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無此人（３）誰做老大都一樣

再不參加任何聚會，再不和任何人變成熟人!

不要記住任何人，也不要任何人記住!

遠遠離開，把自己丟在陌生的人群里!

可是李可以走到哪里，都是注定要被女孩們牢牢記住的……

“問你一個問題?！迸鹘枪淖阌職忾_口。

“喔?！?李可以有一口沒一口喝著冰水，心不在焉。

“你是混血嗎?

“嗯?!”他抬頭，第一次拿正眼看女主角。

“李可以，你不用演，只要眼睛不眨看著她就行。”導演的聲音插進來。

隨著女主角旁白展開鏡頭——

那是一雙我頭一次注視就不能忘記的眼睛。他有一雙湛藍的眼睛，所有人都覺得我在胡說，呵呵，一個純粹的中國人，怎么可能有一雙湛藍的眼睛呢。

那是只有我看得見的籃，讓我心醉的籃。做攝影師的爸爸說，有的人年紀即使很大了，瞳人里都有一種藍色，那種藍叫做嬰兒藍。爸爸又說，有這樣顏色的瞳人的人是沒有年紀的，是神奇的純真的人。

我被那有湛藍眼神的人吸引住啦。只要看到他，蔚藍色的晴空向我撲天蓋地而來。

第一次，我悄悄涂了亮晶晶的潤唇膏，這樣笑起來就有光彩了吧?

嗯，我就帶著這樣閃閃發光的笑容，一步一步，就算心跳得七上八下，也盡量保持平穩地走向他，走向他……

繼續換街頭的場景，一條安靜的、很少人走過的小街道，一邊是一所學校，正是上課時間。

“那么，再見哈?！迸鹘俏臉幼?，手很可愛地一擺一擺。

李可以站在靠學校圍墻一側的街道，站在圍墻的陰影里。

“我們還會再見嗎?”女主角走了幾步，等后面沒有聲音，不甘心回一下頭。

“不知道?！崩羁梢赃@次念了三個字的臺詞。

“噢?！迸鹘亲邘撞?，又轉頭，“如果再見了，你不會裝作不認得我吧?”

“認得。”他指指她的嘴唇，一如既往的沒有表情，“那里會發光。”

“太好啦!”女主角笑得滿足愉快，又一次，手可愛地一擺一擺，“那么，再見哈!”

一轉身，雙手插兜的女主角，從左面口袋里，拿出一支潤唇膏，一下，又一下涂著嘴唇，眼里滿是淚水。

女主角的旁白——

他看我的眼睛還是藍色的，只是藍色里藏著一個黑洞，幽藍幽藍。

他的唇還是很干，天一冷就起皮，他就舔，我想提醒他，嘴唇只會越舔越干裂?？晌艺f不出口。我買了一支潤唇膏，一直裝在口袋里，看到他舔嘴唇，我就拿出來涂一下?，F在，你明白什么叫干著急了吧，呵呵……

“如果再見……一定會再見的!”女主角抿著亮晶晶的唇，仰頭燦爛地笑，天空正湛藍。

一個潤唇膏廣告的故事篇，一個開始篇，一個結局篇，一天之內拍攝完工。

這是李可以第一次拍片子，他根本不會演戲，導演說就要他的零表情，所以他平時什么樣就什么樣地走進鏡頭，稀里糊涂成了男主角。

“創意有點意思吧?”副導演是個大男孩，戲劇學院大三的學生田加，比李可以也大不了多少歲，“這可是我從一厚疊征稿中百里挑一選中的，那種女生的小調調，有點甜又有點苦，最后那個起皮的細節，真的很棒……”

“嗯，嗯?！崩羁梢孕牟辉谘?，抓緊把男主角穿的T恤脫下來，很扎眼的寶藍色，據說在鏡頭里很能襯出他眼睛里的那一抹藍色，“再見哈!”說話間，李可以飛快換上自己的藏青T恤，把裝著報酬的牛皮紙信封往大包里一扔。

“不見作者了?”田加說得正起勁，“可以一起坐車去公司，她在那里。”

“我不喜歡見陌生人?！薄皣W”一下，李可以干脆利落拉好包的拉鏈。

“你們不認識?”田加驚訝的聲音，“不會吧?你來演，就是她強烈推薦的。”

