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陳媛媛 撰文/羅襪生塵
林城被公司派往巴黎的前夜,我們都沒有睡。新婚剛剛一年,可為了事業、為了賺更多的錢,我們就要分開三年了。在這三年里,我們得學會適應一個人的生活。他抱著我說,媛媛,只是三年而已,等我回來,我們會有很好的生活,會掙錢買大房子、買車。我迎合著他,不停地要了再要。
林城到了巴黎后,打來長途電話,他的聲音有些嗚咽,一再叮囑我照顧好自己,還告訴我,和他一起去的部門經理是個三十五歲的女人,對他很是照顧。
我聽著他絮絮叨叨說著關心我的話,心里無限溫暖。可是我的日子在他離開后忽然就空了。婚后與那些女伴的聯系日趨平淡,現在周末都不知道應該干些什么好。而且我也不再在家里做飯,每天晚上下班在街上吃碗米粉或者拉面,就回家看電視,睡覺,悠閑得有點不知所措。偶爾與林城通電話,無非是一些要照顧好自己這樣略帶客氣的情話。一個人的夜晚,孤枕難眠,身體有種很奇怪的躁動,一種久違的沖動襲上心頭,后來我才知道,這種感覺其實就是寂寞。
林城離開半年后的一個下午,我像往常一樣下班后順便從樓下的報箱取當天的晚報,就在我要鎖上箱門時,一張綠色的宣傳紙從箱子里飄了下來,上面13個斗大的紅字“加入白領俱樂部,尋找假日情人”一下子就把我的目光給吸引住了。假日戀人?很新奇的一個詞語,是什么意思呢?
回家后,我衣服都來不及換,捧著那張宣傳紙仔細地看了起來。“假日情人可以多方位選擇,相聚時互相擁有,分離時各自獨立。愛情永遠是新鮮的、華麗的、激情的。很多現世男女,從不同的異性身上找到假日愛情,來比較驗證哪一棵樹最常青。讓我們告訴你:愛情原來可以是這樣的……”
原來這是本市一家名叫“自由白領”的俱樂部新辦的一個活動,只要是單身白領,交納會費就可以成為這個俱樂部的固定會員。俱樂部定期舉辦戀愛派對,如果男女會員在派對上“來了電”,可以進一步發展成“假日情人”,即一個月或一個星期固定幾天為“戀愛日期”,比如雙休日,兩個人像情人一樣相處;其他時間兩人互不聯系,形同陌路,各過各的生活。
夜晚,被一種莫名的欲念包裹著,我緊緊抱著枕頭,那里有林城的煙草味兒,汗腥味兒,那是一種實實在在的男人味道。我抑制不住地開始了自己的狂想,想起了無數個和他在一起的夜晚,這種狂想一下了把我的身體擊中,我不想背叛林城,可我又是那么需要一個男人身體給予的安慰。我忍不住翻身起床,找出那張“假日情人”的宣傳單,仔細看了幾遍,我告訴自己,找個假日情人也未嘗不可,在需要的時候可以在一起,等林城回來后立即抽身離開。
三天后,我來到“自由白領”俱樂部,報名交納一定的費用后,被領進一個大包間,十幾個男女,衣著光鮮,美女帥哥,大家心知肚明,我們都來尋找“假日情人”的新鮮情欲。
昏黃的燈光搖曳中,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男人向我走過來,他很有禮貌地說,你好,我叫聶遠,我可以請你出去喝杯咖啡嗎。這是個清瘦的男人,五官輪廓很是清晰,屬于我喜歡的那種類型。我點頭隨他一起來到另外單獨的包間里,像戀愛中的男女一樣,相對而坐。
簡單的交談中得知,聶遠是一家公司的副總,妻子也被派往國外工作,他一個人待在家里很寂寞,偶然看到“假日情人”的宣傳單,覺得好奇才報名看看。
相同的經歷讓我對他多了幾分好感與理解,我問他,我既不是最年輕,又不是最漂亮的一個,你為什么選擇我?
