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江上游的文明記憶 羌族碉樓與村寨

羌族是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民族，是興起于中國西部最原始的部落之一(《說文·羊部》：“‘羌’西戎牧羊人也。”)，最早過著游牧兼農耕的生活。殷商時期，主要活動在西北和中原地區，以河湟地區為中心。自秦獻公時始，由于同處河湟地區的秦人對羌人施以嚴酷的軍事壓力，導致部分羌人開始向西南及西北大遷徙。有的去往青藏高原，有的則向四川西北部岷江上游及大渡河、安寧河流域遷徙。在遷徙的過程中，這些羌人與本地土著或漢人融合程度或深或淺，漸自形成我國西北、西南地區多民族的分布特點。而來到岷江上游一帶的羌人，則繼續保持著沿襲下來的民族習性，開墾土地、經營農業，從游牧漸而轉向定居。唐宋以后，其他地區的羌人多被漢族和其他民族融合，“只在岷江上游還有部分存在。這種從遠古時期一直保存至今，經歷數千年之久的民族，在我國及世界史上也是不多見的。他們是研究羌族社會和歷史的活標本”(《羌族史》)。

現在的羌族居住區域大體在川西北高山河谷地帶，即岷江上游及其支流廣大地區，主要分布在四川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境內的茂縣、汶川、理縣及綿陽市北川縣等縣。建筑類型有民居、碉樓、官寨、寺廟、橋梁、棧道、作坊、關隘等。其所建造的“碉樓與村寨”，不僅有著悠久的建造歷史和獨特的砌筑工藝，富有鮮明的地方建筑原創性，而且還生動地記錄并反映出羌族人民在民族遷徙、文化交流、建筑技藝、生產方式、社會環境、歷史事件等方面的各種信息，在羌族歷史文化中占有很高的地位。

依山居止，人文和環境巧妙結合的羌族村寨

由于受居住地域的特殊地理條件以及歷史背景、社會結構等復雜因素的影響，特別是生產生活資料的來源決定于耕地、牧場的多寡，因此無論山有多峻險，只要存在生存可能的地方，就會有羌人居住或聚落的存在。近水、近耕地、靠山是羌人選擇居住地的一個共同特點，河谷、半山腰、高半山往往成為羌寨分布較集中的地方。

岷江兩岸及其支流，經河水的沖積，形成若干大大小小的平壩或緩坡，謂之第一臺地。那里土地肥沃，交通方便，水源充足，飲用水多取自岷江支流，是村寨選址良好的地方。但沿河岸的地區又是年降雨僅500毫米的干旱河谷地帶，因此，羌寨多建在在兩流相交的地方。并且因盡量不占耕地的原則，多布置在坡度較緩、無法耕種的巖石荒坡之上，村寨建筑隨山勢變化而變化，有的石砌建筑甚至建于絕崖之上，呈現重重疊疊的壯觀景象，即古人“依山居止”之謂。由于寨子內的房屋朝向及位置向來有面對東方日出之地的規矩，或“對包不對山”的習俗，“包”為低淺山巒，所以相當數量的羌寨都布置在面朝東方的河岸一旁，也就是羌人所謂的陽山之地。這種選址十分利于日照的時間保證，利于莊稼生長，也利于身心健康。

河谷兩岸半山腰的臺地與緩坡，是羌族村寨的又一分布帶。但由于半山腰耕地占羌族農業耕地的比重稍少，因此，村寨的分布亦相對較少，選址顯得更加艱難奇險，是充分發揮羌人石砌技藝的地方。根據地勢及生產、生活、防御的需要，村寨或隨等高線布局，或垂直于等高線布局，住宅的頂部形成平臺，構成人為的曬場。因過去時代械斗不斷，出于安全的考慮，有些羌寨著意選址在懸崖之上。比如亞米篤寨就是建在半山一凸出的懸崖上，中開一條似街道的多梯巷道。生產、生活上，各家屋頂平臺相連，收獲莊稼可由山上背負直達各家屋頂。如遇犯敵，亦可壓縮其于巷道之中，然后擂木投石其下。因此，半山腰羌寨選址最能體現住宅的集體防御功能。

