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革命軍義餉憑單”考

“中華革命軍義餉憑單”是辛亥革命時期以“同盟會本部”名義印制的軍用票券，但丁張弓良1982年出版的《中國軍用鈔票史略》、吳籌中和顧延培1986年出版的《辛亥革命貨幣》均未收錄。筆者和馬傳德在編著《辛亥革命時期貨幣》一書時，先曾在《辛亥革命在廣西圖片集》等處找到該義餉憑單五元券的黑白圖片，惟不夠清晰。^①后來日本收藏家江上龍先生特地提供了他本人所珍藏的義餉憑單五元券彩色復印件，供我們在書中披露，該券正面色彩鮮艷，與模糊的黑白圖片感覺完全不同(插四)。

一、《辛亥革命時期貨幣》對義餉憑單的考查

該義餉憑單長160、寬95mm。正面居中為白日圖案及交叉的青天白日旗和青天白日滿地紅旗幟，其上方為“中華革命軍義餉憑單”名稱，下側為“五元”面值，右邊為“同盟會本部發行”，左邊為“黃帝紀元四千六百零九年 月 日押”字樣，外繞花框，四角分別有“5”及“五”字面值數。背面為發行“要則”五條。內容如下：“本部為接濟各地義軍軍需起見，特發行此義餉憑單，分百元、五十元、十元、五元四種”；“新政府成立后，持有此憑單者可向新政府銀行照數取換國幣”；“新政府成立后，持有此憑單者在本國內無論何處均可通用”；“本憑單得由所有者轉讓與他人”；“本憑單發行時蓋有三印為據，如未蓋印及印跡不符者，作為廢紙”。

該五元券并未加蓋印章，應屬樣票性質。又因迄今未見蓋有印章者，所以三枚應蓋印章的內容，不得而知。另外，“要則”第一條提到有百元、五十元、十元、五元四種面值，但迄今為止，除五元外，其他面值的“中華革命軍義餉憑單”均未發現。

該券中央的旗幟圖案，青天白日旗系興中會員陸皓東設計，1895年孫中山組織廣州起義時，曾擬以此旗作為革命軍旗，后因起義流產未用，1900年惠州起義時才首用此旗。1906年冬同盟會制訂《革命方略》，在討論中華民國國旗式樣時，孫中山主張沿用興中會之青天白日旗，且增加紅色于上，改作紅藍白三色，以符自由、平等、博愛之義，因意見紛歧，未能通過。但后來同盟會發動南方多次起義，咸以青天白日旗及青天白日滿地紅之三色旗為革命標幟。連當時同盟會的黨證也使用上述兩旗圖案。一些籌餉債券，如“中華國軍需票”左右兩側、“中華民國金幣”票正背中央，亦均有上述旗幟圖案。

該券券名上提到的“中華革命軍”，為孫中山于1904年1月在夏威夷火奴魯魯溫逸街所創立，所以稱“革命軍”，主要是為了記《革命軍》作者鄒容宣傳之功。孫中山還以中華革命軍名義發行“軍需債券”，募集革命經費。此后，籌餉票券上一再出現“中華革命軍”名稱。如：1906年所印英、法文“中國革命政府債券”上加蓋的“中華革命軍銀票壹百元”印戳；1907年簽發的捐款“憑券”印有“捐助中華革命軍軍需銀”字樣；1910年所印“中華民國金幣”票含有“中華革命軍籌餉局”名稱等。而該“中華革命軍義餉憑單”則為又一實例。

該券的發行部門為“同盟會本部”。同盟會全稱為“中國同盟會”，是中國第一個全國性的資產階級革命政黨，1905年8月成立于日本東京，推舉孫中山為同盟會總理，確定以孫中山提出的“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為政綱，以東京為同盟會本部所在地，在國內外各地建立支部、分會。當年11月，在東京創刊同盟會機關報《民報》。1906~1911年，孫中山和同盟會本部，聯絡華僑、會黨和新軍，發動了一系列反清武裝起義，動搖了清廷統治基礎。直至武昌起義爆發，終于形成了全國規模的辛亥革命。而“中華革命軍義餉憑單”，即為“接濟各地義軍軍需”的軍用票券。

