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我國古老的簧管氣鳴樂器,歷史久遠,品種繁多。其音色恬靜、優美,和聲豐滿,技巧多樣,極富表現力,是我國傳統的氣鳴樂器中能演奏和聲的樂器。可用于獨奏,器樂合奏或成為地方戲曲和歌舞伴奏,在我國民族民間音樂中占有重要地位。
關于笙的起源,《世本·作篇》中有“隨作笙”說,《禮記·明堂佞》中有“女媧作笙簧”說。遠在3000多年前的商朝的時候,我國就已有了笙的雛形,笙的最初形式同排簫相似,既沒有簧片,也沒有笙斗,是用繩子和木框之類把一些不同發音的竹管編排在一起的樂器。在出土的殷墟甲骨文中有“和”的記載,《爾雅·釋樂》云:“大笙謂之巢,小笙謂之和”,后來才逐漸增加了竹質簧片和匏質(葫蘆)笙斗。在我國周代的樂器八音分類中,箏為匏類樂器,產生于春秋之時的《詩經》,在其收錄的29種樂器中記載著笙,在《詩經·小雅·鹿鳴》中有“鼓瑟吹笙”和“吹笙鼓簧”的記敘。在后來的《儀禮》、《周禮》和《禮記》等古籍中,還記載了許多笙的用法。
關于笙的制作,古籍中記載甚少,但在兩晉文人的詩辭歌賦中,卻有著詳盡的敘述。潘安仁在他的《笙賦》中記載古笙主要用匏和竹,匏吊干后可作笙斗,古代以山西曲沃的匏最好,個體碩大,外形端正,質地堅硬細膩,瓜蒂長而帶柄,共鳴好,所以古代文人有“巢笙傳曲沃,操鼓發漁陽”的詩句。夏候淳《笙賦》中有:“采相竹,剪朱密,搞長松之流肥,成昆侖之所出”,是說竹子要表面光滑,竹質堅硬。王廙《笙賦》中更要求“取不周之竹,曾成之匏,生懸崖之絕,嶺邈隆峰以崇高”,其中“基黃鐘以舉韻”則是指笙的定調,這些都記載反映了我國古代的制笙工藝概貌。
1978年夏,湖北隨縣出土的戰國初期的古匏笙,是我國發現最早的笙,笙斗用葫蘆制作,笙嘴為木制,圓箭型,笙苗的排列呈前方后圓衛列式,在笙斗和笙苗上,都有黑漆描繪圖案。雖歷2400多年,但仍清晰可見,其中笙的制作工藝與現代笙基本相同,說明2400多年前的笙制作工藝已達到相當高的水平。古代的笙用葫蘆做笙斗,這與八音中的匏類相一致,后干唐故為木制,經過世代流傳,最后銅斗又取代了木斗,使人們感到奇怪的是,現代所見和古籍中所載的笙簧數多為13、17和19等奇數,但出土的古匏笙簧數卻為雙數,這為研究笙的發展提供了新的資料。
隋唐時期的笙,據《隋書·音樂志》說一 “十九簧管于匏內,施簧而吹之”。另從《隋書·鄭譯傳》記載悉,北周鄭譯曾造十六簧笙,一套共20只,并于公元579年獻給了周宣帝。可知隋煬帝時已有十九簧笙和十六簧笙,十九簧笙還有專用的樂譜,這種笙譜曾傳八日本。
笙在隋九部樂和唐十部樂中的清樂、西涼樂、高麗樂、龜茲樂中均被采用,此時的笙有十九簧、十七簧、十三簧多種,后來又流行一種十七簧義管笙。這種笙在十七簧以外另備兩支“義管”供轉調替換用。《舊唐書·音樂志》中有“竽管三十六,宮管在左,和管十三,宮管居中。今之竽,笙也。并以木代匏而漆之,無復音牟。荊(今湖北)梁(今河南)之南,尚存古制云”之說。
盛唐之時,我國的十七簧笙東傳日本,在奈良東大寺正倉院中,還保存著我國唐代笙三支,其中吳竹笙兩支,分別長492cm和53.1cm,假斑竹笙一支,長57.7cm,這些笙是我國江南名城蘇州制造,蘇州古屬吳縣,所以日本稱吳竹笙。這些笙皆為十七管,其排列形式均成馬蹄形,外觀很有特點,彎曲的吹嘴特別長,斗上有油漆彩繪的人物和風景畫,笙管上還寫著笙譜的譜宇。日本笙的演奏方法和我國基本相同,但也有差異,在日本民間流行的地方戀歌《催馬樂》的伴奏中,笙不用合音吹法,而只用一個音的單旋律。日本還將笙斗寫作壺,20世紀80年代,蘇州民族樂器廠曾復制吳竹笙一件。
