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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近代“法理學”、“法律哲學”名詞考述

2008-01-01 00:00:00程燎原
現代法學 2008年2期

摘 要:在中國,“法理”古已有之。但“法理學”、“法律哲學”名詞則自域外傳入,并為中國法學家所廣泛認知與界定。總體而言,不僅存在著“法理學”與“法律哲學”概念的錯混,而且在實質上,“法理學”理論的發展,比“法律哲學”更見成效。

關鍵詞:中國近代;法理學;法律哲學;法律史

中圖分類號:DF 082

文獻標識碼:A

在中國法律學術史上,“法理學”、“法律哲學”這類名詞源自何時?如何演變及傳播?早先的學者對它們又是怎樣界定和認識的?對這些并非無關緊要的知識性問題,法理學界至今仍語焉不詳。鄭永流在談到歐美法哲學名詞的傳播時認為:“許是受穗積陳重”等的影響,中國人最早接受的也是“法理”、“法理學”一詞。而且,他特別指出:“法哲學一詞在中國的應用與傳播尚待進一步發掘資料以資確考。”[1]舒國瀅也認同我國臺灣法理學家、曾任臺灣大學教授的洪遜欣關于漢語“法理學”一詞源自日本的說法。舒國瀅說:“漢譯‘法理學’一詞源自日本,確切地說,來源于日本法學家穗積陳重對德文Rechtsphilosophie一詞的創造性釋譯。”(舒國瀅.法理學學說的緣起和在當代所面臨的問題[J].法學,1998(10):10.另見舒國瀅.走出概念的泥潭——“法理學”與“法哲學”之辯[J].學術界,2001(1):104.)洪遜欣先生認為:在日本,法理學名詞的演生,初有“性法”,嗣有“自然法”等學名產生,后又使用“法科理論”、“法論”的名詞。迨至明治14年(1881),東京帝國大學穗積陳重教授,創造“法理學”一詞,用以講授法根本問題的課程。在中國,“按法理學之名辭最初產生于吾國,似系由于教育部仿日本東京帝國大學(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改稱為東京大學),在第二次大戰前,所用法理學之名稱,規定‘法理學’為大學課程而來。”[2]

但“法理學”或“法律哲學”一詞的引進、認知、認同過程與方式,仍然有必要根據史料予以查考,以認清前賢對“法理學”、“法律哲學”作為一門獨特學問的基本認識,啟發今人的思考。本人在披文閱籍之時,對此曾稍有留意。現將所見資料整理成篇,以求方家校正、補充。

一、中國古代文獻中的“法理”

眾所周知,中國古代并沒有“法理學”、“法律哲學”這樣的概念和學問門類。不過,我們看到,在中國古代的文獻典籍中,已有“法理”這兩個字,并被較為普遍地加以使用。《韓非子·解老》曰:“故理之為物之制,萬物各有理。”王弼注《易經》說:“事無妄然,必由其理。”郭象注《莊子》云:“物物有理,事事有宜。”法或法律,既然是中國古代人事生活中所存有之現象,不可能沒有相應之“理”、相應之“宜”,即“法理”。從字、詞上講,《韓非子·奸劫弒臣》已經有“明法術度數之理”的說法,但明確使用“法理”二字,則可能始自于漢代,如班固“贊曰:孝宣之治,信賞必罰,綜核名實,政事、文學、法理之士咸精其能。”[3]王渙于漢“永安十五年,從駕南巡,還為洛陽令。以平正居身。得寬猛之宜。其冤嫌久訟,歷政所不斷,法理所難平者,莫不曲盡情詐,壓塞群疑。”[4]其后,三國時魏國曹操令曰:“夫刑,百姓之命也,……其選明達法理者,使持典刑。”[5]晉“瓘明法理,每至聽訟,小大以情。”[6]南齊孔稚珪上表曰:“巨聞匠萬物者以繩墨為正,馭大國者以法理為本。是以古之圣王,臨朝思理,遠防邪萌,深杜奸漸,莫不資法理以成化,明刑賞以樹功者也。”[7]此類歷史記載,尚有不少。至元、宋、明時,亦有偶用“法理”二字的文獻,如元代柳貫推崇唐律“通極乎人情、法理之變” [8]。宋代鄭克曰:“夫所謂嚴明者,謹持法理、深察人情也。”[9]林之奇《賀湯左相》云:“悉聞文學、法理,精其能。”[10]明代鄭岳說:竹田林任蘇州府推官,“悉心法理,每為死獄求生” [11]。由此可知,認為“法理”系輸入東洋法理學者,實屬不確。

但是,古代文獻中的“法理”二字,往往指法律事業本身或律學,亦或兼指法的道理、原理、常理,而不是學科系統的法原理或法學說。這不是說中國歷代的諸子思想中,缺乏對法問題的深刻思考,或者缺乏法的思想、義理,而是說此“法理”二字,并不意味著就是對這類思想、義理的系統性的學科建構,就是“法理之學”。易言之,此“法”之“理”,未必可用今日所謂“學科”稱號。先秦諸子和后世儒家的法思想,也未必可以用此“法理”二字來總歸,至少在字面的意義上是如此。而文獻中所謂“明”或“明達”、“明練”、“雅長”、“工”、“詳練”、“悉聞”、“悉心”于法理者,亦并非精通法的原理之意,似乎多屬熟悉法律、律學或擅長法律之事。較為例外的是,孔稚珪所言“馭大國者以法理為本”、“莫不資法理以成化”,其“法理”所涵藏的意義,顯然具有超越于法律之上的義理與意蘊。不過,在中國古代的知識系統中,原本就沒有“法理學”或“法律哲學”與哲學、其它政治社會諸學科之間的分科。故大概能夠肯定的是,中國古代并無“法理學”、“法律哲學”這類名詞和學科。