古老的羌寨占很大比重是建在高半山上。川西北羌族居住區域全是平原和高原的過渡山地及高山地帶。惟山頂及接近山頂緩坡臺地呈現大片牧場及可耕土地，天然的海拔高度又提供了易守難攻的地理環境。自然，這里成為保存村寨古風最純正的地方。

羌寨一般圍繞一個主寨展開整體布局，相互顧盼、支持，看似散，實為一體，極富特色。其中以高半山、半山地帶最有古代遺存的選址特色，概括起來主要形式有圍繞土司或頭人居住的寨子展開的環護式，上為主寨，為家族、長者或大姓的規模大寨，下為分家后小寨或外姓小寨；還有和其它村寨相距較遠而獨立成寨者。高半山、半山之地亦起伏不平，形成若干山巒山包，其頂上建寨，相互亦有照應；有在大致相近的海拔高度上并排建寨者；還有中隔一河形成峽谷，兩岸山上建寨。河谷地帶的村寨主要表現在連續建寨的模式上。

由于羌族雜居于漢、藏兩大民族之中，凡臨近兩民族的邊界一帶，村寨空間無不呈現出漢、藏建筑的特征。惟其有這樣的自然、社會、歷史、民族等多因素的交融，才使得羌族村寨充分保持本民族的空間特色外，又不斷地吸取了其他民族的空間長處。這就使得羌族村寨空間既有個性、形式多樣，又靈活多變、超度自由。也就構成了多類型、多形式的空間組合，美妙而豐富的空間層次，十分諧調的人文與自然巧妙結合的村寨空間環境。于是在羌族村寨中形成了這樣幾種空間形式：以碉樓為中心的空間；以水渠為中心的空間；以道路和過街樓為中心的空間；以官寨為中心的空間。

以碉樓為中心的村寨，主要表現在有公共碉樓的村寨，河谷地帶、高山地帶均有分布。由于歷史上防御功能在村民心理上的積淀，以及人身安全的依托，碉樓以高聳特殊的造型，處于村寨中心的地理位置。因此，以碉樓為中心，民居皆圍繞其展開布局，原則以進入碉樓的距離、時間為建筑尺度的依據，以相互顧盼為準則。因此，不一定形成軸線、對稱、圓心等一套形式規范。像羌鋒、布瓦、龍山、黑虎、木常等寨即如此。

以水渠為中心的村寨，分布在河谷地帶，或有水渠流入寨中的半山村寨中。特色是引水入宅、入寨，或傍水建宅建磨房、建過街樓，或培植樹木，著意綠化，或為外敵圍困時可以作人畜之用，等等。因此，周圍民居皆精心布置，空間呈現錯綜穿插和渠水相互輝映的生動的空間中心景觀。通化、桃坪、郭竹、龍溪、木卡等寨都如此。

以道路和過街樓為中心的村寨，寨中道路在民居中穿行，或民居依道路左右而建。在道路交叉的寨中心，往往呈現十字、三岔路口，四周的民居高聳又使其成為封閉狀態，如此出現一種天井似的道路樞紐空間。羌民視其為防御的聚散空間，也視為展示建筑文化的優美場所。如老木卡、桃坪、納普等寨，皆應視為羌族村寨中的空間精品。

以官寨為中心的村寨，官寨或一寨中有地位的富人大宅、老宅，是物質和精神兩者兼具的“大體量”建筑。它不僅在建筑上以體量、結構、外形優于眾多民居，而且還居于“精神領袖”的地位，具有一寨中心空間的特殊功能。比如茂縣曲谷河西寨王泰昌官寨、汶川瓦寺土司官寨、理縣甘堡桑梓侯官寨。

在羌寨中，碉樓應該是最具特色，也是最為普遍的一種建筑形式。四川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全州13縣，除紅原、若爾蓋、南坪3縣外，其他10縣都有碉樓，尤以馬爾康縣、汶縣、理縣、茂縣居多。其中茂縣曲谷、三龍、黑虎等鄉各寨，最具特色。另外在雜谷腦河下游地區如桃坪、布瓦等寨亦有分布。

