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２０世紀遺產：刻不容緩的文化遺產保護新課題

對于當下的人們來說，20世紀仿佛還在昨天，這是個日新月異、創新的時代。而提到“遺產”，則更多讓人想到傳統，想到過去的古老遺跡。在這樣的語境下，保護20世紀遺產的提出，無疑是對以往人們固有的文化遺產保護觀念的更新。

20世紀遺產，顧名思義是反映20世紀歷史、政治、文化、社會生活等的遺產。概括起來大體可以分為三類，一是以推動社會進步的重大歷史事件為基本內涵的物質載體；二是以塑造人類文明的杰出人物歷史遺跡為背景的物質載體，三是以反映不同流派特點、藝術風格和時代精神為特征的建筑載體。

從上世紀末開始，20世紀遺產就已受到許多國家和國際組織的關注。1986年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ICOMOS)向世界遺產委員會提交了“當代建筑申報世界遺產”的文件，內容包括近現代建筑遺產的定義和如何運用已有的世界遺產標準評述近現代建筑遺產。隨后，一系列關于20世紀遺產的會議相繼召開。1989年，ICOMOS檔案中心發表了關于保護德國德紹(Dessau)的包豪斯建筑及其遺跡的文章。包豪斯是一處建于1920年代的當代建筑，建造者在建造之初將建筑的藝術和技術有機地融合在一起，被稱為現代工業文明的先驅。對它的保護的提出，體現了國際社會對20世紀遺產保護的具體關注。1993年，JCoMoS德國委員會在柏林召開會議，討論冷戰結束后東歐偶像破壞行為對政治雕塑造成的毀壞和關于現代建筑的保護問題。lCoMoS法國委員會召開特別會議，對當代遺產的典型材料——混凝土的保護技術進行了討論。1995年6月在芬蘭赫爾辛基，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中心和國際文化財產保護與修復研究中心聯合召開20世紀遺產會議，匯聚了來自13個國家的專家。會議強調，將20世紀遺產的各種表現方式結合在一起加以保護，這些方式同時反映了20世紀的變化和革新，以及傳統的形式和表達方式。1996年6月在墨西哥城，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和墨西哥國立自治大學聯合召開研討會，重點關注了建造于20世紀的美洲地區(包括美國、加拿大、加勒比海地區和拉丁美洲)的特殊遺產的保護問題，特別是被視為社會生活物質基礎的與非物質文化遺產有關的20世紀遺產。2000年2月，lCoMoS芬蘭委員會在赫爾辛基舉行國際研討會，討論古代城市景觀中的現代建筑保護問題。2001年11月，ICoMoS澳大利亞委員會在阿德萊德舉行了20世紀遺產年度會議。2001年，ICoMoS制定了“蒙特利爾行動計劃”，針對20世紀遺產，開展全球性調查，廣泛收集有關20世紀遺產的說明性案例。他們認為，近期遺產，尤其是那些經典的現代樣式，是我們普遍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代表建筑藝術和社會的進步2006年4月，在莫斯科召開了主題為“瀕危遺產20世紀建筑和世界遺產保護”的國際會議，關注在世界范圍內，當前20世紀遺產不斷惡化的狀態，以及為了當代人和子孫后代的利益，保護20世紀遺產的緊迫性。

盡管有關20世紀遺產的定義以及甄別方法的探討仍在繼續，尚未形成明確的理論成果，但是對于20世紀遺產的保護實踐早已迫不及待，并逐漸得到世界各國的積極響應。在國際社會的普遍關注下，波蘭奧斯威辛集中營、德國包豪斯學校、德國埃森煤礦工業體系、法國中心運河的四個提升閘和環境、捷克布爾諾的圖根哈特別墅、以色列最大城市特拉維夫白城、澳大利亞悉尼歌劇院等30余處20世紀遺產陸續進入《世界遺產名錄》。而今“20世紀遺產”已成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確定的當今世界文化遺產保護研究和實踐的主題之一。

在我國，針對20世紀遺產實施保護的觀念形成較早，最初以保護“革命文物”起步。1980年代以后，在繼續重視保護革命文物的同時，逐漸開始關注20世紀遺產的更廣泛內容。1991年建設部和國家文物局就曾下發《關于印發近代優秀建筑評議會紀要的通知》，提出了96項保護名單，包括有公共建筑、教堂，也包括有金陵機器制造局、錢塘江大橋、燈塔、民居等。此后，不少城市提出了保護優秀近現代建筑的保護規定。在確定第五批、第六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名單時也有不少20世紀遺產入選，其中有工業遺產、名人紀念地等。進入新的世紀，20世紀遺產保護的基礎工作得到加強，保護理念進一步明確，全國各地積極通過地方立法推動工作實踐。

