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天池

沿著險峻的盤山公路，我們艱難地到達海拔3000多米的天山博格達峰下，吃力地登上了“一覽眾山小”的高地，天池出現了！它泊在“白云回合望，青靄入看無”的氣色中。這座高山湖泊，呈半月形，就像美女晨妝時開啟的明鏡一樣澄澈。高空的白云和三面的雪峰冰巒清晰地倒映水中，把湖光山色融為晶瑩一體。乍看池水清澈碧藍，沒有一點游絲侵擾，細觀湖色多變，由近到遠，是銀白、淡藍、深青、墨綠。

這個面積約2平方公里的高山平湖，不知從何時流傳下來兩個故事，在漢族和維吾爾族人中廣為流傳。一說天池是昆侖仙境——瑤池。幾千年前周穆王遍游西域，西王母就是在這里偕諸仙設宴為周穆王接風洗塵的。祖祖輩輩生長在這里的人們，從來就篤信這是先古的史實。另一個是說這湖是古代一位不幸的哈薩克族少女滴下的眼淚，湖色的多變正象征著那個多情少女的萬種哀愁。不管是樂還是憂，今天，天池儼然一位慈祥的母親，寧靜地躺在皚皚雪峰下的蒼松翠柏中，以“江天一色無纖塵”的安詳和純凈，張開胸懷擁抱著世人，迎候著來客。

天池四周群峰高聳，云杉遮天。一望無際、終年不化的迤邐雪山像潔白的帷幕，將藍天與澄池裹斷，呈現出“上天”和“下天”之景。“上天”有絲絲浮云繚繞；“下天”碧波輕舟點點，旁有松林襯綴，下有溪流歡歌，顯得格外嬌美神奇。不同民族、國籍、膚色的人登游如織。有的觀池水、望雪山、踽踽獨步賞雪蓮，有的探幽谷、攀青巒、騎馬穿越天然森林，還有的為追溯天池積水何處去，到大天池泄水至小天池嶙峋峭壁的洞天之下看瀑布。

天池邊上，大小帳篷、氈房和維吾爾建筑星羅棋布。淳樸善良、熱情好客的維吾爾小伙子和姑娘們在婉轉悠揚的音樂聲中載歌載舞，把他們的深情和博愛融進了來自五洲四海的賓朋中。剽悍驍勇的哈薩克族青年，牽著彩飾多姿的駿馬時刻恭候游客乘騎，一覽高山牧場粗獷豪放的民族風情。在這里，我驚異地看到了一種奇特現象：青藏高原上，牧民騎馬是在遼闊的盆地草原上馳騁，而此時天池周邊的山麓，除了坡便是梁，且都有喬林灌叢，哈薩克青年馱著游客兜風，是從斜坡低處向高處的叢林中穿行，健馬卻能齊蹄飛奔，跑若平川，顯示出捭闔縱橫的氣勢。

沿著天池南邊的群峰雪線下坡往里走，是綿延無盡的原始森林，密密的塔松像撐天的巨傘，漏下了斑斑點點的光影。我們騎馬徜徉在林中，馬蹄濺起水聲，還有偶爾從遠處傳來的云雀鳴叫聲，給這幽靜的密林平添了奇妙的詩意。

天門洞是大天池水向小天池排泄的惟一石洞。走到洞口附近，突然傳來“嘩嘩”的瀑布聲，如呼嘯的臺風吹過森林。我們加快腳步，一口氣奔到瀑布前面的山崖上，瀑水落地像層層浪濤涌上岸灘。走近洞口往下看，天池水從陡峭的懸崖上飛瀉而下，奔騰在數丈深的山澗巖層上，形成了三疊：上疊飄雪拖練，中疊似碎玉摧冰，下疊像玉龍走潭，聲如驚雷，聞及數里。走到峽谷腰間遠望瀑布，讓人聯想到那位不知沉睡了多少年的哈薩克少女，她的長發款款地落到了山澗青石上，瀑布聲仿佛是她積壓了多年的情愁哀怨，亙古不變地在深山野谷里回蕩著她的哀鳴，使人受到一種驚心動魄的震撼。

到了淵底，抬頭仰視，又讓人頓生出“筆峰挺立透空霄，曲澗深沉通地戶”的陰森之感。空中彌漫著霧嵐，像雨又像風。咆哮的湍流像金色的鏈條從如刀劈開的峽谷巖石間打落下來，濺起密密的飛沫，在陽光下形成蒙蒙的彩色水霧。這種景致，恰如李白詩中那“掛流三百尺，噴壑數十里，欻如飛電來，隱若白虹起”的美妙神韻。

有人說，大天池是母親，小天池是孩子。湍流歷經幾百米山澗峽谷崎嶇坎坷的甩打，漸顯疲憊，息怒似地歸入了小天池。只有十幾畝地大的小天池，容不下“母親”的博大，便又分成涓涓溪流，從石縫的溝溝岔岔中打著旋渦向山下轉去。浪花不時往下拋，形成千萬朵盛開的雪蓮。這時候飲馬溪邊，可以俯視陽光透射的清澈的水底。五彩斑斕的水石間，生長著形形色色的植物，給寂靜的天池穿上了絢麗的彩裙。

天池是上蒼給凡間慷慨的饋贈，是為凈化塵俗而正襟危坐的一尊神明。地老天荒，恒久無私地賜于大地，養育著天山腳下的萬物生靈！高科技可以再造出第二個“人間天堂”夏威夷、西子湖，但斷無能克隆出第二個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