該券所署的“黃帝紀元四千六百零九年”，點明其印發之時間。黃帝為中華民族之鼻祖，革命黨人宋教仁提出以傳說中的黃帝即位元年癸亥紀元的辦法，為同盟會機關報《民報》和其他革命報刊所采用。清宣統三年八月十九日(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義爆發，次日湖北軍政府成立，公開宣布廢除宣統年號，改為黃帝紀年，以本年為黃帝紀元四千六百零九年，隨即以黃帝紀年布告地方、通電全國、致清政府及照會各國領事。一個多月后，全國已有十四省相繼響應，宣布獨立，獨立各省亦紛紛采用黃帝紀年。于是，革命軍的黃帝紀年與清政府的宣統紀年成了鮮明對立的兩種紀年方法。另外，1911年底孫中山回國之前，同盟會本部已由東京內遷上海，而該券系在日本印制，所以認定其印制時間應不遲于同盟會本部遷離日本之時。

據收藏該張“中華革命軍義餉憑單”五元券的江先生介紹，他多年來苦尋該義餉憑單的有關實證資料，均無著落。2000年初，又發函向臺灣國父紀念館詢問，得到的答復是：“敬悉先生擁有一張同盟會本部發行之中華革命軍義餉憑單，惟本館并無保存與該憑單有關之任何資料，經向中國國民黨中央黨史委員會查詢，獲知如下：一、在《中華民國史畫》第一冊之第一二九頁，列有一張與先生相同之憑單。二、中國國民黨中央黨史委員會亦保存一份與先生相同之五元義餉憑單，但無其他面值之相關憑單，亦無該憑單之印刷機構、發行月日及其他任何佐證資料。”^②因此，有關義餉憑單的具體情況，尚須繼續追尋查找，深入進行研究探討。

柏文先生在臺灣《泉壇》總第11期《百元債券八十年紀》一文中，曾提到“中華革命軍義餉憑單”：“中華革命軍軍票之記載，僅一見于日本文(后有中文譯本)《孫中山與梅屋莊吉》中一段：‘……他還受陳其美(滬軍都督)的委托為革命軍制作了軍票，這是中華革命軍發行的第一號軍票。’根據此段文字，如認為第一號軍票就是‘中華革命軍銀票’，如此的話，而能與梅屋聯系上惟有他提供這百元的原債券，作為改作銀票之外，刻一印章尚不須委托梅屋去制作吧。至于尚有一種，由‘同盟會本部發行’(本部設東京)，時在‘黃帝紀元四六○九年 月 日押’，名為‘中華革命軍義餉憑單’。如果說這是由梅屋所制作，那么銀票又是另一回事了。”^③由于柏文先生關于軍票的引文十分簡略，他的結論也僅為猜測而已，因此我們在編寫《辛亥革命時期貨幣》一書時，只能表示“此說待考”。但是，“中華革命軍義餉憑單”究竟是不是梅屋莊吉所制作的問題，一直在筆者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二、義餉憑單與日本友人梅屋莊吉

《辛亥革命時期貨幣》出版以后，筆者繼續查閱有關梅屋莊吉的書籍、資料，從而對梅屋莊吉真誠無私援助中國革命的事跡有了較多了解。

梅屋莊吉是日本長崎市西濱町人，1868年生于一個新興貿易商人家庭。少年時期，就具有扶危濟困的奉獻精神，成年后又有了復興亞洲的理想。1895年1月，他首次與孫中山在香港見面，相與縱論天下大事，“中日之親善，東洋之興隆，及人類之平等，所見全同，為求其實現，先行大中華之革命”，遂相引為知己，并當即爽快承諾：“君若舉兵，我以財政相助。”^④此后，梅屋莊吉一直認真實踐諾言，以援助孫中山領導的中國革命為己任。梅屋原在東亞地區經商發家，后幾經挫折，選擇了攝影業。當時，被叫做“活動寫真”的電影剛剛在日本出現，梅屋是日本活動寫真的創始人。其事業的成功，為援助孫中山的革命運動提供了資金來源。^⑤1905年8月中國同盟會在東京成立，梅屋莊吉聯合日本志士，成立中國同盟會后援事務所，隨后，又為同盟會機關報《民報》籌助經費。1907年，孫中山離日赴西貢、河內，領導西南邊境地區的起義，梅屋協助籌集軍費。1911年武昌起義后，他積極參加與日本聲援辛亥革命的友鄰會活動。為緩解前線缺乏醫護人員的情況，友鄰會決定派遣醫療隊奔赴中國，梅屋莊吉積極承擔組建醫療隊的任務，迅速組織了一支有6名醫師、10名護士的醫療隊，并由梅屋為醫療隊提供一切費用。他還派遣攝影師奔赴武漢三鎮，拍攝辛亥革命之紀錄片。上海同盟會負責人陳其美曾致電梅屋：“武昌起義成功，懇請派遣萱野氏及(援助)資金。”^⑥當黃興電告萱野長知，義軍急需大量炸藥，正在籌款的梅屋莊吉得悉后，立即捐款116000日元。11月7日，他再次捐款17萬日元。^⑦梅屋莊吉是在家境中落的情況下提供捐款的，以致負債累累，被迫改組其所經營的公司，出讓公司股票。他這種慷慨解囊、真誠援助辛亥革命的事跡，使中日兩國的志士深受感動。1913年后，梅屋極力支持孫中山領導的反袁斗爭，協助創建航空學校及在山東組織討袁軍，還支持孫中山進行護法運動、國民黨改組及在新時期進行的斗爭。幾十年來，作為實業家的梅屋莊吉，為孫中山的革命運動提供了一筆筆數目可觀的資金。但他從來不要絲毫報酬，從不張揚，甘于寂寞，唯一關注的就是中國革命與孫中山的事業。1925年孫中山逝世時，梅屋悲痛欲絕，致電云：“中山先生為貴國革命之大恩人，亦實世界之偉人，今一朝長逝，洵為貴國之不幸亦東洋全體之不幸也。”^⑧為使人們永遠緬懷中山先生，梅屋克服種種困難與阻撓，出資為孫中山鑄造四尊銅像，運抵中國。分別豎立于南京、廣州、澳門。1934年梅屋莊吉病逝，臨終前給親友留下“吾人為中國革命所作之一切，均是為恪守與孫中山之盟約”，“與此有關之日記、書信等，概勿外傳”的遺囑。^⑨