“噢。“李可以像在聽和他無關的事。

“她說報酬什么都無所謂，只有一個條件，男主角她來定。”

“我們怎么可能答應呢?不過那女孩堅持說寫這個本子，就是你的臉給她的靈感。那天，等我們真的看到你以后，嘿嘿，不得不承認，那女孩說的沒錯?！?/p>

“那天，看到我……”李可以咧咧嘴，想起來了……

是個昏昏沉沉的下午，大概吃太飽啦，走著走著他犯困了。一連打了5個大呵欠后，就地在地鐵過道坐下來，外套拉鏈一直拉到下巴，帽子翻起來一直擋住額頭。天氣暖和時，連帽衫直接可以當睡袋用。

他垂著頭，一會就睡著啦。好像有人蹲下來，輕輕撩起帽子邊看他。一會又呼呼吹氣，他眼皮癢了，無奈卸開一條縫。

迷迷糊糊的臉，下巴殼很尖，像日本漫畫，在問：“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去!”他一把撥開那人的手，像趕一只蒼蠅。

“唉，你眼皮向上翻特別難看。原來不管男生女生，只要翻眼皮，都是一樣的白癡相啊!”嘀嘀咕咕的聲音，撥電話的聲音，“找到啦，快來吧……”

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頭靠著過道的墻壁，身體靠著大包，一會就潛進了更深的夢境。

后來的事情都是在他睡得完全沒知覺時發生的，田加說，他靠在那里，睡得很香，一動不動的，像個立體照片。他們換了很多個角度反復觀察，最后下定決心把他推醒，問他愿不愿意去拍個廣告。

“哦，哦?！崩羁梢噪S口應著。對他來說，下一步去哪里，干什么，都無所謂，日子就是這么過的，打發掉一天就是一天。

拍廣告片，對他來說，無非是他不用帶著自己大大的行李包拖著自己的身體晃來晃去，他只要做牽線木偶就好了，導演手里的牽線木偶。

“那替我謝謝她?！崩羁梢晕⑿α艘幌拢髡呔褪悄莻€有尖下巴輪廓的撩起他的帽子查看他臉的家伙吧?

“你謝她什么呀?!”田加不滿意他冷漠的態度。

“寫得好，”李可以搜腸刮肚吐出幾個字，“嗯，臺詞少，不用背。”

“喂，李可以，她叫——蘇錦暢?！碧锛拥穆曇魪谋澈笞飞蟻?。

他站住，重復著“蘇—錦—暢”，聲音慢了幾拍，一種拔腿就跑的感覺突然竄了上來。

“查無此人”的第一封信，就是退給這個蘇錦暢的。

也是這個女孩寫給他的第一封信。整封信很簡潔，他現在都背得出——

李可以，打你手機，被告知停機，遂寫信。一邊寫一邊問，為什么大家都不喜歡寫信?還有，上次聚會，你為什么不愿擔任男生聯絡人?

是你不愿意和我聯絡嗎?不會的!還是，我說錯了什么……話?好了，期待你回信。

蘇錦暢沒說錯什么，是他自己的問題。

那次初中同學的聚會，對他是災難性的記憶。

一場內心的災難，靜悄悄在那爆發。

他們一個個上來和他打招呼，他更熱情地回應，沒人知道，其實他們全成了他的陌生人。

他茫然失措，夸張地說笑，大家都覺得他升高中以后，成了格外活潑的男生。

大家眼里和他一樣變得格外活潑的女生就是蘇錦暢，她在新高中里功課不錯，人也變得修長漂亮，這一點他從大家的贊揚里聽到了。

她坐到他旁邊悄悄問：“李可以，你真的沒學過樂理嗎?”

那一剎，他聞出了她頭發里的味道，還是“伊卡露”草本精華洗發露，好像在茫茫大海中，終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初中時，早自修她老遲到，慌慌張張跑進來，帶著一股“伊卡露”清香味道，她有潔癖，天天一定要洗好頭才出門。

于是他第一次露出確切無疑的笑容，第一次確切無疑叫著對方名字，“沒學過，蘇錦暢，我聽出來的?！?/p>

“你記性那么好呀，都能記住樂譜!”她不可思議的語氣。

她說的那件事情發生在初一班級聯歡會，她表演拉小提琴，他被老師分配做她的樂譜架子，以他的個子舉著譜子正好和她的視線平行。他們大概就排練了那么一次，正式表演時，他雙手舉著譜子，對著譜子背面，只露出頭頂。每到轉頁，他準確地一秒不差地翻過去，讓她的琴聲前后銜接得天衣無縫。

“我那時拉的可是難記的練習曲啊。”蘇錦暢好奇追問，“告訴我你記性那么好有什么竅門呀?”

