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一位詩人

1

風(fēng)把時間吹成彎彎曲曲的河，流逝，不可遏止。

水沖刷著沙石，老死的貝殼，還有內(nèi)心。同水一起流逝的，已成了記憶和虛無，沉積下來的，變成河中的礁石，如一塊疤，如一段傷，讓人看見真實，看到時間，看到輪回。

河岸的林里，五月的風(fēng)使大地豐滿。長長草，在風(fēng)里交錯著，扭曲著，嬌俏的笑，尖銳的笑。水邊的野百合張著嘴巴，宣告春天的圓滿。我的內(nèi)心拂過一陣風(fēng)，閃過紛紛揚揚的花片。卷起一段深深淺淺的哀愁。對岸，光和影互相感受著，長長的草把笑浪送上高天。我望著天涯，尋找我的詩句，尋找一位詩人。

2

你的歌曲，使我的內(nèi)心擺脫寂寞，靈魂真實得如赤裸的小孩。

這小小的葦?shù)眩銛y帶著它淌過河流，吹出永新的音樂。我不知道你怎樣地唱，我總在驚奇地靜聽。你的音樂的光輝照亮了我的內(nèi)心。你的音樂的氣息透徹藍天。你的音樂的圣泉沖過一切阻礙的巖石，向前奔涌。

呵，詩圣!我已拜倒在你的腳前，我的心成了你的音樂的俘虜。在你的音樂，靈魂卸掉裝飾的驕奢，感受著赤裸的真實，一切的凝澀與矛盾融化成一片甜柔的諧音。

我的心渴望與你合唱，可是言語不成曲調(diào)，我掙扎不出一點聲音，我的虛榮的心，在你的容光中羞死。

只愿，我的生命簡單正直如一根葦?shù)眩屇愦党鲆魳贰?/p>

3

離你最近的地方，路途卻最遙遠。

我每天都在尋你，白天，我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到最繁華的地方去找你，去最輝煌的宮殿里找你，我向一切高貴的人打聽你的消息。時近黃昏，我就驅(qū)車起行，穿過廣漠的世界，在許多星球之上，留下轍痕。

可是我卻徒勞無功，心里疊滿了嘆息，“啊，在哪兒呢?”千萬遍的尋你之后，我失去了自己，在他鄉(xiāng)迷失了方向。也許，漂泊的人要在每一個生人的門口敲叩，才能敲到自己的家門，要在外面到處飄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內(nèi)殿。我的眼前突然閃過一道光芒，我不禁四處張望，最后才合上眼說：“啊，你原來在這里!”

原來，這是你的小凳，你在最貧最賤的人群中歇足。我想把花貢獻給你，想為你鞠躬，我的敬禮不能達到你歇足的地方的深處——那最貧最賤的人群中。你穿著破爛的衣服，和最貧最賤人一同行走，驕傲永遠不能走近這個地方。你和那最貧最賤的人群中沒有朋友的人做伴，我的心沒有找到那個地方。

4

我一直生活在與你相會的希望中，如今，相會的日子已經(jīng)到來。

你是在鋤著枯地的農(nóng)夫那里，在烈日下敲著堅石的筑路工人那里，在漂泊失所的游子那里……太陽下，陰雨中，你脫下圣袍下到泥土里，你和他們同在，在勞動里，在流汗里，在漂泊里……

我聽到了，從天上，地下，人間都傳來呼喚，呼喚你歌唱快樂與悲哀，羞辱和恐怖，葉子和花兒，和流走的水，和無告的漂泊無家的人……，請求你的音調(diào)和它們的聲音和鳴，黑暗與光明，在你詩歌的韻律中顫動。

呵，你已使我永生，我的小小的心，消融在無邊的快樂里。你使我從心中摒除虛偽，在心中燃起理智之火；你使我從心里驅(qū)走丑惡，使我的愛開花。

時代過去了，你還在做著愛的旅行，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永恒。

本欄責(zé)編：韋 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