二、清末文獻中的“法理學”、“法律哲學”

稽考近代學術史文獻,首先可以作出如下的判斷:“法理學”、“法律哲學”作為一個學科的名稱和學術系統,是在清末西學東漸,或者說東學(日本的思想學術)西漸(西進中國)的過程中輸入中國的。洪遜欣先生在自己的判斷前特別加了一個“似”字,這表明了他的謹慎乃至猶豫之意。因為事實上,“法理學”、“法律哲學”一類名詞,早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就已出現在漢語文獻中。到民國時期,它們更是廣為流播。

據我已知見和閱讀的資料來看,1897年,康有為就開始引入“法理學”這個詞。此年,康有為撰成《日本書目志》計15卷,第6卷即為“法律門”,內列“法理學”一目,共17種,書名中含“法理學”、“法理論”者有6種:法理學(石原法學士著);法理原論(小野德太郎、安藤一太郎同譯);法理學泛論(大橋素六郎);《法理學叢書》隱居論(穗積陳重);法理學講義(法學士江木衷著);羅英佛蘇各國比較法理論(松野貞一郎、伊藤悌治譯)。另外有《性法講義》兩種。“法律門”書目之后,康氏有一個綜論,指出:對泰西諸國,“觀其議律,能推原法理,能推人性中之法,直探真源。”該書目志于光緒24年(1898年)由上海大同譯書局印行[12]。1899年,梁啟超也使用了“法理學”這個詞,他在《蒙的士鳩之學說》一文中認為,蒙的士鳩(后通譯為孟德斯鳩),“少壯,探討各國制度法典,并研究法理學。”著有《萬法精理》(日本人譯為此名,梁啟超從之)等書。該文中還有載弗以埃曰:孟氏“謂之為法律之史家可也,未可謂之為法律之理學也”[13]。“法律之理學”這一提法,在20世紀初的文獻中亦曾出現。而在此時,英語Jurisprudence(法理學,法學)一詞,在1898和1899年印行的《各國交涉便法論》(英國費利摩羅巴德著)漢譯本(英人傅蘭雅譯,錢國祥校)中,被譯為“律學”[14]。可能其英文原著中Jurisprudence一詞,就是僅指“法學”而不是“法理學”。可見,1897年的康有為引入“法理學”一詞,以及身在日本的梁啟超使用“法理學”一詞,確系受到穗積陳重等日本法學家的直接影響。

梁啟超對“法理學”一詞的使用,到20世紀初,更顯頻繁。1902年,梁氏在《新民叢報》發表題為《法理學大家孟德斯鳩之學說》的文章,內稱:“孟德斯鳩,……稍壯,探究各國制度法典,并研究法理學。”并指:“自孟氏以后,法理學大家陸續輩出,如奧斯陳、伯倫知理之徒,或其博雅明辨,駕孟氏而上之。雖然,皆孟氏之子孫也。”[15]文中“奧斯陳”即英國分析法學派大家奧斯丁。此文實為1899年《蒙的士鳩之學說》增添刪改而成。同年9月,他又在《新民叢報》上發表《樂利主義泰斗邊沁之學說》,說邊沁從法國歸國后,“潛心著述,遂為后世道德學、法理學開一新國土。”[15]412四年后,更刊發《中國法理學發達史論》(1906年《新民叢報》第77、78號)[15]340-372關于此文的年代,范忠信編《梁啟超法學文選》載為1904年,依據是林志鈞編《飲冰室合集》(文集第2冊)之十五目錄載“清光緒30年”。但《梁啟超年譜長編》(丁文江、趙豐田編,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頁358)錄光緒32年(1906年)3月《與佛蘇我兄書》言:“弟日來作《中國法理學發達史論》(約六七萬言)一篇,已成過半,……《法理史》已印于第5第6號(第5號明日出版,第6號已付印)。”1906年第5、6號,即總第77、78號。另外,《梁啟超著述系年》(李國俊編,復旦大學出版社1986年版,頁93)亦按《新民叢報》和《梁啟超年譜長編》認定為系出1906年。,不僅首次命名“中國法理學”,而且一舉開創了中國古代法理學史研究的先例,并樹立了一個影響深遠的研究典范。

此外,1902年《那特硁政治學小引》(作者不明)一文,在介紹國家理論的不同學派類別時,談到“法理學派”,認為此派“專以說明國家法理上之關系,曾不著眼國家經濟上之利害,故往往不免偏于國家形式上之理論,而有阻于國家實質上之發達。其解釋國家法理之關系,則明晰精確。”并說“分析學派”也闡述政治學說,其鼻祖奧斯丁乃“法理學之泰斗” [16]。次年,耐軒在《論法學學派之源流》一文中則多處介述各法學學派對“法理”的研究[17]。該文指出:近世法治國的學者,無不探究“至當之法理”,如宗教法學派“以神法為研究法理之基礎”,理想法學派(包含自然派、純理派、人性派)“以自由理想為研究法理之基礎”,實驗法學派(包含分析法學派、歷史法學派、比較法學派)“以法律的現象為研究法理之基礎”。這里所謂“研究法理”,即是指“法理學”。

