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文磚是我國古代宮殿建筑和墓葬建筑的重要原料,由于銘文磚含有豐富的歷史文化信息,往往成為我國考古學、墓葬制度、歷史研究的重要資料。銘文磚上的銘文,作為我國古代重要的銘刻文字,同時也是研究古代書法藝術演變、書法風格形成的第一手資料,與甲骨文、金文、璽印文字等書法樣式一樣,作為銘刻文字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我國書法演變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歷史地位。銘文磚是通過摹印、刻劃、書寫方式創造出來的一種書法藝術形式,是我國書法藝術特有的形式之一。在銘文磚中,我國自戰國以來直至五代、兩宋以來的書風幾乎都有充分的反映,可以說是一部從沒有斷裂的“中國古代書法史”。尤其出自民間刻工之手的磚文,其所具有的強烈的個性特點,清秀、樸素、自然、率意之美,給人以非常深刻的印象。本文從銘文磚的歷史沿革、磚文分類、書體演變、風格特點等幾方面,試對這一問題略作闡述。
一、“銘文磚”的歷史沿革
根據考古發掘資料,銘文磚最早出現在戰國晚期,發展、鼎盛于兩漢、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隋唐以后,由于歷史、社會的原因,銘文磚藝術急劇衰落下去。銘文磚從萌芽到急劇衰落,經過了將近一千八百余年的時間。根據銘文磚的發展狀況,我們將銘文磚劃分為四個歷史階段,即、萌芽期、發展期、高峰期、衰落期。春秋晚期至秦朝滅亡,為銘文磚的萌芽期;漢代為銘文磚的發展期,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是銘文磚發展的高峰期;隋唐、五代兩宋,為銘文磚的急劇衰落期。
1、萌芽期
春秋晚期至秦朝滅亡為銘文磚的萌芽期。此一時期,在秦、齊等地區都曾發掘出土模印、刻寫銘文磚。考古工作者在鄒城出土帶有刻寫文字的銘文磚,這是目前已發現的比較早的銘文磚。上世紀六十年代以來,秦都咸陽亦出土了大約一百余塊戰國晚期以來的銘文磚,制作時間主要集中在秦孝公時期至秦滅亡時期這一階段。這批銘文文字簡約,多為“物勒工名”磚文,在書法形式上尚有陶泥、璽印影響的痕跡。到了秦朝,也出現了十幾字的銘文磚:“海內皆臣,歲登成熟,道毋饑人”銘文磚,即是這一時期重要的銘文磚遺存,體現了這一特定歷史時期的精神風貌。

2、發展期
兩漢時期是銘文磚逐步進入強盛發展的歷史時期。全國各地先后都有此一時期銘文磚的出土。西漢時期,主要集中在大型宮殿遺址,墓葬出土則并不多見。如陜西西安建章宮遺址出土的“延年益壽,與天相侍,日月同光”磚,陜西韓城芝川扶荔宮遺址出土“夏陽扶荔宮令壁與天地無極”銘文磚以及“夏”、“陽宮”殘字磚以及陜西淳化甘泉宮遺址出土的銘文磚等,都是大型宮殿建筑遺址上的重要發現。西漢早期出土銘文磚基本上為“物勒工名”磚、吉語磚,西漢中期以后,紀年磚這一銘文磚形制開始出現,如河南商水扶蘇故城出土的漢昭帝時期的“元平”,即為地面建筑所用的有年號的銘文磚。東漢時期,銘文磚出土的數量急劇增多,其中大多集中分布在墓葬用磚中,這與當時墓葬制度的變化有相當大的關系,由于東漢改變了以豎穴式墓坑為橫穴式的墓葬形制,這一墓葬形制的根本性改變,為大量墓葬用磚的出現提供了社會基礎,銘文磚的大量出現,也就應運而生。目前發現最早的東漢墓葬紀年磚為四川峨眉出土的東漢初年“建武十四年磚”、“建武十九年磚”。東漢以來,這一形制的銘文磚一直獲得不斷地發展,在墓葬中被大量使用,到南北朝時期仍然有大量的出土,直到隋唐以后才逐漸減少、消失。這一時期,其他形制的銘文磚在東漢時期也陸續開始出現,如墓志磚、隨意刻寫磚等。