唐代涌現許多演奏笙的名家,如尉遲章、范漢恭、范寶師和孟才人等,他們的技藝都達到了較高的水平。“短長插風翼,洪細摹鸞音,能令楚妃嘆,復使荊王吟,切切孤竹管,來應云和琴”,這是詩人楊希道的《詠笙》詩,描寫了笙不僅能發出婉轉的鳥鳴,而且有極為動人的表現力,唐代文人沈儉期、宋之問、李嶠、郎士元、杜牧、李商隱等,也都寫下了笙的詩作。
北宋景德三年,宮廷樂又啟用了十九簧笙。此后,十九簧笙又得到了普遍的應用。在宋代,宮廷教坊樂部及民間藝所中的某些器樂合奏都用到了笙。北宋四年,四川省還出現了一種三十六簧的半音笙,稱為鳳笙。陳場《樂書》載:“今太常笙濁聲十二,中聲十二、清聲十二、俗呼日鳳笙,孟蜀主所進”,正如唐宋末段安節在《樂府雜錄》中所說:“笙除二十八‘調本’外,別有二十‘本’中管調”,既笙共有48個調本,有十二宮或十二律各四調,這樣的笙只能是三十六簧半音轉調笙。可見,這樣的笙唐代時已出自四川。
元代所用的笙在型制和種類上與宋代大致相同,《元史·禮樂志》載:“登歌樂器”,其“匏部”中有:“大者日巢笙,次日和笙,管皆十九,簧如之。十三簧者日閏于匏,九簧者日九曜匏,七簧者日七星匏”。到了明代,《明史·樂志》僅載笙的名稱,《明會典》只說:“大樂器制度……笙十二攢,用紫竹七管、下施銅簧,參差攢于黑漆木匏中,有嘴,項亦黑漆。”清代,笙用于宮廷的祭祀樂,宴食樂,蒙古番部合奏樂,鹵簿樂和凱旋樂中,明清以來20世紀50年代流行的笙有兩種不同的十七簧笙,一種十三簧笙和一種十簧笙,還有一種十四管、十二簧河南方笙。
我國的笙對西洋樂器的發展,也曾起過積極的推動作用。笙很早就通過絲綢之路傳到波斯,1777年,法國天主教耶穌傳教士阿米奧特將笙帶回歐洲。1780年僑居俄國的丹麥管風琴制造家柯斯尼克,首先依照我國笙的簧片原理,制造出管風琴的簧片拉手,管風琴曾一度試用過音樂柔和悅耳的自由簧。18世紀末,俄國科學院士雅·什太林,曾撰文稱笙是“最受歡迎的中國管風琴”,我國的笙在世界樂器發展史上留下了光輝燦爛的一頁。
鴉片戰爭后,中國出現了學習西方的洋務運動,甲午戰爭的失敗,宣告了洋務運動的徹底破產,其后,“變法維新”的思潮乃至政治運動興起,積極主張變法維新,要求倡西學,興民權、廢科舉、開學堂,發展資本主義,實行君主立憲,力圖按照西方國家的面貌,自上而下地對中國實行徹頭徹尾的政治大變革。西方音樂理論對我國民族樂器的改革發展也產生了廣泛的影響。
就笙的改良而言,拓寬了音域,豐富了表現力,無論是獨奏還是民樂合奏都能適應,在現代民族樂隊中成為一件重要的樂器,另一方面,改良笙卻難于演奏傳統的笙曲,這在客觀上又抑制了民族笙樂的發展。現代中國笙呈多元發展態勢,改良笙、加健笙、系列抱笙、巴烏笙、葫蘆笙等在各地改革應用,豐富了笙的表現力。
加健笙以36簧加鍵擴音方笙為主,它是在32簧加鍵方笙的基礎上,擴大音域,增加半音,設置共鳴管,于20世紀80年代研制成功。這種笙將傳統笙的按孔發音法改為按鍵控制音窗的發音法,笙鍵的作用是省力,便于氣息控制,提高發音的靈敏度,運指方便。采用流行于河南、安徽的方笙型制,將36支笙苗分為前、中、后三排平行排列,兩邊開口,兩手食指插入中間按音,各手均可自如按鍵。36簧加鍵擴音方笙成為當時產品定型,質量穩定,做工完善的領先樂器,它具有結構合理,造型優美,音位排列科學,指法簡便,性能優越,使用方便,而且易學、實用,不僅能用于合奏、重奏、還適用于獨奏和伴奏,不僅能吹中國民族樂曲和現代樂曲,還能吹奏外國樂曲。此笙由于采用十二平均律,轉調方便,并在民族樂隊中起到加強穩固音準的作用,很快得以推廣,遍及全國許多專業團體和部分音樂藝術院校,并流傳到馬來西亞、新加坡等國和香港地區,這充分證明了此笙的使用率高,實用性強,表現力豐富,實際效果極佳。