清末對“法理學”這一術語及其基本特質的傳播與認識,另一個重要的途徑,乃是各種《法學通論》的出版發行及其在法政教育中的應用。這些于不同時間印行的《法學通論》,往往都要談及“法理學”:張知本等人編述的《法學通論》,所述法學的各個學派實為“法理學的學派”。他們指出:(1)“宗教法學派”,“謂神法為法律之根元,以神法為研究法理之基礎”。(2)“理想法學派,于法律的現象,認自然之原理原則存在,以此原理原則為基礎,而研究法理者也。”(3)“實驗法學派者,搜集實際法律的現象,自是歸納而研究法律者也。謂于實際法律的現象以外,無法理之根據。”[18]日本法學家岡田朝太郎在京師法律學堂(該學堂于1906年開學)講授“法學通論”時,即指“法理學(法律哲學),以研究國法之最高原理為目的者。”并說:“法理學為哲學之一種,研究國法之性質若何,原因若何。而最高原理,不外是矣。”[19]四川法政學堂校外講義《法學通論》言:法律學派大別解釋學派和法理學派。而法理學派又細分為實驗的法理學派(歷史法學派和比較法學派)與推論的(理想的)法理學派(自然法學派)[20]

在清末,與“法理學”術語相同或相近的名詞,還有“法律哲學”、“法律理學”和“性法學”。

法理學又稱為法律哲學,這從清末開始已成為中國一部分法學者的基本判斷。1902年,日本東京法科大學教授、法學博士戶水寬人的《法律學綱要》,被譯介到中國。該綱要認為法律學分為“法律之歷史”(法律史)、“現行法律之解釋”(注釋法學)和“法律哲學”。那么,“法律哲學”又是怎樣的一門學科呢?戶水寬人說:“法律哲學之學派甚多,故其說多異,批論者又紛紛擾擾。茲僅舉其簡明之說法律哲學者,曰論法律當然之學,曰研究法律根據之原理之學,曰探考立法家之主義方針之學。推驗未來法律之運命之具,及批判現行法律之善惡之金針,亦足以當未來法律之標準也。”[21]有一些編譯或翻譯的《法學通論》,也可見到“法律哲學”一詞以及其基本的定義。如劉崇佑譯日本織田萬的《法學通論》云:“法律哲學者,廣通于各種之法律現象,而研究其最高原理之學問者也。此種法學,不論時之古今,地之東西,皆以普察法律之所以發達變遷,審查其原因結果之理由,而確定法律上一切之觀念為目的者也。”[22]另見胡挹琪編《法學通論》第一編第6章譯日本中村進午講義,謂“普通法學”包括“法學通論”和“法律哲學”(政法學社1907年版,第13頁)。清末翻譯的德國法學文獻中,亦提到“司塔爾《法律哲學》”[23]。而上文已述及的岡田朝太郎,則直接把“法理學”等同于“法律哲學”。

“法律理學”這一說法,見于署名“澤群”所述的法律“通論”,其第一編即“法律理學(法理學)”。此文解釋道:“故法律一學,縱橫觀察之,以究古今之變遷,為沿革法律學。講求東西之異同,為比較法律學。至觀察其內容,以精研其理論,為系統的法律學,更由法學通論以為之階梯,與歸納古今東西之所發達者,以求其最高之原理,為法律的理學。”所謂“理學”,即是“哲學”[24]。因此,“法律理學(法理學)”就是“法律哲學”。該文還特別指出:“研究世界法律理學,在我國以孔子為中心,在泰西以梭格拉底(今譯蘇格拉底——引者注)為嚆矢。”[24]42并對孔子和蘇格拉底的法律理學予以詳細梳解與比較。“法律理學”一詞,可能與宋明理學有關,王國維在1903年曾指出:“夫哲學者,猶中國所謂理學云爾。”(王國維.哲學辨惑[G]//王國維文集:第3卷.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1997.)或許在不經意中表達出打通域外“法律哲學”與中國古代(法)哲學思想關節的意旨。可惜的是,這一名詞未能流傳下來,其可能蘊涵的旨趣亦隨之而逝。

“性法學”一詞,在極個別日文漢譯法律學教科書中使用,例如《法律學教科書》說:“法國學者群樂治性法之學,非其學之可樂,不過求其實利所在而已。蓋研究性法學者,皆大有造于法學者也。”(作新社編譯.法律學教科書.上海作新社,1903:9)但并未流行開來。此“性法學”,實指自然法學說。

因此,大致上可以說,清末法政思想、學術界用來指稱現代法學中的一般原理的名稱,是從日本流入的或偶爾從德國傳進來的“法理學”和“法律哲學”。盡管這兩個術語的涵義實際上可能存在差別,但在清末往往等同視之。

三、民國時期文獻中的“法理學”、“法律哲學”

迄至民國時期,“法理學”、“法律哲學”基本上成為了法學界普遍使用的概念。有例外的使用,稱“法理學”為“哲理法學”,即“以研究法律的現象之最高原理及根本的原則為目的。”這是以哲學研究法律現象的學問(參見郗朝俊.法學通論[M].北京:中華書局,1919:21.)。也有稱“法律哲學”為“法理哲學”,如將黑格爾的《法哲學原理》譯為《法理哲學》(祝百英.黑格爾法理哲學之研究[J].新中華雜志,1935(3):21.)而對其所作的翻譯、界定與認知,則比清末更加明確、清晰。下面,首先略述漢譯“法理學”、“法律哲學”的著作或文論,從而展示中國法學者認知與討論的知識背景。然后再對中國法學者對“法理學”、“法律哲學”的各項界說,予以分梳,以呈現中國法學者的基本理解。