“從小訓練的?！彼樕下冻瞿欠N提起不想提起的事情的厭惡。

蘇錦暢還在一個勁說，“誰訓練的呀，媽媽嗎?你媽媽真偉大呀!”

“我可不那么想!”他臉上的笑容終于失去粘性，掉下來啦，“大人都是自以為了不起，實際上糟糕透頂!”

她吐吐舌頭，趕緊走開。他繼續坐在那里，均勻地對每一個人撒播笑容。

實際上。他一刻比一刻難受，一刻比一刻想拔腿逃跑，他不得不用拳頭使勁摁住自己的膝蓋。

分別時，大家都顯得依依不舍，有人提議選一個女生聯絡人，一個男生聯絡人，通過這兩個人定期搞同學會。

蘇錦暢被大家一致推薦做女生聯絡人，一個想入非非，堅信終有一天天上會掉餡餅的姑娘，有一種明快的熱情，男生女生都愿意多多和她有聯絡。

“男生聯絡人就讓李可以做吧?！碧K錦暢脫口而出。

其他同學起哄。他心亂了，還生氣起來，蘇錦暢怎么自說自話呀。

道別是胡亂的混亂的，等到所有人部看不見的時候，他發了一個短信給蘇錦暢——“我不會擔任男生聯絡人!”然后關機。

他做了一個決定，再不參加任何聚會，也不再和任何人變成熟人!不要記住任何人，也不要任何人記住1遠遠離開，把自己丟在陌生的人群!

收到她那封簡潔的信時，也是他決定離開的時候，他找到趙起，拜托他打上“查無此人”，退回原址。這事過去一年多了，她應該念大學了吧?所以考到這個城市來啦?呵呵，自己還不幸被她找到啦。

想也不想就拒絕和蘇錦暢見面，難道自己還在為她自說自話生氣?李可以馬上搖搖頭。

眼睛里有東西，硌得難受。一拐彎，李可以走進校門口，躥進教學樓，走到二樓，到底就是盥洗室。

李可以洗凈手，對著鏡子摸索著——扒開眼皮，摳出兩片——藍色隱形眼鏡片。

嬰兒籃的眼神，這個蘇錦暢怎么想出來的?他嘿嘿地笑了，把鏡片扔進臺盆里，擰開水龍頭，嘩啦啦，湛藍色的鏡片，飛快地消失在打著旋的水渦里。

想入非非，堅定地相信天上會掉餡餅的女同學，再見，哈!

下課鈴聲響，男生們爭先恐后涌進來，打打鬧鬧嘻嘻哈哈從他身邊出出進進，好像有人在他旁邊站了一會，一轉身又跑了。

再過了會，眼睛完全不再難受了，李可以準備從擁擠的盥洗室中撤出去。

“老大，他們沒騙我呀，你真的在這里呀!”一個歡天喜地的聲音，跟著一個人扎進他懷里，抱著他又踢又尖叫。

“喂，看什么看!沒見我們久別重逢嗎?”轉頭看到一圈奇怪的眼神，又兇巴巴叫。

“喂，女士!”有男生不樂意了，“這話應該我們對不說吧?！?/p>

“不要當我女士啊!”嘴巴繼續硬著，一邊拖著李可以，施施然從一排愕然的男生面前走出去。

一出校門，就故態復萌，激動得舌頭打結，“老大，老大!”一邊踮起腳尖去摸摸李可以的臉，“你不會是聽到我的日夜禱告了吧?嗎米嗎米，最近我的好運都發生在盥洗室里啦。”

“我以為星座書胡說吶，”邊說邊樂顛顛翻出一本雜志，“老大你看!”她的手指點點點處，李可以掃了一眼那一行字：射手座本月幸運物——馬桶。

“老大，看吶，我一直戴著?！笨吹嚼羁梢允冀K夢游一樣的表情，對方忙從衣服領子里拽出一根東西來，“今天戴的是你最喜歡的星期五領帶呀!”