1964年發掘河南偃師西大郊村東漢洛陽邢徒墓522座,共出土103(永元十五年)—125(延光四年)年間銘文磚820余塊,為在殘磚上的隸書陰刻文字,是繼石刻、簡牘之外目前發現數量最多的一批東漢書法資料之一。這批刑徒磚記載了管理刑徒的管理機構、刑徒姓名、刑名、刑徒所在的郡縣獄所、刑徒的技能、死亡日期等。1973年——1977年、1982年,考古工作者又在安徽亳州曹操宗族墓發掘出土了東漢晚期銘文磚457塊,亦是這一時期銘文磚最為重要的發現,為研究東漢晚期書法的演變提供了極為重要的實物資料。
3、高峰期
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是銘文磚高度發展的歷史時期。此一時期,全國各地都有銘文磚的出土,由于審美觀念和地域文化特點的不盡相同,此一時期出土的銘文磚呈現出更加豐富的風格變化,將銘文磚書法藝術帶到更加嶄新的境地。這一時期,各類銘文磚形制均已出現,墓志磚、紀年磚、買地券、紀年、吉語、物勒工名以及隨意刻寫類等銘文磚形已經出現,是銘文磚形制發展最為齊全的時期。銘文磚的書體也出現更加豐富的變化,篆、隸、章草、楷書、行草書等諸種書體并存,銘文磚上的銘文數字上也進一步增多,出現了幾十字到上百字、數百字的長篇巨制。此一時期銘文磚尤以江蘇南京等地區出土的最為典型,在一些六朝大、中型墓葬中前后出土了東晉、南朝的墓志銘文磚共達數十方,代表了此一時期銘文磚發展的最高水平,為六朝書法的演變,提供了豐富而翔實的實物資料。
4、急劇衰落期
隋唐、五代、兩宋時期是銘文磚的急劇衰落期。銘文磚的急劇衰落期延續的時間比較長,經歷了從581年——1279年將近700年的時間。這一時期雖然不時有銘文磚的出土,但無論就數量還是書法藝術成就,已經無法與高峰時期發掘出土的銘文磚相比。由于社會意識、文化觀念的變化等原因,銘文磚開始從墓葬藝術、建筑藝術中逐漸退出。這一時期發現比較典型的銘文磚,則是五代末期、宋朝初年浙江黃巖靈石寺塔銘文磚。1987年浙江黃巖靈石寺塔大修,清理五代末、宋初文物時,共發現銘文磚66塊。這批銘文磚來自當地民間書手所為,書法水平不一,有些書寫的線條質量很高,具有很深的書法造詣,有些則顯得古樸稚拙,顯然為一般民間工匠所為。更讓人注意的是,其中也保留了一塊女性書寫人書寫的銘文磚:“當寺僧紹宗號記,令比丘尼八茂記之”,一位名為八茂的比丘尼不經意間留下了自己的書法作品。這也許是我們所能知道的最早的女性書法作品之一。此外,鎮江等地也出土了一些宋代摹印銘文磚,則不多作論述了。

二、銘文磚的分類
銘文磚書寫內容非常豐富,約有書信、歌謠、記事、官職、姓名、紀年等。按照書寫的不同內容,我們可以大致將他們分為五個類型,即:“物勒工名”磚、吉語磚、紀年磚、墓志磚、信筆隨意書寫磚。題跋銘文磚等。茲分別介紹如下:
1、“物勒工名”磚
銘文磚中,有一部分文字是工匠的姓名、造磚的官署機構名稱和地名。這是我國古代“物勒工名”的傳統,在銘文磚中這一形制出現的最早,在戰國時期的銘文磚中都有所發現。書寫的目的在于保證工程質量和落實責任,但也由之留下了古代工匠和官署機構的名稱以及磚的產地名號,如陜西咸陽始皇陵出土的“左右司空印”、“右司空印”、“大水”、“宮水印”、“登宮水”、“安樂”、“宮屯”等有字長方形條磚,多為官署、官職、人名、物名等文字。安徽和縣出土的西晉“周明造作”磚、河北正定出土的前燕“元熙四年……奉……造陶磚五萬枚……”磚、1953年江蘇宜興出土的“議曹朱選將功吏磚楊春功楊普作”銘文磚以及南京燕子磯徐家村六朝早期墓出土的“丹陽郡”、“丹陽”磚等,均是此類銘文磚,這一類銘文磚文字逐漸呈現從少到多、從簡單到復雜的發展趨勢。
2、吉語磚