梅屋的家屬根據這一遺囑，將有關支持孫中山事業的資料秘藏近40年，以至后人對梅屋莊吉一直缺乏了解。直至中日邦交正常化后，才由其女兒于1973年將這批珍貴的史料公開。于是中日兩國有關學者陸續開始研究梅屋莊吉，俞辛焞、熊沛彪所編著的《孫中山宋慶齡與梅屋莊吉夫婦》即是其中之一。書中有一段關于辛亥革命時期梅屋印制軍票的論述，要比柏文的引述更為具體：“革命爆發后需印制軍票，以緩和資金匱乏的局面。梅屋莊吉受陳其美委托，出資在新宿石田印刷所印制了面額為五元的軍票共二百五十萬元，這是革命軍印制的第一批軍票，當時在革命軍管轄地使用過。”^⑩

該書的作者在“后記”中稱：在寫作過程中“吸收了日本作家車田讓治先生以傳記文學體裁寫的《國父孫文與梅屋莊吉——獻身于中國的一位日本人的生涯》一書的部分成果”。而根據“注釋”可知，上述一段關于制作軍票的引文即是取材于車田讓治一書。車田讓治原書關于制作軍票的內容究竟如何，值得追根尋源。經過一番努力，終于通過北京大學日本研究中心的馬紅娟女士，找到了車田讓治的日文原著，并由馬女士將書中有關內容譯成中文。現引錄如下：“莊吉受陳其美的委托，印制革命軍的軍票。軍票的正面，中央畫有交叉著的青天白日旗和革命旗，上部印刷‘中華革命軍義餉憑單’，下部印刷金額，右側印‘同盟會本部發行’，左側印刷發行年度‘黃帝紀元四千六百零九年’。軍票的背面，印刷有發行‘要則’五條，書中還引錄了其中兩條：‘新政府成立后，持有此憑單者可向新政府銀行照數取換國幣’；‘新政府成立后持有此憑單者在本國無論何處均可通用’。軍票的設計圖案如上所述。雖然決定發行五元、十元、五十元、百元的軍票四種，但是首先決定發行五元的軍票。莊吉讓東京新宿的石田印刷所印制，然后把二百五十萬元的軍票，帶給上海的陳其美，這是中華革命軍發行的第一號軍票。”^[11]

車田讓治原著中有關梅屋莊吉印制軍票的內容的確比較全面具體，說明他掌握了第一手資料。首先，所印制的軍票即為“中華革命軍義餉憑單”已是確定無疑。書中不僅仔細描述了軍票正面的文字、圖案，還引錄了背面的有關“要則”，和“中華革命軍義餉憑單”完全相符。這要比僅憑“中華革命軍第一號軍票”、“革命軍印制的第一批軍票”之類抽象結論來進行猜測可靠得多。其次，該軍票的印刷地點更加具體。以往僅憑同盟會本部設于東京，從而認定是在日本所印，如今有了具體的印刷廠家，即東京新宿石田印刷所。第三，還點明了所印軍票的面值和總額。根據憑單背面的發行“要則”，應有百元、五十元、十元、五元四種，但最后決定首先發行五元的軍票，因而其他三種面值并未印制。這也是迄今所見‘中華革命軍義餉憑單’都為五元面值，其他面值雖見于“要則”卻一直毫無蹤影的原因。這批軍票總額為250萬元，則應有面值五元的義餉憑單50萬張。如果作為接濟各地義軍軍需，向革命軍發放軍餉之用途，當亦不是一筆小數目，在革命軍管轄地使用，確可緩和資金匱乏的局面。這批由梅屋莊吉出資印制的“中華革命軍義餉憑單”，乃是這位國際友人對孫中山所領導的辛亥革命的又一項具體貢獻，其真誠無私的情誼，是中日兩國人民友好關系史上光輝的一頁。