藏藍色的領帶，交到李可以手里，他拉著它，像沉入水底的人被拽上岸來，睜開眼睛，終于認定眼前的人，“雨、停?”

再看看藏藍底色上的花紋是點點，臉色默默一變，一把推開對方，“我不認得你!”

“老大，對不起，不是星期五領帶，”雨停忙不迭承認，“那根骷髏領帶被搶走啦!”

李可以像沒聽見，照舊走得飛快，雨停也跟得飛快，一邊嘰嘰咕咕解釋——“老大，你老不回來老不回來，這里都變朝代啦!”

新來了個家伙，聽說是跆拳道冠軍，應該是真貨，他一來把三中那幫敲我們錢的壞小子一個個踢走了，要兄弟們統統認他做新老大。大家一開始也沒說要認，我還給你寫過信，讓你快來救我們，等了兩個禮拜，信退回來啦，看到‘查無此人，大家全泄氣啦，呼啦啦全跟新老大走啦，光剩我站在原地不動。

“新老大不爽啦，他要把我也收編一我不答應，無數無影腳登時踹過來啦，等我清醒，骷髏領帶已經在那個人的手指里轉圈，成他戰利品啦?！?/p>

李可以沒什么反應，雨停忍不住了，“老大，連個‘是嗎’也不給我嗎?”

“那就這根吧?！崩羁梢院芷届o地說。

雨停一把扯下領帶：“憑什么?!”接著一把勾住李可以的肩膀，對一個男生來說甚至有點窄的肩膀，可要是掄胳膊揍人的時候，每一拳出去都是精確命中，從來都是有效進攻。

“老大今天想到回來找我真是太好了，我們這就回去，收復地盤!老大，那小子強勢在下盤，老大瞅準了一拳先讓他趴地上，接下來就好解決啦!”雨停用熱烈的口吻請求。

“誰做老大都一樣?！崩羁梢园阉炙﹂_，“哦，我今天也不是來找你的，只是順便進來方便一下”

“不一樣!”雨停叫了，鼻子都急紅啦，“我只有你一個老大!”

“隨便你。”李可以走得更快了，簡直逃一樣。

“你不做我的老大啦?”雨停原地跺腳。

“我不是你的誰，你也不是我的誰?！崩羁梢造o靜說，也靜靜加快腳步。

雨停默默跟在后面，踩著他狹長的影子。他走路還是喜歡貼著墻壁，貼著背陰的地方，大包在肩膀上，老是要滑下來的樣子。雨停跑了幾步，追上去和他并排走路，嚓嚓嚓……一邊一眼一眼可憐巴巴瞟著他。

李可以目不斜視：“像孤兒一樣看著我也沒用，你又不是孤兒?！?/p>

“老大不要我了我就是孤兒!”雨停皺著眉頭說。說話間，李可以推門進了一家快餐廳，雨停跟著進去，他坐下，她在對面坐下，瞪大眼睛看他，好像在說，你到哪我就跟到哪，哈哈。

他不理她，點了一份素雞豆芽炒蛋套餐，服務員端上來，一雙筷子率先伸進來，夾了一大筷子豆芽扔進嘴里，嘩嚓嘩嚓，嚼得特帶勁。

“我要做一顆不發芽的豆子!”雨停笑嘻嘻的，“你不覺得吃豆芽，是讓豆蔻少女夭折那樣殘忍的事情么?嗯，開玩笑的，還是挺好吃的，老大吃吧。” 他把餐盤往雨停面前一推，用過于直率的語氣說：“我從來不吃剩菜?！?/p>

“那我不客氣全吃啦!”雨停爽朗地說，一副你怎么也打擊不了我的樣子，“嘿嘿，虧得我不是千朵，她肯定要大哭一場的。嗯，你認識千朵吧?”

李可以低頭喝了一口水，“認識，我請她看書，她請我吃過拉面?！?/p>

“泛美也記得吧?”雨停湊近了，“你丟在她家的小花壽終正寢啦，我們，泛美，千朵，我，一起給它舉行葬禮啦?！?/p>

李可以笑了，“嗯，比跟著我好，還給體面地埋啦!”

“你不好奇，我們幾個怎么認識的?”