(一)漢譯文獻對“法理學”、“法律哲學”的界定

大陸民國時期翻譯的較重要的域外法律哲學或法理學論著主要有11種:(1)美國龐德著、陸鼎揆譯《社會法理學論略》(商務印書館1926初版、1930年再版、1933年第1版、1935年第2版);(2)日本穗積重遠著、李鶴鳴(李達)譯《法理學大綱》(商務印書館1928年初版、1933年第1版、1935年第2版);(3)美國Roland R.Foulke(今譯福克爾)著、施憲民譯《法律哲學ABC》(原名《法律哲學》,ABC叢書社1929年出版);(4)德國拿特布爾格斯它(今譯拉德布魯赫)著、徐蘇中譯《法律哲學概論》(會文堂新記書局1931年出版、1937年再版);(5)美國C.P.Patterson(巴特生)著、胡慶育譯《比較法理學發凡》(原名《近世法理學之政治學說》,太平洋書店1932年出版);(6)日本高柳賢三著、汪翰章譯《法律哲學原理》(大夏大學法律叢書之一,上海大東書局1932年出版);(7)美國霍金(哲學家)著、費青譯《法律哲學現狀》(會文堂新記書局1935、1937年出版,);(8)日本三谷隆正著、徐文波譯《法律哲學原理》(商務印書館1937年出版);(9)高柳賢三著、張與公譯《法律哲學要論》(會文堂新記書局1937年出版。與其《法律哲學原理》略有不同,主要是沒有“法律哲學之歷史”一篇);(10)德國司丹木拉(今譯施塔姆勒)著、張季忻譯《現代法學之根本趨勢》(商務印書館1937年出版);(11)意大利密拉格利亞(19世紀中后期至20世紀初意大利法律哲學家)著、朱敏章等譯《比較法律哲學》(商務印書館1937、1940年出版)。

另外,有羅瑤譯穗積重遠的《法理學大綱》,發表于《法政學報》(1926年)。其第一章“法理學底意義”之一部分,見該雜志第五卷第一、二期合刊(1926年4月15日)。邱漢平譯卡多佐(Cardozo)《法律之進化》(1924)一書第二章,以《法律的意義》為題,刊于《法學季刊》第三卷第一期(1926年7月),其中有“法律哲學的重要”和“法律哲學的問題”兩小節。孫浩烜譯《法律哲學之功用》一文,發表于《民族雜志》第一卷(1933年),該文為龐德《法律哲學概論》的第一講。

在以上文獻中,對“法律哲學”、“法理學”加以界定者,主要有穗積重遠、拉德布魯赫、巴特生、高柳賢三、三谷隆正和密拉格利亞的著作。其中,論定“法理學”的是穗積重遠和巴特生;對“法律哲學”予以界說的則是其他四位法律哲學家。

1.穗氏、巴氏對“法理學”的論定

穗積重遠的《法理學大綱》認為:“研究法律自身之根本原理(即the law,or the possible ideas of law),認識法律現象在萬有現象中之位置,是為法律之哲學,稱之為‘法理學’。” 他根據其先父穗積陳重的觀點,說:“西洋法學者,皆用法律哲學(Rechtsphilosophie,philosophie du droit,legal philosophy)之名稱,固無不當,但哲學之名稱,實由歧視實驗科學與形而上學之思想而生,易招誤解,且因此后所述之自然法學說亦有其法律哲學名稱之歷史,故日本法學界之先覺,另創用法理學之名稱焉。”穗積重遠所言“日本法學界之先覺”,即是其父親穗積陳重。據洪遜欣介紹:東京帝國大學教授穗積陳重之所以未采用“法律哲學”這一名詞,是“顧慮當年哲學者,幾乎限定哲學于‘主觀性’之形上學”。 洪先生說:“‘法理學’課程名辭之在日本產生,顯因穗積氏于‘客觀性之法形上學’尚未發達以前,受當時經驗主義、實證主義的法思想之影響,而不欲采取主觀性之法形上學所致。致其屬于研究法之根本問題者,則無疑問。”(洪遜欣.法理學[M].臺北:三民書局,1985:5.)他特別指出:“是則法理學者,即法律現象根本原理之學問,即spirit of the law,esprit des lois,Geist des Rechts之學問也。”此種法理學與一般哲學、現實法學(研究現實的各種法律現象)的關系在于:“法理學即關于法律現象之特殊哲學,介乎現實法學與一般哲學之間。法理學者之任務,在根據一般哲學之原理,以說明現實法學之結果,故跼蹐于現實法學之范圍,或深入于一般哲學之范圍,皆非法理學之所有事也。”

巴特生的《比較法理學發凡》,第一章乃是“法理學之性質、范圍及其方法”。文中首先介紹了霍蘭德(Holland)、沙爾門(Salmon)、龐德關于“法理學”的定義。作為分析實證主義法學家,霍蘭德指出:“法理學者,乃關于一般的‘成法’(Positive Laws)之‘形式的科學’(Formal Science)也。”所謂“形式的科學”,是指“其所研究者,乃各種法律之體系,而非各種法律之內容也。”沙爾門和龐德則認為法理學在廣義上就是“法律科學”。 巴特生比較贊同后二人的觀點,而對霍蘭德有所批評,他認為霍蘭德的定義以“實在法”為法理學的研究對象,注重所謂法律的“形式的科學”,既縮小了“法理學”的范圍,又“實甚膚淺”。 巴氏自己的看法是:法理學以“法律”以及“法律的執行”為主要研究對象。對于其研究范圍,巴氏則引用了龐德的觀點:法理學研究“一、法律之性質;二、在調節吾人之相互關系上及節制吾人之行為上,有效的法律行為之范圍;三、有效的立法行為之方法──以通俗的語言表之,即法律之淵源及法律之表現方式;四、法律之適用與執行。”巴氏據此指出:“法理學之研究范圍,實包含法律秩序之整體,即其支流,其體制,其哲學,其目的,其究竟,其執行,與其改進,亦莫不兼容并包于其中也。”