三、關于義餉憑單發行問題的探討

雖然有些學者曾斷言：義餉憑單“當時在革命軍管轄地使用過”，但由于所見義餉憑單五元券均為未加蓋印章的樣票，而蓋有印章正式流通使用的義餉憑單迄今尚未發現，所以，該義餉憑單究竟是否使用過。如果曾使用的話，究竟是在革命軍的何處轄地使用，尚需要繼續進行查考。

先看《辛亥革命在廣西圖片集》中的義餉憑單五元券圖片，它能不能作為廣西曾使用過義餉憑單的依據呢?查該圖片列于英法文百元軍債券之后，其說明文字稱：“同盟會用中文發行的中華革命軍義餉單，分百元、五十元、拾元、五元四種，票上寫明，革命勝利后可持票向新政府兌換國幣。”可見圖片集編者并不知道此種義餉憑單僅此五元面值一種。而且該五元面值之義餉憑單亦屬尚未加蓋印章的票樣，因此，并不能說明辛亥革命時期它曾在廣西地區發行使用過。

由于車田讓治的著作中講明梅屋莊吉印制革命軍的軍票是“受陳其美的委托”，還說印成之后“帶給上海的陳其美”，因此，辛亥革命時期曾任滬軍都督的陳其美是查找義餉憑單發行情況的一個關鍵人物。可是，筆者仔細查閱了《辛亥革命在上海史料選輯》、《陳英士紀年》、《陳英士評傳》等有關史料，卻找不到有關義餉憑單的任何線索。或許，滬軍都督陳其美曾有過將義餉憑單作為解決軍餉問題的計劃，但后來，設立了由軍政府“負其完全責任”的中華銀行，印發了有五角、一元、五元、十元四種面值的“中華民國軍用鈔票”，為了樹立其威信，陳其美一再曉諭：“所發各種鈔票，務須一律通用。”^[12]由于“中華民國軍用鈔票”起到了“救市面之恐慌、濟軍旅之餉糈”的作用，不另外再將義餉憑單作為軍餉來發放也就可以理解了。當然，這僅是一種猜測而已。

由于陳其美只是同盟會中部總會庶務，而義餉憑單乃是以“同盟會本部”名義印制的。同盟會本部由日本東京內遷上海后，曾于1911年12月24日在《民立報》發表宣言，指出革命形勢發展迅速：“朔風變楚，天下響應，智勇之師，其會如林，旬月之間，戡定東南大局。”但“元兇尚在，中夏未清”，故應“長驅河朔，犁庭掃穴，以復我舊邦，建立民國”。因此，即使滬軍都督陳其美沒有發行義餉憑單，也不能排除由同盟會本部在革命軍的其他管轄地區曾經發行過。

最近，筆者查閱到一份1937年1月2日中國國民黨革命債務調查委員會向國民政府財政部公債司提供的《革命債券種類表》，其中興中會、同盟會時期及光復時期的籌餉債券、軍用鈔票達50種，諸如中華革命軍軍需憑據、同盟會統籌部出納課收據、中華民國金幣票、中華民國軍用鈔票、軍事用票、中華民國軍需公債等等均在其中，卻唯獨不見“中華革命軍義餉憑單”。出現這種情況有多種可能，也許是義餉憑單的持有者未向調查委員會登記；也許是所發行的義餉憑單的持有者已向新政府銀行換取了國幣；也許是這些義餉憑單由于形勢發展迅速、情況變化太快等原因，未能發行。筆者認為，后一種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下面不妨作些具體分析。

