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煤礦：在矛盾中“復活”

電監會統計，截至5月26日，全國10萬千瓦及以上燃煤電廠煤炭庫存4389萬噸。據國家煤礦安全監察局調度中心預計，2007年12月末國有重點、國有地方和鄉鎮三大類煤礦累計原煤產量占全國的比重分別為49％、13％、38％：2008年4月末，三大類煤礦原煤產量占全國的比重分別為57.5％、13.1％、29.4％。

在電煤庫存偏緊以及四川汶川大地震影響水電等因素影響下，國家發改委日前下發通知要求符合條件的小煤礦盡快復產。這是發改委二度要求小煤礦復產驗收，今年1月23日是第一次下文要求。

此舉恰好與山西近幾年的煤炭政策“背道而馳”，在小煤礦主竊笑的同時，山西省政府面臨著產量與安全的雙重考驗，“目標當然是既要產量又要安全”山西省一位政府官員表示。

中央與地方

6月13日，山西在一天之內連爆兩起礦難——孝義煤礦爆炸，寧武煤礦透水——共造成34人遇難。

礦難將山西眾多游走在冰火邊緣的小煤礦再次推上十字路口——邊是炙熱的煤價和“加快復產確保電煤供應”的緊急通知；一邊是慘烈的礦難和嚴肅的安全檢查。

今年2月26日，國家安監總局新聞發言人黃毅表示，即使煤炭再緊張，也不能靠非法的小煤礦來保證供應。

晉城王坡煤礦副總經理王有剛對本刊記者說，發改委要求符合條件的小煤礦加緊復產，多出煤，而安全部門為保證安全生產，對小礦的安全監管收得很緊。

就在王接受本刊記者采訪的時候，晉城電煤的裝車價已經漲到520元／噸，比上月的450元又躥升了一大截。

與此同時，國家和山西省安監部門也進駐晉城，檢查煤礦安全。“晉城全市6個縣，每縣要抽查20個煤礦。”王說，安監人員正分組行動，每天都要查三四個煤礦。

產量與安全

晉城目前大小煤礦約有700來座，業內人士估計，正在生產的礦井在50％左右。

山西另一個煤炭主產地大同也面臨同樣的問題。境內270座地方煤礦，4月份時六證齊全的生產礦井有237座，而目前復產的礦井據估算約占一半。

“自推行關井壓產和煤炭資源有償使用以來，大同已經關閉小煤礦207座，煤礦數量下降了43％。”大同市國資委政策法規科科長楊瑞欽說，下一步的關停力度還要加大，大同計劃在今后三年內再關停30％，將煤礦總數控制在200座以內。

楊瑞欽目前負責大同市地方煤礦的煤炭資源整合和企業重組工作，他并不主張煤礦因整合重組而停產。“整合要保證礦井生產的連續性，我們要在生產中提高煤炭生產的集中度。”他說，現在煤礦復產的手續太多，應該進一步簡化審批手續。

“復產的煤礦不太多，是因為地方煤礦的安全保證能力差，不具備安全生產的條件。”楊瑞欽說，有關方面的政策是寬松而明確的，煤礦只要達到安全條件就可以復產。

6月6日，國家安全生產總局轉發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做好當前煤電油氣運和農資供應保障工作的緊急通知》，要求各地“煤礦企業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努力增加煤炭生產”。

此前，國家發改委會同財政部、交通運輸部等十幾家單位，召開緊急會議，要求山西等煤炭主產地的大中型煤礦加大產量，加快小型煤礦安全驗收工作，一旦驗收合格，立即發放開工證，讓小型煤礦盡快復產。

國家安監總局政策法規司副司長彭玉敬對外說，安監總局不負責具體的煤炭生產工作，“我們轉發了文件，要求地方政府在確保煤礦安全生產的前提下，增加煤炭生產，保障煤炭供應。”

6月12日，山西省召開電視電話會部署電煤供應，會議要求國有重點煤炭集團、地方骨干煤礦在確保安全生產的基礎上，挖掘潛力，努力增加煤炭產量。而對尚未復產的中小煤礦則要求進一步加大安全整改力度，在嚴格驗收標準、確保安全生產的基礎上加快驗收進度，使符合安全生產條件的煤礦盡快復產。

據官方公布的消息，截至目前，山西全省生產礦井核定生產能力復產比例已達92％。

“我們區8個煤礦，產能100萬噸，目前都在正常生產，全走電煤。”大同城區分管煤炭生產的副區長龐天祥說，根據大同市政府的要求，這些煤礦生產的電煤，從本月起全部交由同煤集團統一銷售，價格隨行就市，目前每噸500多元。