在銘文磚中,尚有一部分吉語磚,這一類磚多用于宮殿建筑和墓葬建筑之中,吉語磚最早出土于秦、漢建筑遺址中,如秦代“海內皆臣,歲登成熟,道毋饑人”銘文磚,西安建章宮遺址出土的“延年益壽,與天相侍,日月同光”磚,書法古樸,筆勢勁秀,韓城芝川扶荔宮遺址帶字紋殘磚“夏陽扶荔宮令壁與天地無極”以及“夏”、“陽宮”殘字磚等,則布局飽滿,筆畫圓潤醇厚,勁健有力,成為銘文磚中的精品。
東漢以來,吉語類銘文磚在墓葬中開始大量出現,“大吉祥”、“宜子孫”、“千秋萬世”等吉語次第出現,三國時吳地“萬歲不敗”、“萬歲”吉文出現最多。此一時期出土的吉語磚尚有:陜西甘泉宮出土“長樂未央”銘文磚、內蒙古出土西漢“長樂未央”銘文磚、1955年杭州鐵佛寺“富貴長樂大吉”銘文磚、南京地區出土六朝早期“大吉祥白福昌”銘文磚、吉林好太王陵出土“愿太王(391——412年在位)陵安如山、固如岳”銘文磚、“保固乾坤相畢”銘文磚、遼寧蓋縣出土“嘆曰死者魂歸棺槨無妄飛揚而無憂萬歲之后乃復會”反書陽文隸書銘文磚等等。
在吉文磚中,還有流行題寫墓主人姓名的姓氏磚,以表祈福之意,如南京出土三國“陳少珍萬世磚”、1964年南京出土“吳興陽羨人”磚、1957年南京出土東晉“泰元九年(384)三月任興”磚,1976年宜興出土“江寧周令關內侯”磚、 廣東肇慶市坪石崗出土“蒼梧廣信侯也” 磚等,都是這一類型的磚文,有些激文磚并不單獨出現,而是在紀年磚中隨紀年在磚文中一同出現。
3、紀年磚
在銘文磚中,最常見的銘文磚多為紀年銘文磚,全國各地都有數量不少的出土,以東漢至南北朝時期南方地區出土最為集中。紀年磚雖然僅寥寥幾字,但在銘文磚中卻出土數量最多,是字體變化最為豐富的銘文磚種類。
兩漢時期出土的紀年磚有:山東兗州嵫山出土永元十年一十七年(98——105)紀年磚、浙江上虞蒿壩東漢永初三年(109年)墓紀年磚、陜西旬陽延光八年紀年磚(122——125)、1993年浙江安吉縣東漢永和二年(137)漢墓文字磚銘、遼寧蓋縣永和五年(140)紀年磚,廣西靈山縣東漢熹平五年(176年)紀年磚。此外尚出土沒有明確紀年的漢代銘文磚:寧夏鹽池張家場東漢精美銘文磚、陜西安康長嶺銘文磚、湖北宜昌前坪包金頭1984年東漢墓紀年磚(銘文磚出土56塊)、內蒙古呼和浩特東郊塔步禿村漢城遺址帶字方磚、廣東番禺屏山東漢墓銘文磚等。

三國兩晉以來出現的銘文磚主要有:浙江金華三國墓甘露二年(257年)紀年磚、南京孫吳五鳳元年紀年磚(買地券)、南京出土東吳永安四年失名大女磚刻地券、云南姚安陽派水庫西晉墓泰始二年(266年)、咸寧元年(275年)、四年(278年)紀年磚、西晉太康二年(281年)紀年磚、“庚寅歲”紀年磚、湖南資興太康六年(285年)紀年磚、1993年浙江安吉縣西晉太康六年(285年)、安徽和縣出土西晉太康九年(288年)紀年磚、1973年浙江衢縣節路村西晉元康八年(298年)紀年磚、1989年浙江余姚太康八年(287年)紀年磚、1976年江蘇宜興西晉永寧二年(302年)紀年磚、廣東肇慶市坪石崗東晉泰寧三年(325年)紀年磚、廣東始興縣老虎嶺古墓(群)晉咸康元年(335年)和咸和四年(329年)紀年磚、1987年湖北枝江拽車廟東晉墓永和元年(345年)紀年磚、行書、隸書銘文磚、1996年南京仙鶴觀東晉墓永和十一年(355年)紀年磚及銘文磚、廣東英德、連陽南齊建武四年(497年)紀年磚、江西清江靠開皇十六年(596年)銘文磚,浙江嵊縣大業二年(606年)銘文磚等。此外尚出土沒有明確紀年的銘文磚:陜西西安北郊三橋附近十六國時期磚銘、陜西成陽頭道塬十六國“丁好思大”磚、廣東揭陽東晉墓紀年磚以及陜西句陽等地東漢至六朝以來的紀年磚等等。
這一類銘文磚,多以隸書為主,到后來則隸楷相雜,部分也有草書或楷書的體例。并且愈到后來,楷書、行書體例愈多,隸書的筆意逐漸減少,體現了兩漢篆隸書體向隋唐楷行書體的演化歷程。
4、墓志磚
