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僵硬地微微轉(zhuǎn)過了頭,看著在自己臉旁的這只手,“啊……”陳浩不自覺的低呼了一下,那只手,那只手,竟然那樣的白,那指甲,長長的,又尖又細,而且還是綠色的,竟然在這樣的夜里還發(fā)著淡淡的綠光……
陳浩是一名出租車司機,一天到晚忙碌在這座城市的條條馬路之上,苦點,累點,這都不能使這樣一個承擔著家庭重擔的漢子感到辛苦。反而,當看到家里人甜甜而滿足的笑容的時候,陳浩就覺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知足……
從各個角度看,陳浩都是一個普通而又幸福的男人。
然而,幸福的人是會被上天妒嫉的……
這是八月的一天,陳浩正當晚班,已經(jīng)接近23點了,酷熱與疲憊化做一陣陣的困意襲向陳浩。想一想,這幾個月來的晚班,陳浩一天也沒有好好的休息過。看看這深夜的馬路上,行人都廖廖無幾,更不要說有誰叫車了,但陳浩還不想休息,畢竟多拉一位客人就可以多掙一筆錢,可是,這街上又哪里有人啊!就這樣,在困意的糾纏下,陳浩決定,找一個還在營業(yè)的地方,在它門口等等活。
這樣的深夜了,哪里還有營業(yè)的地方呢?思來想去只有在市里那幾所大醫(yī)院門前等活還不錯,又有客人,又不用交費用,就這樣決定了。想罷,陳浩的車便駛向了離他所在地最近的一所醫(yī)院——市附屬二院。
這是所很大的醫(yī)院,聽說這里最出名的是婦科和外科,但又聽說,這里的牙科也不錯,往常的夜里,這里等活的車也不少,可不知為什么,今夜,這里竟然一輛車也沒有。
找了個最有利的車位,陳浩把車停好,一頭便趴在了方向盤上,好累,好困啊……
“咣咣咣——”還沒等陳浩把眼睛合上,就有人敲車門。
“媽的,誰啊!覺也不讓人睡好。”陳浩心里罵了一句,但隨即便恢復(fù)了平和,有生意可以做,是會讓他這樣一個男人忘記生氣的。
也沒有回頭,陳浩將車子的電控車門打開了,客人從打開的后車門上了車,從后視鏡中,陳浩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位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上了車,從身材上看,這個女人應(yīng)當很年輕。
“小姐,去哪里?”陳浩發(fā)動了車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等待著客人指出目的地。
“回……家。”
“是不是還沒睡醒?”陳浩心里問著自己,因為,在他聽來,那個女人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以陳浩的經(jīng)驗,大部分時候,聽到客人說“回家”那就意味著這個客人喝多了。沒辦法,只有再問一遍:“小姐,我知道你要回家,可你的家在哪里啊!”
陳浩說罷便再一次從后視鏡中向后座望去。可以肯定,那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個長發(fā)的女人,因為她的長發(fā)將她的臉全部擋住了,黑黑的長發(fā)與白色的連衣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再看那女人露在衣服外邊的皮膚,也是那樣的白,那樣的白,就好像里邊沒有血液流過一樣!在這樣的夜里見到這樣一個女人,絕對是件考驗人神經(jīng)的事情。
陳浩晃了晃腦袋,讓自己再清醒些。
“光……明……路……”那個女人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陳浩感到一陣寒意,全身哆嗦了一下,看來不是自己聽錯了,那個女人的聲音就是那樣的斷斷續(xù)續(xù),聽得仔細了,那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中還有一種哭音,在車里回蕩。這樣的聲音就像有個怨魂纏上了陳浩一樣。
雖然極不舒服,但既然客人指出了目的地,陳浩就馬上將車駛了出去,這么多年來的司機生涯讓陳浩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將車開得平平穩(wěn)穩(wěn),但今天,這車不知怎么了,在馬路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的弧線,冷汗也在陳浩的頭上不斷的涌出,在這樣狂亂行駛的車中,那個女人竟然一聲不出,反而在低哼著什么……
終于到目的地了,陳浩停下了車,粗粗的喘著氣,也沒敢再說什么,反而是那個女人說道:“給你錢……”
說著,從陳浩身后伸出了一只手。
陳浩僵硬地微微轉(zhuǎn)過了頭,看著在自己臉旁的這只手,“啊……”陳浩不自覺的低呼了一下,那只手,那只手,竟然那樣的白,那指甲,長長的,又尖又細,而且還是綠色的,竟然在這樣的夜里還發(fā)著淡淡的綠光……
陳浩沒敢伸手去接,而那只如鬼一般的手將錢扔到了陳浩身邊,又慢慢縮了回去,陳浩拿起了她剛剛?cè)酉碌腻X,一看,“啊——”那、那、那竟然是冥幣!