人們通常將川西北的碉樓統稱為藏羌碉樓，細分起來羌族碉樓和藏族碉樓還是有不盡相同之處的。藏族碉樓主要集中分布在丹巴地區，多與官寨民居共生，形體高大，建造嚴謹，一般在30米以上，最高者馬爾康白賒碉通高43.2米，形態充滿官式色彩和宗教氣氛。而羌族碉樓多為民間建造，通高多在30米以下，且形多類雜。構筑相對粗糙，但生動別致，變化有致，充滿民間創造風格。羌族碉樓的設計特點優于藏族碉樓，造型特色亦明顯突出于后者。

關于羌族碉樓的發生和發展，有著不同的說法。一種觀點認為，西北羌人漢代沿岷江河谷南下，而漢文化又溯岷江北上，在岷江河谷中游這條各民族頻繁交匯、活動劇烈的大走廊里，征戰、械斗不斷，羌族因碉樓卓有成效的防御功能，廣泛興建于寨子、房舍、道路、隘口、要關之間。因公因私，因貧因富，又出現了公用碉樓和房合結合的私家碉樓等內涵不同的形態。因此，羌區碉樓的興起最早可能是蜀漢時期由內地帶來的軍事建筑。

另一種觀點則認為：碉樓的發生跟羌人宗教有直接關系，并涉及釋比在其中的重要作用。釋比為羌族中精神領袖，對建筑規劃、設計、營造有絕對的解釋權。他認為萬物有靈，碉樓(或謂邛籠)是“天宮”，而白石神最靈，那么壘砌碉樓和建房僅是祭放白石的工序和儀式。白石又常以五塊分別代表天、山、寨、女、山神保護五神。而碉樓之高可以把諸神抬舉到距天最近的地方，猶如通天云梯、通天之道，通過它以寄托釋比的宗教情感和想象，并以下寬上窄收分的錐狀形體，投射到天宇之中，那里正是天神、火神、太陽神所在的境地。

還有現代羌人解釋為是漢人“鎮風水”在羌寨的翻版一說。

再有一種觀點認為：羌人漢代還沒有來到岷江河谷以前，耶里的土著冉隴人就已有建碉樓的歷史。“兩千年以前，《后漢書-西南夷傳》描述的冉朧人‘依山居止，壘石為室，高者至十余丈’的‘邛籠’，即今羌語，碉樓之意”(《羌族史》)。

無論什么觀點，在今羌族聚居區內遺存的大量碉樓中，作為一種極特殊的空間形態，它在中國乃至世界范圍的本土建筑中，以不可替代的歷史、科技、藝術價值昭示人類，展示著獨特的空間創造和極不尋常的文化發展。其密度、廣度、空間、營造、宗教性等亦是世界罕見的。

茂縣地區以黑虎、三龍、曲谷等鄉為羌族碉樓最具原始特色地區。平面有四、六、八角多形，內或圓或方或六邊、八邊，內外均有收分。頂部為平頂，通體成錐體，邊長(3米～6米)不等，全為石砌，通高在20米上下，底墻厚在0.7米～1米之間。分公共、隘口、私家碉樓多類。內部全為墻體承重木構分層空間，多者13層，少者3層～4層，有圓木鋸狀樓梯上下。外觀雄渾古樸，堅固沉穩。外墻面多以凹面內收弧線形成錐狀“乾棱了”造型。是適應地震多發區的獨特構造，經受了1933年疊溪7.8級大地震檢驗。

雜谷惱河下游地區碉樓花樣翻新。突出的特點有：1 以方形平面整體呈方錐形居多；2 出現十泥夯筑墻體(如高達20多米的布瓦寨群碉)；3 頂端普遍呈椅子形造型；4 最高的碉樓一二層有木挑枋從墻體中挑出，以擱置木板構成隙望臺。布瓦泥碉頂部還用斗拱挑承檐口等等。其直接受到民居屋頂影響，在防御中講究審美需要，是此地區碉樓一大發展。

羌鋒一帶包括草坡藏羌混居地區，因其接近漢區，除目前所見羌鋒寨碉樓為正宗羌族碉樓外，草坡一帶諸如碼頭碉，不僅體寬胖大，頂部亦采用漢族兩坡水懸山屋面，風格氣韻走形較大，亦是漢羌兩族文化碰撞的一星火花。