他微笑著,眼睛里有閃動的光亮,他說,我看得出來,你是個有了家庭,并且很寂寞的女人,和你在一起不必像她們那樣麻煩。
我們同時笑起來。他是那么聰明的男人,他無非是想告訴我,就算今天晚上發生了什么,我們只是性伙伴的關系而已,沒有什么責任可言,大可不必那么認真。
然后他飛快地用嘴唇堵住了我的嘴,或者說是我們同時吻住了對方。他把我推倒在沙發上,手指滑進我的衣服。在那一瞬間,一切全線崩潰。我開始迎合他,讓他熟練地解開了我的內衣。那天晚上,我去了他在湖邊的別墅。
早上醒來后,我們像相熟多年的老友一樣親吻對方臉頰,相約每周末都去俱樂部會面,然后各自離去。
跟有著“假日”思想的聶遠在一起,我感到了甜蜜與自由。每星期我們只在周末見面,其余時間自由支配。也許正是因為沒有天天相守在一起的膩煩,所以,我們更加渴望周末的到來,也更珍視彼此在一起的日子。每個周末,當我們聚在一起,吃飯、看電影或者玩電游時,我們都有一種回到初戀時的甜蜜感覺。
每隔半年林城會回來一次,每次都會給他的部門經理帶一些土特產過去。回來之前必定提前幾天打電話通知我去接機,我和聶遠的交往,帶著幾分高枕無憂的從容鎮定。
這樣的自持與距離,讓我覺得舒適而溫暖。
和聶遠在一起一年的時間,我以為“假日情人”讓我找到了既保全婚姻又獲得情欲的最佳途徑,然而事實并非如此。
有一次,我因為感冒發燒,想讓他過來陪陪我,他卻以為我是找借口,毅然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很輕蔑地說,既然是假日情人,就要保持相對的獨立與空間。那時,我躺在床上,渾身虛弱乏力,想著他如此的涇渭分明,心里不是滋味。
難道,所謂“假日情人”的意思就是需要性的時候就在一起,不需要的時候各自是各自?再一次,我對我們的“假日情人”產生了懷疑。
幾天后,閑得無聊的我跟女友去逛街,在大洋百貨,我竟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對,是聶遠沒錯。可是他身邊是一個長發女孩,他親昵地摟著女孩的腰,看起來是那么的甜蜜與溫馨。
晚上是我和聶遠約會的時間,我問他白天的女孩是誰?聶遠驚訝地看了我幾秒后,非常鎮定地跟我說,是一個朋友。我問,是新的情人?他沒有否認。半晌,他說,我不以為我有什么錯,你我不是法定的夫妻,說白了我們不過是性伙伴而已……聶遠接下去說了什么,已經不重要了,我也無心去聽。
看著身邊那些相親相愛、不分彼此的戀人,我的心開始動搖了,我開始懷念和林城在一起的日子。我需要的是那種為愛真誠付出的感情,需要那種坦誠與真心。假日情人的浪漫甜蜜和獨立自由只是一個表面現象,內含太多丑陋與齷齪,我和聶遠的這場夢,做得太長太沉迷,在無愛的持久中,我開始絕望。我打電話給林城,希望他趕快回來,我想念他了。巴黎那邊正是深夜,電話接通以后,林城剛喂了一聲,我就聽到他旁邊有一個并不年輕的女聲說,這么晚了,誰呀?
平時我并不經常給他打電話,每次電話都是他打過來。這個深夜里剛剛從睡眠中醒來的女聲,帶著微微沙啞的傲慢,一刀插進我心里來。
我沒有再說一句話,就掛斷了電話,然后關掉手機。
林城提前結束巴黎的工作,申請調了回來,他跪在我面前泣不成聲。他說,我是個正常的男人,半年才能回去一次……我只小過是身體的出軌,我的部門經理對我幫助很大,她和丈夫分居很多年了,是她主動的,她說她不會影響到我和你……
我的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我說,我們都沒有精力去折騰婚姻,我原諒你。我關了手機,不再去俱樂部,決定從此和聶遠斷了聯系。夜晚,我懷著復雜的心情和林城糾纏,我希望我的婚姻以后能安好。
半個月后,我忽然感覺下身越來越不舒服,獨自去了一家大醫院。冰冷的器械伸進體內的感覺和醫生冷漠的眼睛讓我冷徹心骨。化驗單出來的時候讓我大吃一經,性病。我呆呆怔立在那里,半晌才回過神來。我打電話把林城叫了回來,把化驗單扔到他臉上,我可以原諒你身體的出軌,可我不能容忍你把這種臟病傳染給我!林城理虧得低下頭,說,我沒有感覺到有什么異常,怎么會傳染給你呢,明天我就去醫院檢查。他的話讓我隱隱一驚。
第二天,林城回來后也冷冷地把一張化驗單丟給我,他說,媛媛,我一切正常,看來毛病出在你身上吧,你一再指責我的不忠,自己為什么不管好自己?他收拾好衣服決然地離去,我想挽留,卻沒有一絲力氣。
我終于明白性病是聶遠傳給我的,我咆哮著打電話給聶遠,你得了性病,你知道不知道,你還傳給了我,老公也離開了我,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如果說我還殘存著對聶遠最后一點感情和僥幸的話,那么在那一瞬間便全部消失殆盡。因為他說,陳媛媛,我就是故意把性病傳給你的,你老公勾引了我的老婆,這是給你們的懲罰!
幾乎是一個晴天霹靂,我終于明白,原來林城的女上司就是聶遠的老婆,聶遠發現他們的私情后,故意把假日情人的宣傳單丟到我的信箱,利用我寂寞無聊的心態,借機勾引我,再把性病傳染給我,破壞我們的婚姻。
聽筒從手心里無聲滑落,我的眼淚也順頰而落。一周后,我和林城協商離婚,我在自責中悔恨不已。這場“假日情人”的游戲帶給我的傷痛,卻像一枚尖刺,深深扎在了我的內心,永遠都無法磨滅。縱然一切都是聶遠處心積慮布的局,可如果我能耐住寂寞,就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