這一類銘文磚,主要出土于東晉、南朝時期。但從考古發掘資料看,墓志銘文磚早在東漢晚期就已經出現了,如1992年洛陽發掘出土東漢后期的孝女墓志銘文磚,則是目前發現最早的墓志銘文磚。1964年南京出土的西晉永寧二年(302年)“侯君年七十三薨”磚等,也已經具備了后來墓志銘文磚的一些形制特點,可以看作后來墓志銘文磚的雛形。由于西晉時期朝廷禁碑政策的制訂,社會上立碑的風氣受到抑制,制作墓志逐漸代替碑碣成為墓葬建筑的一個重要樣式,尤其東晉以后的南方地區,最為典型。這一時期,南京、鎮江、馬鞍山、溧陽等地出土東晉、南朝以來墓志銘文磚達30余方,從中可見此一時期墓志銘文磚發展的繁盛,墓志銘文磚由之成為這一時期重要的書法載體之一。墓志銘文磚的出現,將銘文磚藝術帶進新的境界之中。此一時期已出土的墓志銘文磚主要有:
南京郭家山出土東晉咸和四年(329年)溫嶠墓志(隸楷體)
1958年南京老虎山出土東晉永和元年(345)顏謙婦劉氏墓志(楷隸體)
1963年鎮江東郊出土東晉升平元年(357)劉剋墓志(隸楷體)
1965年南京象山出土東晉王閩之升平二年(358)墓志(隸楷體)1965年南京南京象山出土東晉升平三年(359)王丹虎墓志(隸楷體)
1955年南京趙士崗出土東晉太和元年(366)卞氏王夫人墓志(隸楷體)
1998年南京仙鶴山出土東晉太和元年(366)高崧墓志(楷隸體)
1976年安徽馬鞍山出土東晉太元元年(376年)孟府君墓志(隸楷體)
1999年南京呂家山出土東晉升平元年(357)李緝墓志(隸書)
1966年南京出土南朝周叔宣母黃氏夫人墓志(楷隸書)
1966年在南京人臺山發掘出土東晉太元十七年(392)夏金虎墓志(楷書體)
1972年溧陽出土東晉太元廿一廿(396)謝琰夫婦墓志(楷隸體)
1986年南京司家山出土義熙二年(406)謝溫墓志(隸楷體)
1986年南京司家山出土義熙三年(407)謝球墓志(隸楷體)
1986年南京司家山出土義熙十二年(416)出土謝球妻王德光墓志(隸楷體)……
東晉、六朝墓志的撰寫者多為當時名家,雖然早期一些著名的書法家沒有參與到書寫墓志銘上來,但執筆撰寫墓志銘的書法家當為當時的高手則是可以肯定的,而且有不少為當時具有一定社會地位的文士。到了晚期的蕭梁時代,皇室貴族墓志,已經由當時著名的文人來寫則成為一種社會風氣,如文學家沈約、謝眺、任昉等,都寫過不少的墓志銘。由這些名家捉筆作文,那么,墓志的書寫者必然為當時的書法名家,甚至就是作者本人亦有可能。建國后出土的不少南朝墓志,筆法精湛,具有很高的書法水平,成為六朝書法的代表為人們所重視。在六朝南方石刻碑碣比較稀少的前提下,數量較多的南朝墓志銘文磚的出土,為此一時期書法的研究提供了非常珍貴的實物資料。
5、信筆隨意書寫磚
這一類銘文磚多出于監工或制磚工匠之手,或者是抒發自己的苦悶、悲憤、壓抑心情的隨意書寫,或者為各磚順序的編號。這類銘文磚大多信手所書,不拘體勢,往往呈現出簡便流利的書法特點;又由于多為率性而作,沒有矯飾和拘謹的成分,個性分明,更具有自如抒情的意味,因而常常為人們帶來新鮮的審美感受。全國各地出土的這一類銘文磚大約有:咸陽市縱刻陰文“百五十”隸書磚,1957年廣州沙河鎮獅子崗出土晉建興四年(316年)墓出土草體“右”字磚,安徽亳縣曹操宗族墓出土銘文磚中的部分銘文,臨沂出土“張”字文字磚及六朝南京地區出土的磚工編號磚,江蘇南京、丹陽等地區出土的行、草書磚、浙江黃巖發現的五代行書磚、草書磚等,都是這一類型的銘文磚。1965年丹陽南朝齊胡橋蕭道生修安陵出土的“左獅子上行第十三”、“大虎上行四十三”等陰刻銘文磚,均以硬物作筆,于未干磚上刻畫作書而成,兩側被擠壓而隆起的泥痕,都宛然可見,作者出手迅捷,極見迅疾流麗之美,是這一類銘文磚中具有代表性的作品。
6、題跋銘文磚