陳浩身體在劇烈的抖動,他回過了頭,看見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也在直視著他,擋住臉的黑發(fā)這時飄了起來,那慘白的臉,削瘦的只有一層皮而已,骨頭似乎要從皮下刺出來,再看她的嘴,“啊——”那是一張充滿了鮮血的嘴,那殷紅的鮮血,一滴一滴的從嘴中流出。“嗷——”的一聲,她張開了那滿是鮮血的嘴,伸出了那發(fā)著綠光的枯指,向陳浩猛撲了過來,“不要——不要——啊——”
“不要——不要——啊——”陳浩驚呼著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腦袋重重的撞在了車的頂棚上,這一下真的好痛,“呼,呼,”陳浩喘著粗氣,看著自己,原來還在那家醫(yī)院的門口,看來,剛剛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呼……好可怕的惡夢!看來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行。”陳浩自言自語地說道。
“呼——”陳浩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打點精神,準備開車回家了。正在這時,突然,“咣咣咣!”地傳來了敲車門的聲音。
陳浩打開了車門,只看到一團白影上了車,那……那……那是一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剛剛的惡夢讓陳浩對上車的這個白衣女人充滿了恐懼。
“小、小姐,去哪里?”陳浩壯著膽子問。
“回……家!”
“家……家……在哪?”
“光……明……路……”
這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這聲音中飄著的哭音,完全就如剛剛的惡夢一模一樣,陳浩哆嗦著將車駛向了光明路。同那夢中一樣,車子怎么也不聽陳浩的控制,在馬路上左晃右晃。而那個女人,在陳浩的背后發(fā)出一陣陣的低哼,這簡直就是在撕裂陳浩的神經(jīng),陳浩怯生生地望向了后視鏡,后視鏡中,那個女人,那一頭擋住了全部臉的黑色長發(fā),那與黑色長發(fā)截然相反的似乎沒有血液流動的白色皮膚,讓陳浩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冷汗從頭上一顆顆流下,不知是怎么開的車,但車已經(jīng)駛到了目的地。
“給……你……錢……”!
一只手突然從陳浩身后伸了出來,那白色的枯指,那綠色的發(fā)著幽幽綠光的指甲,扔下了一團事物。陳浩連看都沒敢看那些錢,只盯著這只有如鬼爪一樣的手從自己臉旁一寸一寸縮了回去。
不知是什么力量,竟然讓陳浩回過了頭,去看看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一頭黑色的長發(fā)依舊擋著全部的臉,突然,那一頭長發(fā)向后飛了起來,露出了那一張藏在頭發(fā)下的臉。
“啊——”陳浩驚呼了一聲,那……那……那個女人的臉,竟然是那樣的白,那樣的瘦,那張嘴,那張嘴上一滴一滴的在向下滴著鮮紅的血液,那目光,似乎要沖過來咬死陳浩一樣,陳浩忙回過了頭,緊緊抓住方向盤,陳浩自己都可以看到自己在哆嗦,心臟好像要從胸腔中跳出來一樣,陳浩等待著那最后一刻的到來。
“嗷……”的一聲過后,那個女人沒有撲向陳浩,而是消失得無影無蹤,無影無蹤,就像空氣一樣。陳浩再看那個女人,已經(jīng)找不到任何她曾上過這車的跡象,那扔下的錢也消失了,只有空蕩蕩晃著的車門。
“鬼……鬼啊——”這次不再是夢,陳浩清清楚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夜里的風(fēng)……
“啊——”的一聲慘叫過后,陳浩的神經(jīng)徹底崩潰了,憑著司機的本能,他將車開回了家中,在半神經(jīng)質(zhì)的狀態(tài)下,向家人描述了他這夜的經(jīng)歷。然而,那是他最后一次對家人說話,自那以后,他再也沒有恢復(fù)清醒……