但是從實際效果來看，小煤礦復產對緩和電煤緊張的作用仍是很有限的。“目前形勢比較緊張，地方政府要確保安全。”山西煤炭運銷集團安全監管部部長郭成剛說，在實現規模化生產以前，小煤礦的安全與生產始終是一對矛盾，安監部門和地方政府都希望保障安全，而一些煤老板賺了錢之后，也不在乎停一段時間。

在這種共同的心理預期下，山西小煤礦的復產前景不樂觀。“地方小煤礦受到三重約束，地方煤管局、安監局，還有國家安監總局。”王有剛說。

今年3月山西省公安部門收緊了對煤礦爆破用雷管和炸藥等民用爆炸物品的審批管理。郭成剛認為，這方面的限制自然會影響煤礦產量和小煤礦復產的積極性。

而引發這次孝義煤礦爆炸事故的，恰恰是礦方大量購進的非礦用安全炸藥。礦難第二天，呂梁即發起了一場全市范圍的安全生產隱患大排查行動，以縣為單位，對所有煤礦進行地毯式排查。發現安全隱患的，立即責令徹底整改，而拒不整改或整改不徹底的，則堅決停產關閉。

煤價與電價

“孝義礦難對我們的煤炭生產和銷售有一定影響。”山西省鄉鎮煤炭運銷集團副總經理李澤森說。

鄉鎮煤運集團的一項主要業務是收購小煤礦生產的煤炭集中銷售。去年總發煤量約1600萬噸，除500萬-600萬噸自有產能外，絕大部分貨源來自中小煤礦。

“小煤礦的煤炭產量約占山西煤炭總產量的三分之一。”李澤森說，小煤礦的復產力度不是很大，除了安全方面的原因，還有勞動力普遍不足的問題。不過從目前情況來看，“組織貨源問題不大，但是源頭要價很高，最高漲了200元／噸”。

李澤森對公司業績的增長比較滿意，他預計年內公司發煤量可望突破2000萬噸。“截至6月底，上半年發煤1100萬噸，而去年同期僅800萬噸。”他說，自南方雪災以來，電煤一直處于緊張狀態，僅5月份放松了不到一個月，進入6月份以后再次吃緊。

令李澤森不解的是，目前秦皇島港口存煤600萬噸，與去年同期接近，電煤不應該如此緊張。

山西官方公布的統計數字是，今年1至5月，全省煤炭生產累計完成2.5億噸，增長18.4％，而同期全國用電量增長在15％左右。

“市場上的電煤供應，我感覺并不是特別緊張，”王坡煤炭負責銷售的王有剛和李澤森有同感。他說，每年6月到9月，都是用電高峰，不排除有人為抬價的可能。

王坡煤礦年產煤150萬噸，主要供應山東、河南、安徽和山西本地電廠用煤。據王了解，由他們供煤的陽城電廠，約有半個月的存煤，但是受高價電煤的影響，贏利能力大幅下降，而河南省內電廠約有90％處于虧損狀態。

王有剛認為，電廠虧損有體制方面的因素，但一個重要原因是電廠管理成本和工資支出太高。他說，煤礦的井下工人月收入5000-6000元，與電廠的地面工作人員收入相當。

電廠深陷行業性虧損困境，電力行業認為僅要求小煤礦復產，力度遠遠不夠。“我們希望政府直接干預煤炭價格。”中國電力企業聯合會燃料分會會長解居臣說，行業協會本身沒有調控能力和手段，他們正在匯總上半年的有關數據，時機成熟時將向國家提出政策建議。

“電煤緊張的根本原因是煤電價格倒掛。”廈門大學中國能源經濟研究中心主任林伯強說，如果這個問題解決不了，高價電煤和持續緊張局面就會永遠存在。

但是林佰強并不主張政府打壓煤價。他說，煤炭價格好不容易由政府定價走向市場調節了，無論如何不能再走回頭路。

山西方面也有同樣的顧慮。“煤炭價格再這樣漲下去肯定不正常。”郭成剛估計如果價格失控，國家遲早會出手干預，不過干預的方式和手段會有變化，否則會有走老路的嫌疑。

林佰強建議適當調節電價，漲幅控制在幾分錢以內，并由政府對某些領域的用電進行補貼。“漲電價?還是壓煤價?”他相信2個月內會有結果，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從電價人手理順煤電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