系列抱笙是我國民族簧管氣鳴樂器的新品種,是經過對傳統蘆笙的研究,根據現代音樂表現的需要,吸取了蘆笙共鳴管擴音結構,設計出封閉氣斗,律呂音位,通過按鍵來控制笙苗發音,節省大量吹氣,采用傳統圓斗笙的型式,形成了高、中、低音和最低音四種的系列抱笙。它可用于獨奏、重奏、合奏和伴奏,在民族樂隊中收到了較好的藝術效果,既豐富了音響,又保留了民族風格,在管弦樂器之間起到了融合與協調作用。它還可以和民間多種氣鳴樂器結合,組成新的民族吹奏樂隊。此外,對于圓斗笙、方斗笙推廣共鳴擴音管和苗族傳統蘆笙的改革方面具有參照意義。
巴烏笙是我國民族簧管氣鳴樂器的新品種,它是在25簧D調改良笙的基礎上,裝上一支A調巴烏制成的。是巴烏與笙二合為一的樂器,它比一般的笙多了巴烏特殊的表現力,便于演奏具有西南地區民族風格的樂曲,為笙的獨奏增添了色彩。例如巴烏笙獨奏曲《阿細歡歌》運用了彝族民間歌舞《阿細跳月》的基本音樂素材,并吸收了其它民間音調,通過巴烏與笙兩種音色的鮮明對比,描繪了阿細青年月夜歡歌的沸騰景色。使全益充滿了濃郁的滇東地區風格和韻味。
葫蘆笙是彝、拉祜、哈尼、黎、納西、怒、普米、苗等民族簧管氣鳴樂器,流行于云南省、四川省、貴州省的部分民族地區。傳統葫蘆笙音色各異:高音笙清脆明亮、中音笙圓潤柔和、低音笙深厚低沉。常用于獨奏、對奏和歌舞伴奏,經常是邊舞邊奏,有時也和彝族笛子,大、小三弦配合演奏。所奏樂曲絕大部份是舞曲,一般都比較輕快活潑,節奏鮮明。在滇、黔、川三省彝族民間,葫蘆笙是“踏歌”、“打歌”和“葫蘆笙舞”的主要伴奏樂器。
20世紀80年代,音樂工作者對傳統葫蘆笙進行了較有成效的改革,研制出十管葫蘆笙,笙斗改為木制,笙管上增加了共鳴管,音域a——f2,擴展將近兩個八度,還增大了音量,它的最大特點是能夠轉調,適用于獨奏,樂隊合奏和歌舞伴奏。這種葫蘆笙主要在彝族樂隊中使用,取得了顯著的效果。
另一方面,笙曲創作題材,體裁的多樣性,對發展笙樂進行了有益的探索。新創作的大量現代笙樂在使用傳統五八度和聲的同時,也使用三、四度等現代和聲,豐富了笙的表現力,促進了笙的發展和普及。《阿細歡歌》、《喜運北疆豐收糧》等笙曲,都充分體現上述特點。
但是,現代中國笙樂曲,題材、體裁還欠豐富,有單一感,不符合快節奏的時代性和多樣性。笙的改良對于傳統笙的特點尚欠深入研究,但多數改良笙的律制是依據于西方音樂的律制,使改良笙遠離了民族音樂傳統。以鍵笙為例,鍵笙采用十二平均律制,改為用金屬按鍵,笙的外型增大,在演奏民族樂曲時,不僅缺乏民族音樂的韻味,且已不能站立演奏,只能坐奏,這就制約了演奏者形體的律動韻味。另外,在傳統笙技巧方面,如指顫音,抹音,呼舌等都無法用鍵笙來表現。這就說明鍵笙使得若干傳統技法消失,民族音樂韻味淡化。
由于鍵笙采用“自由簧”作發音工具,音色甜潤,柔和悅耳,呼、吸均能演奏:演奏上,鍵笙擁有若干口內技巧,如花舌、吐音、撥舌、顫音等,客觀地說,鍵笙的技法還是相當豐富的,同時鍵笙開創了笙演奏西洋樂曲之先河,如《馬刀舞曲》、《單簧管波爾卡》、《杜娟圓舞曲》等。在這里還必須提到21世紀笙家族的新成員一電子笙,電子笙是由氣流刺激感應器,帶動電子發聲器發出樂音,其笙苗也采用了透明材料,使笙的外觀更符合現代人的審美情趣,電子笙的出現豐富了笙的演奏形式,通過電子發聲,其音色也較傳統笙有了提高,在電子音效上也更為豐富,在笙的改革創新中留下了濃濃的一筆。
綜觀笙的發展歷史,我以為,笙的變革發展之路要創新,但不能背離中國的音樂傳統,無視中國人的審美情趣。改革的指導思想偏離了傳統,則所產生的音樂就無法符合人們的審美情趣,得不到人們的喜愛,必將阻礙笙樂的發展。當然,樂器改革也不能死抱住“傳統”不放,傳統固然要繼承,但如果只講守住“傳統”,停滯不前,也將會抑制笙的發展。可見,只有改革才能發展,而改革若無視傳統,則發展就成一種無本之木,最終會走向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