羌族碉樓的外觀形態，歸結起來大體有六種平面形式，但細致分辨亦不過三種，即四角四邊，六角六邊，八角八邊。聰明的羌民在此基礎上為了加強底邊抗震承重的穩定性和壓力，在各邊的中點凸出一個轉折點，各點相連，又使外邊輪廓形成凹面弧線。因此，所謂有的八角碉，實則內部僅有四角，外輪廓也僅是中部凸出一點，形成象征性的角度。但真正的內、外均等分的六角、八角也有。那么若在六角碉每邊中點再塑一角，則成十二角碉了。但少見十六角碉，即八角碉邊長一分為二者。不過在八角碉對稱面錯開再在中點塑角者，亦又構成十二角碉。所以，羌族常言碉樓中有十二角者即為此型。

碉樓基本上是墻承重結構體系，無論是石砌或者土夯墻碉樓。由于內空間跨度極少有超過5米者，一般都在4米左右。因此，各層樓和樓頂的梁兩端，都穿擱在墻上，使樓內荷載都由內外墻負擔。由于墻身極高，自重、承重都大，自然加厚墻基，形成收分，以至有的碉樓頂只有簸箕大面積。羌族地區為地震多發區，墻身的防震處理至為重要，為了穩固，必須加厚基腳，基墻一體，逐層收分，增加轉角。墻腳下入地下的深度，以見硬底(即堅硬的石頭及硬泥)為準。但羌地多陡坡，也有的碉樓在背后一面墻身的處理上不下基腳，比如羌鋒寨碉樓就是把后墻身直接砌在石底盤上的，而其它三面仍需下腳。在收分上，往往碉樓下半部分收分多一些，上半部收分少一些。這種分段收分作法可降低重心，增加穩定性。所以從外觀上看碉樓，感到輪廓線不是直線即因此理。為了進一步達到穩定目的，在茂縣一帶的碉樓，平面外輪廓還形成凹面似內收弧線，這就在各墻面產生變更方向的轉角，也就是各墻面相交處角變得尖銳，羌人謂之“乾棱子”，無論四、六、八角碉樓，都有此狀。

碉樓一般采取分層構筑法，石砌與土夯都如此。當砌筑一層后，便擱梁置桴放樓板，然后進行第二層，再層層加高。每加一層要間歇一段時間，待其整體全干之后方可進行上一層的砌筑。原因在下層若是濕土潤泥，或石泥尚未黏合牢固，那么，無法承重壓力，上下層必然坍塌。所以有的碉樓或住宅要砌多年方可竣工。碉樓頂的構造各地略有差別，但和當地住宅屋頂的作法相同，目的是遮漏防雨。程序是大梁上加小梁或劈柴，再加樹枝或竹枝，上鋪高山耐寒硬草(龍膽草之類)，再鋪含沙土層并拍打磨光，形成一面傾斜散水坡，鑿墻穿眼接簡槽挑出以排水。

碉樓頂層一般還開樓梯孔道上頂，亦有加木蓋甚至薄石片的。因川西北少雨，亦常全開著。各層上下多用圓木鋸齒狀樓梯。極個別的底層開門，多數從二層開門加梯上下。待人上去之后，抽梯上樓，以防不測。