2.拉氏、高氏、三氏和密氏對“法律哲學”的界說

拉德布魯赫的《法律哲學概論》,乃是拉氏早期的重要法律哲學著作。在該書的第一章“法律哲學之本質”中,拉氏首先界定了哲學的對象,認為“為哲學之對象者,非存在(Seiende)之物也,乃應存在(Seinsollende)之物也;非實在也,價值也。哲學者,不論原因而論目的者也,不論萬有之存在(Pas sein)而論其意味(Per sinn)者也。”其后更斷言“法律哲學尤然”。他指出:法律哲學所研究者,“非現行之法律,乃將來應行之法律。易言之,即不論現行法(Positives recht),而論理想法(Richtiges recht);不理法律本體,而惟理其價值、意義、目的,或正義是也。”即便是有學者想將現行法納入哲學研究的范圍,也應邁向理想法。拉氏說:“即欲以認識現行法為研究哲學范圍之學者,亦常朝理想法而進。如以現行法常向理想法而進之思考,已證明為現代最重要、最進步之法律哲學的思考,則謂法律哲學之對象為理想法,自不難了解。”他又說:“政治教吾人以手段,法律哲學則教吾人以法律理想之內容。”所以,法律哲學就是“法律目的論”、“法律正義論”或“法律理想論”。如果“此問題未解決,則任何法律哲學之問題,皆無論及之理。”

高柳賢三和三谷隆正都是日本的法律哲學家。他們以“法律哲學”命名其書,表明在日本除了穗氏父子倡言“法理學”之外,也有不少法學者主張采用“法律哲學”的名詞。如鵜澤總明博士建議用“法律哲學”取代“法理學”;恒藤恭以德國羅思克(Lask)的法律理論為根據,認為應稱其為“法律哲學”;日本文化學院的一些學者,一度使用“法理哲學”,后又名之曰“法哲學” [25]。高氏和三氏也是這類主張的代表。高氏的《法律哲學原理》,包括第一篇“緒論”,第二篇“法律哲學之歷史”,第三篇“法律哲學之體系”。其第一篇第一章“法律哲學之對象及任務”,就開宗明義指出:“法律哲學者,哲學之一部分也。”它研究法律的“普遍性”問題。具體包括三個方面的內容:第一,闡明法律的概念及其普遍的特質。這是法律哲學的論理的方面。第二,闡明法律的歷史發展的基礎及其一般的特性。這是法律哲學的現象論的方面。第三,闡明作為法律的合理基礎的正義理想,并評價現行法秩序。這是法律哲學的合理的方面。其《法律哲學要論》,也有完全相同的界說。三氏的《法律哲學原理》,如同高氏一樣,也認為“法律哲學或法理學,是哲學的一部門,不是所謂法律學底一部門。”“法律哲學或法理學,乃是哲學。”那么,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哲學部門呢?三谷隆正說:“法律哲學,便是關于一般法律底妥當價值底根據之原理的研究。”此種法律哲學,“是一種超出了法律范圍底學問,這超法律的要素,把法律哲學從一般法律學底范圍內拉出來,送到哲學底領域中去。”所以,它可以稱為“法律的形而上學”。

密拉格利亞的《比較法律哲學》,則較為簡單地解釋說:“法律哲學乃哲學之一部分,即法律的最高原則之科學也。是以法律哲學不可以脫離法律、政治、社會之歷史的積極的研究。”其所謂“最高原則”,乃闡明“應是”,而非“實是”。故密氏的解說,實與拉德布魯赫相似。

還值得提到的是卡多佐別具一格的見解。卡氏在回答“法律哲學包涵的是什么”這一問題時,并未采用下定義的方式,而是代之以敘述的方式。他說:“我們不必用死板的老法子,劃分它的內容;我們只要明白幾種東西是法律哲學須討論的。這樣的說法,我們就可免除法律哲學的界說和哲學有無分別、相同等麻煩,不相關的困難。”遇到不容易下定義之時,就可以用敘述來代替。“因此,我就不下法律哲學的定義,我只要說明法律哲學研究的事物。諸位知它的研究東西,就不難知道法律哲學是什么了。”那么,法律哲學研究何種問題呢?卡氏認為,它主要有法律的起源、進化、目的、職能等。

(二)中國法學家對“法理學”、“法律哲學”的界定

在民國時期,中國法學者一方面承接晚清的流脈,另一方面消化、吸收上述漢譯文獻關于“法理學”、“法律哲學”的定義,繼續對“法理學”、“法律哲學”概念展開進一步的論釋。不論是各種流行的《法學通論》,還是如李達《法理學大綱》之類的專門講義,以及一些專題論文,都或詳或略地討論了“法理學”、“法律哲學”的內涵、性質及其相互的關系。下面從“法理學”與“法律哲學”關系的角度,將關于這些問題的見解,予以分述。

