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灘曾經有條浜,叫“洋涇浜”。一個世紀前浜還存在,浜北是英租界,浜南是法租界。
“洋涇浜”的出名,很大一部分就是同話語有關;那話語是一種雜交的話語,是滬語和外語(主要是英語)雜交出來的奇趣語言。就像上海俗語研究家汪仲賢先生所說的:在十里洋場的上海灘,“華洋之間,欲交換意見,不能不特備一種特別言語;而那時既無英語專修學校,又無留學生教授英文,只得用口授的方法,傳播了一種特別洋話,叫作‘洋涇浜話’,表示這種言語是專在洋涇浜一帶應付洋人的。”
“洋涇浜話”由此成為一種不純粹不規范外語的別稱,得以享譽世界。在英語辭典里,有個專指“洋涇浜英語”的詞一一Pidgin English。
洋涇浜英語盡管不規范,還是很派用場。用滬語諧音譯出的一些英語語詞,不僅在當時流行,而且很有生命力。
差頭(charter)——出租車,臺灣人叫“計程車”,廣東人和香港人叫“的士”(taXi),后者影響所及,便有“打的”(乘出租車)這個很通行的說法。
上海人除了“出租車”這個叫法之外,更多的則是稱為“差頭”。為什么要把出租車叫作“差頭”?有各種揣測,最令人信服的一說,是“差頭”為charter的洋涇浜譯詞。英語里的charter,其義項之一是“租”——包括租車、租船、租飛機。這樣,“差頭”便成了出租車的洋涇浜名號。
“差頭”的“差”,也是上海話的一個常用動詞,意指“差遣”、“使喚”。在普通話里這個義項的“差”,讀為chai,而上海話則讀cd。例如“差(派遣)伊去談判”,“差(使喚)伊去買包香煙”等等。那么,花錢“差”一輛車到自己要去的目的地,不正是此車的服務功能嗎?看來,把charter洋涇浜為“差頭”,算得上是音、義兼顧的。
門檻(monkey)精——上海人把會算計、總想占便宜的精刮行為叫作“門檻精”。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類行為跟“門檻”搭什么界?雖然有人考證過“門檻”如何與精刮有緣分,卻總讓人覺得牽強。
本博士認為,“門檻精”就是英語monkey的洋涇浜音譯。“門檻精”是音譯詞加上形容詞而構成。monkey就是猴子,上海話叫作“活猻”。在上海人看來,把精刮的人直接稱作“活猻精”,不大文明禮貌,也不夠語言美,所以就洋涇浜為“monkey精”,這樣既罵了人,又有洋味。只是把monkey洋涇浜成“門檻”,可能會發生歧義。
從“門檻精”一詞也可見洋涇浜的“精”,不像北方人那么干脆:“猴精”就是“猴精”!不會曲里拐彎到什么“門檻”上去。
(選自《牛康上海話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