識?一定程度上是山西的黑磚窯事件起了推動作用。黑磚窯事件簡直無法令人想象，所以重視就業、維護勞動者權益必須給出更為強烈的信號。

第三點，積極的就業政策要適應形勢的變化。我近年來強調的一個觀點，就是夸大靈活就業的功能作用，因為靈活就業在我們國家是勞動者的一個無奈的選擇，它是以損害勞動者的正當權益尤其是經濟權益與社會保障權益為代價的。我提出政府積極就業政策的目標應該是促進正規就業，是因為發現大量的正規崗位正在走向非正規化，不要說是企業大量使用派遣勞務工以減輕自己的責任與經濟負擔，甚至一些機關事業單位里也將許多正規崗位臨時工化，如大學里的教務秘書無疑是正規崗位，大學里可以少一個教授，卻不能沒有教務秘書。但是現在一些學校以編制不夠為由，使部分教務秘書只能以臨時工的身份承擔著經常性的正規工作。類似現象在其他機關事業單位也大量存在，正規的機關事業單位把正規崗位非正規化，把穩定的勞動關系變成不穩定的臨時性的勞動關系，這都是以犧牲、損害勞動者或者說雇員的權益為代價的。這是過去過分夸大靈活就業、鼓勵自謀職業、自主創業產生的負面效應。所以，我主張，國家積極就業政策的目標指向，應該是盡可能創造正規的就業崗位，并努力促進穩定、和諧勞動關系的建立，衡量政府就業方面的政績應該是以創造了多少正規就業崗位為指標。當然，我并不完全排斥靈活就業，靈活就業作為現階段勞動就業謀生的一條出路，確實還需要政策的扶持。

強調積極的就業政策就是要強調公共投入，市場經濟條件下政府的一個重大責任是努力增加就業，盡可能地實現充分就業。政府的首要責任就是財政預算中確保就業和社會保障方面的支出占有較為重要的位置。政府財政的公共性表現在哪里?

就是表現在公共就業和公共福利這兩個方面?，F在考慮政府責任的時候，有關部門考慮管人、管事的要多一些，而對要付出的經濟代價卻考慮得比較少。積極的就業政策應體現在政府對就業的公共投入上。再一個是相關政策的配套。比如有時候勞動就業政策和社會保障政策是脫節的，在推出社會保障政策的時候很少考慮這個政策如何促進就業；在推出勞動政策的時候則過分強調鼓勵靈活就業，實際上是與社會保險制度的推進相悖的。因為社會保險制度在任何國家都是面向受雇的勞動者，而我們現在卻假設是要面向靈活就業的勞動者與個體戶。我們的社會保障政策很少考慮發揮促進就業的功能。社會保障和就業這兩大公共政策體系本來應該是相互促進的、聯動的，現在卻不是這樣。所以，每一個政策的成效單獨看起來都很大，但是這些政策加起來，綜合效能卻大打折扣。包括我們的就業政策與財政政策、人口政策，等等，實際上都存在這樣一個問題。如果沒有相關政策的配套、聯動，各個公共政策的綜合效能實際上是值得憂慮的，國家付出的成本越來越大，但產生的成效越來越小。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大學勞動人事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