1.“法理學”即是“法律哲學”

將“法律哲學”認知為“法理學”,常見于一些《法學通論》。僅舉兩例:一是歐陽谿在《法學通論》中指出:“法律哲學一稱法理學,即旁通于各種法律現象而詳究其最高原理之學問也。此種法學,又稱為一般窮極原理之學,具有一般性與窮極性之對象。”它乃是一種特別哲學[26]。二是樓桐孫的《法學通論》在“法學的分類”一節中,首標“法律哲學(法理學)”,其詮說較為詳備:“什么叫做法律哲學?就各種法律的全體現象,而探求其基本的、普遍的、最高的原理的,叫做法律哲學,又名為法理學。他的目的,是要超越時間和空間的限制,普遍的研求法律之所以發生、發達和變遷,而詳審其因果聯系的所在,藉以確立法律上一切基準的觀念和原理。”[27]

作為近代馬克思主義法理學的代表作,李達的《法理學大綱》講義(1947),是從哲學世界觀出發來研求法理學問題的。講義言道:“法理學原是法律哲學。法律哲學,是一種特殊哲學,是哲學中的一個分支。特殊哲學與哲學,具有密切的關系。各派法理學,都采用一種哲學作為理論的根據。各種法理學,都是一種特定的哲學在法律領域中的應用和擴張。”根據馬克思主義的哲學觀,李達指出:法理學是“闡明其對象的發展法則,即法律的發展法則”的科學。其任務乃在于依據法律的發展法則,“以改造法律,使法律適應于社會生活,并促進現象社會的發展。”[28]李達曾以李鶴鳴為筆名(據武漢大學韓德培先生所述),翻譯穗積重遠的《法理學大綱》(見上)。所以,李達對“法理學”的認知,既具有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基礎,又受到了穗積重遠的影響,以至于其講義的名稱亦為《法理學大綱》。

李炘、龔子華和王寵惠等學者也認為“法理學”就是“法律哲學”。 李炘認為:法理學(Rechtsphilosophie)起源于哲學,不能脫離哲學的原理,故就法理學的內容觀之,可稱之為“哲學者之法律觀”。如黑格爾所著Philosophil des Rechts,可以譯為“法之哲理學”或“法律哲學”。但他不贊成學者們在“法理學”與“法律哲學”的名稱上爭辯不休,因為“夫譯Rechtsphilosophie為法理學,不過‘法之哲理學’之約辭耳。”[25]27-28龔子華撰寫的《談法律哲學》一文,說“法理學”(“法律哲學”)的任務,乃“在推求法律之原理,分析事實,縱觀歷史,比較其得失,而為應社會之需要,以探研所以然之實況也。……換言之,即研究法律精神之所寄托,窮其原理,考其學說,成為有組織有系統之學也。”它具體包含立法學、法律心理學、法律論理學、法律教育學、及法律美學[29]。王寵惠的《法理學及其功用》一文指出:“廣義的法理學就是法律通論”,它主要研究法律本身的內容、概念和原則。“狹義的法理學,就是法律哲學。”它主要探求法律與社會的最高道理、基本精神和根本原則[30]。王氏認為:法理學的功用,就是告訴吾人法律的精神與目的之所在,庶不致為法律的條文所遮蔽。可見,王氏名義上使用“法理學”這一名稱,實則表達的乃是拉德布魯赫式德國法律哲學的傳統。

2.“法理學”不同于“法律哲學”

持此種觀點者,所見有維華和宗霖的著述。維華的《法理學與近代法律變遷之趨向》開篇討論“法理學之意義及其性質”,指出:“吾人研討法理學之先,必知法理學者既非‘術’之一種,更非哲學;乃研究法理之科學也。”此種法理學是根據古今中外的法律材料,綜合分析其相同相異之點,以“求出其支配人類法律行為之原理原則也”。他并引用霍蘭德關于“法理學”的定義,維華在文中引用的霍蘭德的“法理學”定義,比上文巴特生的引述,文義略有不同:“法理學者乃研究現實法律之一種有系統之科學也,所研究者乃法律規條間之關系而非其規條之本身。”(維華.法理學與近代法律變遷之趨向[J].南大周刊,1931(110).何勤華,李秀清.民國法學論文精萃·基礎法律篇[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3:218.) 今人可參閱美國法學家龐德的介述。龐德說:霍蘭德把法理學界定為“實在法的形式科學”,這意味著,法理學所關注的乃是法律律令的體系,它只對法律體系的內容進行整理和系統化處理,而不對一個法律體系的內容進行批判。(龐德.法理學(第一卷)[M].鄧正來,譯.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4:11-12.)佐證并闡釋自己的觀點。那么,“法理學”與“法律哲學”的關系又是什么呢?維華將二者明確地予以區別,認為:“法律哲學者乃以哲學的方法研究法律之根本原則、根本精神及制度,并批評其價值之學問也。換言之,法理學所研究者乃‘是什么’的問題,而法律哲學所研究者則為‘為什么’的問題。法理學所可知者乃世界上古今中外各國家多用何種法律制度,根據何種法理……等。而法律哲學則更進而研究其某種制度對于人類幸福社會文化有何影響?足以妨礙其發展,抑助長其近益?如此可知各種法律制度之良否而謀改善之方法。是即法律哲學與法理學不同之點也。”[31]維氏的此種分際,尤其是對“法律哲學”的界說,顯然受到拉德布魯赫式法律哲學的影響。