“好奇不是我的風格?！?/p>

幾根豆芽掛在雨停嘴角，她抖抖豆芽須：“哈，像不像阿凡提叔叔呀?我小時候常玩的。不過我現在真的是停大叔啦，小花的停大叔，還有朵大媽和泛大嬸，我們是歐巴桑三人組啦。”

李可以一副隨你講不講的表情。

雨停忍耐著繼續說下去，“因為你是小花的爸爸。我們說要一起找你，她們肯定沒想到結果你自己撞上來啦!”

“噢?！彼麘艘宦暎酒饋?，“那么，你找到了，我可以走了嗎?”

“不可以!我打電話叫她們來，我們聚一下吧?”雨停丟下筷子，掏出手機。

李可以果斷直接推門走了，他真的算認識她們嗎?

“不要跟著我，我不是你的老大，我不是你的誰!”他站住，差不多走了兩站路，那條小尾巴還還頑強地跟在后面。

“我要不跟著你，老大你就成光桿司令啦。”雨停振振有辭。

“你不知道我有個很可怕的缺點?”

“什么?”

“翻臉不認人!”李可以臉色陰沉，握起拳頭，雨?！班病币幌绿拥浇謱γ妗?/p>

他頭也不回飛一樣地跑，耳邊呼呼生風，腳下呼呼生風。不知跑了多久，感覺把那個固執又滑稽的小尾巴甩得很遠很遠了，才剎住腳步，慢慢走進一個街心花園，找了一條木頭椅子坐下。

掏出收音機，擰開開關，拉好天線，一群清脆的女聲在唱——“每天我的白天黃昏還有黑夜，Only my radio——”他經常收聽的音樂頻率的開首曲。

只要打開收音機，不管什么樣的聲音，他就覺得心安，因為寂寞而安心。

聽了一會，脖子酸了，抬起頭來活動活動，登時看見一條藏藍點點的細細的領帶就在幾步遠的地方飄呀飄，他呆了!

“我是八百米冠軍!”雨停站在那里，“我答應泛大嬸和朵大媽的，一定不把你跟丟，她們就快過來啦!”

“你，過來?!”他嘆了口氣，向她勾勾手指。

她不動窩。

“你鞋帶松了，兩只都松了!”

她低頭看看，果然，乖乖走過來。

“抬起左腳再抬右腳!”他開始解鞋帶，解開一只，再解另一只。

“老大!”雨停鼻子酸得發麻，“啊哼啊哼……”眼眶里憋了好久的淚水，和額頭淌下的汗水匯成粗粗的兩行，瀑布一樣飛出來。

李可以第一次出現，那時她被人家修理得很慘，正蹲在地上抱著腦袋嗷嗷叫，他很利索就把那兩人都打趴了，然后蹲下來，一邊幫她解鞋帶，一邊說，“鞋帶不是用來好看的，捆利索啦，打架的時候，出腳的時候就不會摔跤啦!”

他系鞋帶不太尋常的，要整個一根一起解開來抽出來，然后數好鞋面上的洞洞眼，對折再對折，算好每一段鞋帶精確的長短，再一下一下穿進去，每一個洞眼都穿得嚴實精確，最后抽得緊緊的。

雨停打死都不會忘記，有一個人這樣徹底這樣認真地替她系鞋帶，她永遠不會忘記穿著李可以系好的鞋子走路，就覺得波鞋好像完全長在自己的腳上了，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老大肯定在考驗我!幸好我堅持住啦，現在，老大就用這個舉動告訴我，他還是我最親愛的老大，我們綁定在一起，死活都不分開啦!“雨停舒展得伸著兩腳，笑得像雨后彩虹。

“咦，咦，咦?老大，你干什么?干什么啊?!”雨停驚慌地發現，轉瞬之間，兩根鞋帶已經跑到她手腕上，嚴嚴實實繞了好多圈，和凳子背綁在一起。

“不是死結!”李可以鎮定地看著她說，“如果你足夠聰明，她們到以前就可以解開了!”

他倒退幾步，微微笑著說，“下次再見到我，你就沒那么好運，我直接把你一拳打蒙了!我沒耐心，這種結很難打的?！?/p>

雨停不再掙扎，點了穴一樣，看著那人迅速消失在她的視野，消失在不遠處大街上的人流中……(長篇連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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