作為發展中國家的中國，經濟的迅猛發展，城市建設的不斷擴張，使文化遺產的保護面臨著極大的挑戰。與古老的或更傳統的遺產相比較，人們對20世紀遺產更是缺乏重視和保護。雖然，已有的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已涉及對20世紀遺產的全面保護、搶救、研究和合理利用，但為了適應現代生活的需要，對20世紀遺產任意加以改變，甚至是破壞或損毀的狀況日益凸顯。而且，20世紀遺產數量龐大，在城市發展日益迅速的今天，諸多原因都使“20世紀遺產”很難受到優先的保護，其保護問題，已經成為中國文化遺產保護中迫切需要正視的重要問題。

為了凸顯20世紀遺產在中國文化遺產保護中的重要地位，順應世界文化遺產保護研究和實踐發展的大趨勢，4月10日～11日，國家文物局在無錫召開了以“保護20世紀遺產”為主題的文化遺產保護論壇，來自全國文化遺產保護領域的工作者和相關的專家學者對此進行了深入的研討和交流。20世紀遺產的認定、評估和保護技術成為與會代表關注的重點，專家們一致認為20世紀遺產保護的關鍵是認識、發掘、保存它的歷史信息。

在會上，國家文物局局長單霽翔作了題為《20世紀遺產保護的理念與實踐》的演講。單霽翔說，20世紀遺產具有種類繁多、保存完整、文化多元、功能延續、貼近生活、內涵豐富等基本特點，然而20世紀遺產在文化遺產大家庭中最為年輕，往往被人們忽略它們的重要意義。同時在保護理念、認定標準、法律保障和保護技術手段等方面尚不成熟，使20世紀遺產保護充滿挑戰。單霽翔指出，“缺乏加強保護的正確認識”“缺乏實施保護的法律保障”“缺乏實施保護的成熟經驗”“缺乏合理利用的科學界定”是我國在保護20世紀遺產中突出存在的幾大問題。面對20世紀遺產保護面臨的緊迫局面，應該從提高保護意識、開展科學評估、探索保護方法、對20世紀遺產實施合理利用幾方面著手。

會議最后通過了《關于保護20世紀遺產無錫建議》，《建議》指出人類社會步入新的千年，20世紀遺產保護日漸提到重要議程。20世紀遺產是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反映了百年變遷和多元文化，具有豐富的內涵和強烈的感召力。在我國，20世紀遺產保護已逐漸進入工作視野，但仍未得到充分重視。認定標準的局限，法律保障的缺失，保護經驗的匱乏，以及一些不合理的利用方式，導致大量具有重要價值的20世紀遺產正在加速消亡，搶救保護工作日趨緊迫。具體的四點建議是

1、提高20世紀遺產的保護意識。保護20世紀遺產，將使人類發展記錄更加完整，使文化遺產社會教育功能更加完善，使城市文化特色更加鮮明，各級政府和全社會應當給予充分重視，加以保護。

2、開展20世紀遺產的科學評估。20世紀人類的創造數量龐大，應組織開展科學評估，進行價值判別，確定保護對象，將20世紀遺產納入保護體系。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應將20世紀遺產作為重點內容，通過普查準確掌握資源分布和保護現狀，并予以登記認定，公布為不可移動文物，其中具有重要價值的公布為各級文物保護單位。

3、探索20世紀遺產的保護方法。針對20世紀遺產中廣泛運用的新結構、新材料、新技術，借鑒國內外保護經驗與技術方法，從研究、價值認定和保護等層面積極開展多學科合作，逐步建立20世紀遺產保護的理論與技術體系，實現20世紀遺產的有效保護。

4、實施20世紀遺產的合理利用。應制定20世紀遺產保護與合理利用的標準和管理辦法，規范保護手段和程序，對保護和利用途徑做出明確規定。應結合城市文化建設，優化歷史街區的功能調整。應依托20世紀遺產大力推進20世紀歷史題材博物館的建設，并列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或學生素質教育基地。應在不破壞文化遺產價值的前提下，采取“再利用”的保護方式，確保20世紀遺產的延續性。

與以往古代遺產的概念不同，20世紀的時代特點注定了20世紀遺產的特性。正如國家文物局局長單霽翔所言“沒有哪個歷史時期，能夠像20世紀這樣，慷慨地為人類提供如此豐富、生動的文化遺產，而面對如此波瀾壯闊的時代，也只有文化遺產才能將20世紀的百年歷史進行最為理性、直觀和廣博的呈現。以20世紀這一時間維度所提供的觀察世界的全新視角，反思和記錄20世紀社會發展進步的文明軌跡，發掘和確定中華民族百年艱辛探索的歷史坐標，對于今天和未來，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20世紀遺產是動態的、可持續發展的，是指向當前和未來的社會生活的。它所關注的是環境、經濟活動和社會生活，其參照空間的豐富性和多樣性更是古代遺產無法比擬的。20世紀遺產藝術多元、技術先進、人文共融的特性，使它們的價值更貼近時代。為了使人類發展記錄更加完整，使文化遺產的社會教育功能更加完善，使城市文化特色更加鮮明，保護20世紀遺產已刻不容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