宗霖在其編著的《法學通論》中也特別指出:“法律哲學”不能與“法理學”混為一體。他說:“一般學法律的人,都誤會法理學就是法律哲學,作者看到許多著作,都是如此。”但其實二者“絕對不能相混”。從定義上講,“法理學(Jurisprudence)是研究法律為何物,僅僅對法律真正性質,加以解剖分析而已。”而“法律哲學(Philosophy of law)是就法律上全般的現象,以抽象的批判方法,求法律的根本原理。而后認定法律現象在宇宙萬有現象的位置,和其存在、發達、變遷的所以然為范圍的。法律本身的倫理問題,也包含于法律哲學以內。”而二者的區別在于四個方面:(1)法理學以探求法律現象之間的相互關系為目的;法律哲學則旨在探求法律現象與法律以外的現象相互之間的關系。(2)法理學采敘述的方法,研究法律的現象;法律哲學采批評的方法,思考法律的實體。(3)法理學是對一般同類的法律進行探討;法律哲學則追問特殊不同類的法律。(4)法理學注重法律的目的;法律哲學注重法律的原始[32]。盡管宗氏的述說既簡略而又有失于嚴整精準,但其區分二者的用意卻昭然可見。

此外,還有不少法學者,僅僅定義“法理學”或者“法律哲學”,而不論究二者的關系。如王振先、白鵬飛、林振鏞、王冠英、朱采真等主用“法理學”一詞。王振先的《中國古代法理學》一開篇就指出:“法理學者何?研究法律精神之所在,繹其原理,稽其學說,成為有系統、有思想之一科學問也。”“法理學之本義,固在推求法律之原理,……。”[33]林振鏞和王冠英著《法學通論》,說:“如何分析各法之涵義而求得在哲理與理論上之法的根據,此即所謂法理學也。法理學者,闡明法律原理之學。”[34]白鵬飛指出:“法理學乃貫通各種之法的現象,而研究其最高原理者也。法理學屬于哲學之一種,其目的不在一國一時代之法的現象,可以超越古今中外,而惟法律之本質上統一的原理求是,故其說陳義過高,不免迂于實際,……。”(白鵬飛.法學通論[M].上海:民智書局,1928:185.)朱采真的定義更為簡要,他說:“以研究整個法律的基本觀念和原理為目的,叫做法理學。”(朱采真.現代法學通論[M].上海:世界書局,1935:2.)

邱漢平、居正、張映南、施憲民、何任清、毛家騏等法學家則主用“法律哲學”。 如邱漢平認為:法律哲學“以法律本質為其研究之對象”,其主要任務與目的,“則在深究法律與宇宙人生之關系”。因為這一關系問題,“已出乎科學之范圍,而必待哲學之探討矣。”[35]居正曾發表《法律哲學意義之商討》一文,專門對“法律哲學”(“法哲學”)的性質與意義予以詮說。在居氏看來,“法律哲學這門學科,究竟是哲學的一部門,還是法學的一部門,各家學說并不一致。不過無論如何說法,總離不開哲學的范圍。我們縱不能說它是哲學的一種,至少可以說它是以哲學的方法研究法律的一種學科。”他并且指出:“在法律哲學的體系中,法與哲學可發生多方面的接觸。因此,哲學上的問題,也大都見之于法律哲學。”那么,何為“法律哲學”呢?居氏認為:法律哲學所研究者乃有關法的普遍性的問題。他完全贊同高柳賢三的觀點,認定法律哲學研究的普遍性問題,主要是三大問題:法的定義;法的現象;法的價值。據此,他明確界定了“法哲學”的定義:“法哲學者乃根據論理的普遍性,研究法的歷史的發展及其特性,且由純理的所導出之法律理想,予以評價的一種學問。”[36]這一定義,大略同于高柳賢三。張映南則規定:“法律哲學者,關于法及法律關系之淵源本質,并關于其社會的價值根本之學也。”他將法律哲學分為“總論”與“各論”,“法律哲學之總論,以研究法、權利及義務之本質為主眼。其各論,則關于各種權利存在之根據本質互為研究。”“總論”,即一般學者所說的“法律哲學”;“各論”則指“刑法哲學”(研究刑罰權之根據)、“私法哲學”(研究私權之根據)等。總歸而言,法律哲學實為“社會及國家之評價,樹立其立法大政策于將來。”[37]所以,在張氏看來,法律哲學是法律的根據之學、價值之學。施憲民在翻譯福克爾《法律哲學》(1929)一書所撰“例言”中對“法律哲學”的說明,則重點揭示了兩個方面的含義:一方面,如同哲學是研究事物的普遍性問題的學問一樣,“法律哲學是考究一切民族、一切時代的法律體系中妥當的法律的普遍性質的”學問。另一方面,“還有現象論方面的研究,就是法律現象的全部的統一的研究。”而何任清在國立復旦大學叢書之《法學通論》中,也持與此大體相同的見解。他說:“就法律之現象全體,詳究其基本與普遍之最高原理者,是為法律哲學,其研究方法多側重于哲理方面,而其目的則就國家、法律、及權利義務等主要觀念,詳察其變遷,比較古今學說之異同,以作窮理之檢討也。”他尤其斷定,法律哲學乃特別哲學的一種,故屬于哲學的一個部門。(何任清.法學通論[M].上海:商務印書館,1945:3-4.)毛家騏則簡言之:“法律哲學,不問古今中處,凡法律本原,及其變遷發達原因結果之理由,悉為審察,即廣通一切法律的現象,而研究其最高之原理之學是也。”(毛家騏.法學通論[M].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政治訓練處,1931:6.)在施、何、毛三氏的觀點中,同樣可以看出日本法律哲學家的影響。