碉樓與村寨，凝聚著羌族文化的風景線

涉及各自的功能以及和村寨在規劃上的不同作用，羌族碉樓存在著單獨的碉樓和與民居結合在一起的碉樓兩種空間形態。

單獨的碉樓往往屬于公共性質的，分設在一寨或幾寨的隘口險關咽喉之地。它像寨子的眼睛，起瞭望和向各寨通風報信作用，同時又具有前哨防御功能，姑且稱之為哨碉。這種碉樓數量不等，視具體情況和環境而定。比如黑虎各寨均要通過一河谷咽喉狹窄險要之地，然后進入開闊的黑虎地區。那么碉樓選址則必須是山內各寨視覺均能所及的位置，然后以煙火或聲響等方式告之，作好迎擊犯敵的準備。所以，原有哨碉立于河谷咽喉之處，即今楊氏將軍寨是由哨碉逐漸組群發展而來。曲谷河西群寨地處半高山臺地，三面環山，前有陡坡高臨河谷。河谷是犯敵必經之地，于是在陡坡邊沿的觀察河谷視覺最好位置單獨設立巨型哨碉，而此碉恰又是山上各寨均可俯視的選址。類似之碉還有布瓦山頂龍山寨石碉等。這種選址和漢風水塔有相似之處，但功能迥然不同，全為觀察敵情所致。這類碉樓雖然在空間上和村寨空間不發生直接關系，但表現形式和漢風水塔在心理聯系上也有一定相似之處。這種空間現象直接影響村寨選址和寨內民居布局。最基本點則表現在任何居住建筑的出現，均不允許有障礙物阻擋其與公共碉樓在視覺上的可見性。因此，分析現存的黑虎鷹嘴寨民居為什么不錯落分布而一字沿山脊展開布局，其最根本原因即是相互之間不阻礙視線所致。通觀羌寨凡設立哨碉者，可謂無一例外。

另一類單獨的碉樓是立于寨中或四周恰當位置者。和前者不同的是，此類碉樓不僅作瞭望觀察之用，同時又是敵人犯寨后寨人共同躲避和防御之所。由村寨居民數量、財力、環境，決定碉樓的多少。布瓦寨曾經多達48個碉樓，而羌鋒寨僅一個碉樓。山嶺疊嶂之地，碉樓高一尺，視野寬數里，因此又決定了碉樓高度的不同，故碉高無一雷同者，全視具體地形、環境而定，這就是羌寨眾多單獨碉樓高度不一致的根本原因。此類立于寨中或寨子四周的碉樓，由于空間形態上和民居距離較近，在村寨整體空間上產生一種壁壘森嚴的威武雄壯氣氖。又由于起伏錯落的高差，墻體各立面大小不同的組合，石泥材料及工藝的粗獷，義旱現出一種悲壯的原始蒼邁之美。而前者，因哨碉離村寨有較遠的距離，空間與村寨親合較疏遠。

如果把碉樓與村寨關系中的單獨碉樓比喻成空間形態中的第一道防御層次的話，那么，作為碉樓發展的更深層次則是碉樓與民居直接在空間上的親和，出現另一類空間形態，即碉樓民居，亦可謂村寨防御體系中的第二道防御層次。這就在一些地區的村寨中出現家家有碉樓，一個地區或一個村寨碉樓與民居皆不同的碉樓民居大觀。尤其是茂縣地區，有的村寨不僅有公共哨碉，進入村寨又家家有私碉，且各寨碉樓與民居皆有不同作法及形態的建筑特色。

碉樓民居發達的地區如茂縣曲谷、三龍、黑虎、赤不蘇、維城等黑水河流域各鄉各寨，碉樓完全融人民居之中，內部空間有門和民居內空間相通，有的甚至拆去和碉樓相連的一至二面民居內墻，僅留有碉樓外部轉折的墻體以和民居外墻形成圍護。一座高聳的碉樓下緊連著一一座住宅，從結構受力，空間組合，材料使用，空間分配等均徹底融如一體。有的碉樓一層改作畜養，二層作臥室，三層儲藏。再上諸層作防御，已為純粹私家性質居住與防御的統一體。碉樓民居還散見于雜谷腦河下游流域各寨，只是沒有茂縣境內的純粹。碉樓和住宅之間有一定距離，雖然靠得很近，卻是相互獨屯的兩個空間體。而類似的碉樓民居則罕見于松、茂、汶、灌岷江河谷官道附近村寨。是否歷來官道駐有漢兵彈壓，羌民懾于淫威，防御建筑已失去意義，還是漢化程度較高，漸自消失了固有的建筑文化特色，是很值得思考的現象。

羌族民居與碉樓的親和上具有一種非常不平凡的、每幢住宅均不同的平面。這種平面意識雖然主要是在維護主宅與碉樓平面的前提下，其它諸如臥室、畜養、雜物間則顯得比較隨意。然而，正是這種層次明晰的主次平面構成，給空間組合造成了大小、疏密、緊松、開合、明暗等等美妙的空間氣氛。這也是很值得深思的空間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