事隔一個星期左右,我,作為一名小報記者,在報紙中詳細的報道了陳浩的遭遇,對于他所經(jīng)歷的一切,我與許多無神論的讀者都十分的不解,但這件事又是那么真實的發(fā)生了,夢境與現(xiàn)實的重疊,亦真亦幻的感覺,讓一個幸福的家庭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這件事困擾了我好久,直到我又一次采訪了一個人。
那是一名舞蹈演員,小姑娘很漂亮。采訪她是因為她一夜間成了全市最倒霉的人。至少,在她給我的電話中,她是這么說的。
她住在醫(yī)院里,我去采訪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快康復(fù)了,但依舊對一星期前那一天所發(fā)生的事耿耿于懷。
我進了她的病房,她躺在病床之上。我看見她,第一個感覺就是,她好瘦,是啊,她是練舞蹈的嘛。皮膚也很白,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fā),靜靜的垂在肩上。我走近了她,聽她說起她“倒霉”的經(jīng)歷。
“那是大概一個星期前吧,我早晨起來去化妝品商店買了最新款的指甲油,剛剛將它涂到指甲上,就感到十分的不舒服,嘔吐,發(fā)燒。還沒過中午呢,牙齦就腫起來了!我馬上到附屬二院檢查,這一檢查不要緊,足足查了一天,可也沒查出來是為什么,還花了我1000多元的檢查費。到了晚上21:00點左右的時候,牙痛得不得了。我就在二院的醫(yī)科做了簡單的手術(shù)排膿。可沒想到,醫(yī)院這個時間沒有牙科大夫值班,是個實習(xí)生替我做的手術(shù)。這手術(shù)非但沒有治好我的牙齦,反而將我治得滿嘴鮮血。最可氣的是,用于口腔的麻藥有效期十分的長,在這期間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就這樣,我的唾液混著血水不斷的從口中流出!我的天,你要知道,當天我穿的可是白色的連衣裙,我那時的樣子慘得一塌糊涂。不僅如此,麻藥的力量還讓我變得口齒不清,當時我自己說的話自己都聽不清楚。唉,為了不讓人看見我這種慘樣,我不得不把頭發(fā)全拉過來擋住自己的臉。就這樣,我還是委屈的哭了,我一定要告這家醫(yī)院!哼,等著吧。可是,這還不算完,當我從醫(yī)院出來的時候,想打個車回家,可你猜怎么著?就那么一輛車,車上的司機還那么的魂不守舍,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一路上車開得歪歪扭扭,真讓我害怕。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我馬上扔了一張錢過去,好像是扔到他座位下了,可他看也沒看,反而盯著我的臉,那表情,那表情,簡直就是個流氓!我急忙打開了車門,想趕緊回家,可,可,他竟然將車停到了一個井邊。倒霉的是這個井還沒有蓋,我剛下車的第一步就掉到了里面,而他竟然開著車跑了。哼,有一天我要是知道了他是誰,我一定告死他!這不,現(xiàn)在我就躺在這里了,你猜怎么著,那天最大的禍手就是我新買的那支指甲油。原來我當天的病情就是對這種指甲油過敏,結(jié)果,這么點小事卻讓我倒了這么大的霉!我,我一定要告這家廠子,你是記者,你幫幫我。”
聽過之后,我突然笑了,是大笑,大笑不止,“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家是不是住光明路?”
“是啊,怎么?”
“那你新買的指甲油是不是可以在夜間發(fā)光的?”
“是啊,還是發(fā)綠光的呢,這可笑嗎?還是我可笑?”
“不,不,當然不,哈哈,我在笑一個人,哈哈,我笑他被自己的想像給嚇瘋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