統觀以上所述,可知近代中國政法學界廣泛使用的“法理學”、“法律哲學”的名詞與概念,主要淵源于歐美與日本的法學著述。“法理學”名稱的采用,或許有漢語“法理”二字或一詞的背景。李炘在《法理學之名稱》中說:日本法學界泰斗穗積陳重譯西方“法律哲學”(Philosophie du droit或Legal philosophy)為“法理學”,乃是“漢譯”。而“法律哲學”名稱,則與中國古代法思想、法學問的用語并無語詞上的關聯。但無論如何,“法理學”、“法律哲學”作為一個學科或學問門類,其名詞、定義及其性質的界說,都可以說源出于域外。其間又顯出英美(奧斯丁、霍蘭德等)與德意(拉德布魯赫、密拉格利亞等)的兩種不同學術傳統:英美傾向于“法理學”,德意偏重于“法律哲學”。其實質性的差別在于,“法理學”主要著眼于法律本身或法律內部的問題,而“法律哲學”則旨在追求法律的價值理念或超驗原則。在學科定位上,“法理學”屬于法學;“法律哲學”則多認為歸于哲學。法律理論的這兩種不同的學術傳統,首先都在日本法學界得到追隨。例如,傳入中國的那些法學文獻表明,穗積陳重、穗積重遠父子及部分《法學通論》,倡言“法理學”。織田萬、高柳賢三和三谷隆正等人則主張“法律哲學”。

上述兩種學術傳統在近代中國的影響,卻表現得較為復雜。且不說不少學者認定“法理學”與“法律哲學”相同,顯然混淆了域外的兩種學術傳統,或者抹殺了這兩種學術傳統本有的重大分際。即使在主用“法律哲學”名稱的學者中,其對“法律哲學”的理解,也常常未脫“法理學”的思路與框架。正如舒國瀅通過梳理發現,“中國學者‘接著講’的,不過是穗積氏‘法理學’之名稱,其所承襲的并不是(或不完全是)德國、法國等大陸國家法哲學之知識傳統(更確切地說,20世紀前50年講英美法理學,后50年講蘇聯‘國家與法的理論’)。在此意義上,漢語‘法理學’對譯Jurisprudence英語一詞,幾成慣例。”[38]但與此同時,我們又可以觀察到另外一種情形,即循“法理學”之名而行“法律哲學”之實。如梁啟超,一方面使用“法理學”名稱,另一方面又在其中大講“自然法”、“法治主義”這類通常由歐陸“法律哲學”闡述的理想問題。而且,吳經熊的“自然法”哲學思想,也無疑應歸屬于歐陸的“法律哲學”傳統。不過,總體而論,英美的“法理學”傳統,確實比德意的“法律哲學”傳統,對近代以來的中國法思想、法理論的生發、定型與變遷,產生了更具實質性的規制與導向作用。

所以,我們看到,近代中國的法學家們在界定“法理學”與“法律哲學”時,雖然基本上都認為它們是探求法的“根本的”、“普遍的”、“最高的”原理或原則的學問。但此種“原理”與“原則”,究為何物,則很少予以詮解或常常不予深究。因此,其學科內容常常表現為“法學通論”,且多為法的實證理論與知識。其實,所謂“原理”,不僅是指自然科學上的“定律”、“法則”或“基本規律”,在哲學、人文社會科學中也可以是價值、意義層面的準則,是“法上之法”式的根本規范。正如英國的多蒙特在談到“民法原理”這個概念時所說:“民法原理是什么意思?它們是法律的動機,是關于應該指導立法者分配他所授予的權利和他所要求的義務的真正理由的知識。”引自:邊沁.立法理論[M].李貴方,等,譯.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4:113.而“原則”呢?張年岱解釋道:“我們現在常說的‘原則’,來源于‘則字’,原則即根本的則。……今日所謂原則指必須遵守的社會標準。”[39]拉德布魯赫也認為,哲學所關切的價值判斷,是無從證明的信仰,但“有原則焉。其原則非闡明本是(Was ist)者,只闡明應是(Was sein sollte)耳。”[40]原則是對現行法具有指導性的超越性理念,而這原則正是“法律哲學”研究的核心。所以,當人們使用“原理”與“原則”的概念,限定“法理學”與“法律哲學”的主旨,卻又不自覺地、片面地陷入“本是”或“現行法”的知識性內容,則南轅北轍或以偏概全的局面是不可避免的。

至于中國“法理學”或“法律哲學”的應有的方向及其展開,則不僅要關照近代以來中外各種“法理學”、“法律哲學”的內涵及其演變態勢,而且更應回溯中國古代“理”和“法理”之蘊涵與意義。但此一論旨已超出本文范圍,當另撰一文予以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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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erms of Jurisprudence and Legal Philosophy in Modern China

CHEN Liao-yuan

(Law School of Sichuan University,Chengdu 610064,China)

Abstract:While the term of Fali (principles of law) was coined in ancient China,the terms of jurisprudence and legal philosophy were introduced from abroad and have been widely accepted and defined by Chinese jurists. However,people often confuse the two concepts. And indeed,it seems that the theory of jurisprudence has gained a greater momentum that that of legal philosophy.

Key Words:modern China;jurisprudence;legal philosophy;consideration;history of law

本文責任編輯:張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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