早年同盟會在南方數省發動的起義，均為此伏彼起，比較分散，因而可以集中人力、財力投入其中。而武昌起義爆發后，全國響應，僅獨立省份就達14個，如果各地義軍都要接濟，顯然力不從心。實際上，各地軍政府主要還是自己設法解決財政困難，印發軍用鈔票以充軍餉亦是辦法之一。除滬軍都督以中華銀行名義發行中華民國軍用鈔票外，還有浙江軍政府軍用票、陜西秦隴復漢軍軍用銀票、山西大漢銀行軍用票、大漢四川軍政府軍用銀票、湖北中華民國中央軍政府軍用小票等等。再繼續提供同屬軍用鈔票的“義餉憑單”似無必要。順便提一下，早在武昌起義之前，就已由起義總指揮部印制了一批有雙龍及十八星圖案的中國中華銀行鈔票。由于秘密機關不慎暴露，結果這批原準備在起義勝利后發行的軍用鈔票被搜抄，未能投入流通。^[13]但將其稱為“革命軍印制的第一批軍票”或“第一號軍票”，應該比“義餉憑單”更為合適。

早年同盟會在南方數省發動起義，多以孫中山提議的青天白日旗及青天白日滿地紅旗為標識。武昌起義爆發后，湖北軍政府首先使用鐵血十八星旗為革命軍旗，湖南、江西等響應起義的地區亦采用該旗。上海、江浙、南京等地光復時，則使用五色旗。大漢四川軍政府還使用了漢字旗。只有廣東、廣西等南方地區繼續以青天白日旗和青天白日滿地紅旗為標識。^[14]由于廣州黃花崗起義失敗后，同盟會陷于組織上局部分裂和渙散狀態，而辛亥革命時期旗幟使用上的不統一，即為一例。

武昌起義后，加入到反清行列中來的立憲派和舊官僚，為與同盟會爭奪領導權，遂散布同盟會想“大執政權”建立“家天下”的流言。刊于《民立報》的同盟會本部宣言對該流言進行了批駁，稱這是“心有所蔽，故言失其道”，“是妄事情貳，用事謠喙”。此時如果以同盟會本部名義發行印有鮮明同盟會旗幟圖案的義餉憑單，而且該憑單在新政府成立后可向新政府銀行兌換國幣，豈不是正好給那些攻擊同盟會“執政權而家天下”的人提供了把柄?為了取得立憲派、舊官僚的合作，同盟會本部宣言還表白說：革命黨人將于“功成事遂”之后引退，“散處朝市，或悠悠林野，各得其所，不聞有私政之事”。^[15]有此指導思想，后來出現與袁世凱的妥協，也就不奇怪了。

孫中山自國外返抵上海后，曾召集同盟會本部臨時會議，改訂同盟會暫行章程。但這次會議并未能根本改變同盟會“意見不相統屬”的狀況。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后，同盟會本部從上海遷至南京，隨后，同盟會的活動亦由秘密轉為公開。惟此時組織北伐、接濟各地義軍軍需乃是臨時政府的職責，沒有必要由同盟會本部出面來發行義餉憑單了。

前文曾提到，中國國民黨中央黨史委員會雖保存有一份五元義餉憑單，但并無該憑單之印刷機構、發行月日及其他任何佐證資料。由于根據梅屋莊吉的遺囑，有關他支持孫中山事業的資料被長期秘藏，因此該委員會不掌握義餉憑單的印刷機構可以理解。至于該委員會沒有義餉憑單在國內發行的任何資料，則不妨從該憑單并未正式發行的角度來解釋了。

總之，中華革命軍義餉憑單極有可能在國內并未正式發行。除非有加蓋圖章流通使用過的義餉憑單實物、以及關于發行與回收該憑單的歷史資料之發現，方能證實義餉憑單的確曾經發行過。

注釋：

①《辛亥革命在廣西圖片集》，廣西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2頁。

②《辛亥革命時期貨幣》，上海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28~30頁。

③《百草集》上編，亞洲錢幣學會出版社，1999年，第491頁。

④《孫中山辭典》，廣東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668頁。

⑤⑧《日本財界與辛亥革命》，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4年，第165、167頁。

⑥《細說孫中山》，河南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320頁。

⑦⑨⑩《孫中山宋慶齡與梅屋莊吉夫婦》，中華書局，1991年，第51、129、52頁。

[11]車田讓治：《國父孫文與梅屋莊吉——獻身于中國的一位日本人的生涯》，日本六興出版社，昭和50年，第228~229頁。

[12]載上海《民立報》，1911年11月29日。

[13]《辛亥革命首義之地軍用鈔票試考》，《中國錢幣》2001年第3期，第46~47頁。

[14]鄭仁杰《辛亥革命時期的軍旗》，《中華集幣會刊》2000年總第5期，第86~90頁。

[15]《孫中山的歷程》(增訂本)解放軍文藝出版社，2004年第547~549頁。

(責任編輯 高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