在文字磚中,尚有一類銘文磚需值得注意,即題跋銘文磚的出現。這一形式,在東漢就已經出現了,如東漢固城升仙畫像磚中即作有“艷云是白虎,圩琪入時,自文亙日升”十六字題跋,文字淳樸雄健,為典型的漢代隸書。六朝出土的竹林七賢及榮啟期大型拼鑲畫像磚上,亦有八人題名。這一銘文在畫像磚中出現,使人很容易意識到中國繪畫題跋當有著深厚的歷史淵源,宋代以來中國繪畫題畫詩文的傳統形制,早在兩漢、六朝時期就已經出現了。
此外,尚有買地券銘文磚等其他形制的銘文磚,亦是銘文磚的一個特殊種類,在南方六朝墓葬中也不少出土。
三、從“銘文磚”書法看“書體”的演變
銘文磚同其他遺存石刻碑碣相比,有著自己的特色和優勢:一是地區分布廣,在全國各地幾乎都有銘文磚的出土;二是遺存的數量多,全國各地出土的銘文磚恐怕不下數百萬塊。三是覆蓋的年代密,自戰國晚期至六朝,幾乎每一歷史時期都有銘文磚的出土,尤其東漢晚期自六朝時期,更為集中;四是書手分布的社會階層復雜,書寫銘文磚,既有上層著名書法家的參與,也有中、下級文士、書吏、粗通文墨的匠人參與,因而書體千差萬別,風格多樣,這就為我們多層次進行銘文磚書法研究提供了必備的第一手資料。由于戰國晚期以來銘文磚的書寫一直沒有中斷,因而從不同時期的銘文磚書體中更能直接反映書體不斷改變、風格不斷變化的歷史,更能清楚地知曉書法的嬗變歷史過程,這顯然是銘文磚極具價值與意義之所在的一個重要方面。而銘文磚從發軔到鼎盛這一歷史階段,則是我國書體發生變化、定型的最為重要的歷史時期,小篆、隸書、楷書、行書、草書體幾乎都在這一個歷史時期出現,與銘文磚的出現幾乎同時發生。從這一角度上說,銘文磚在中國書法史、文字字體變化的研究上,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意義。

從小篆向隸書書體的轉變(隸變)戰國晚期是大篆向規整化的秦小篆轉變的時期,這是篆書占據主導地位的時代,我們從早期的銘文磚中可以看到這一現象。漢代是隸書盛行的時代,也有篆書、篆隸、章草、今草、行草體的使用,主流則是隸書的出現并占據主導的地位,這在銘文磚上也有明確的表現。漢代早期銘文磚尚有篆書的遺意,但隸體書法基本上已經占據主流了。
篆書向隸書轉變,主要是通過兩種途徑加以實現的,第一種途徑是從草篆向草隸過度,經過規范化而出現隸書。西漢初期,草篆體書法便已經開始出現,洛陽出土漢初八年的“西周磚廓”銘文磚,是典型的草篆體書法,這是篆書草率化向新書體的轉變,從用筆和結體上均可以看到從篆書向隸書轉變的痕跡。第二種途徑是繆隸的出現。將小篆的用筆變圓轉為方折,通過用筆的簡化,把篆書書體演化為繆隸,即篆隸,而后逐漸演化為新的書體:隸書。繆隸是一種介乎篆、隸之間的書體,早在西漢初期,篆隸體書法(繆隸體)書體便已經開始出現,經過不斷地演化最終成為標準的隸書。如夏陽撫荔宮銘文磚以及“單于和親”、“千秋萬歲”吉語銘文磚,尚有篆書的影響,為繆隸體書法,而西漢出土的“元平元”銘文磚,則為典型的隸書書體。由此可以看出,至少在公元前74年,在繆隸體的基礎上,隸書已經相當地成熟和完善了。
從篆書、隸書向章草、行書、今草的轉變
草隸、章草的出現。草隸體、章草體書法的出現,來自于快速筆法的運用。這在草篆書體出現的時代就已經具備了這一可能出現的條件,無論是隸書的初成時期,還是隸書成熟后的草化時期,都有草隸書體的出現。這一草隸體使用的時間非常長,不僅在漢代出土的銘文磚上有草隸體書體的出現,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早期的一些銘文磚,也仍未脫離隸書筆意,亦屬于草隸的范疇,如中國歷史博物館藏咸寧四年呂氏磚、“廿百枚”、“百廿”銘文磚、“獨孤良良”銘文磚、“咸寧五年廿七月”銘文磚、“元康九年中山將魏妻”銘文磚、“盧奴民”銘文磚等,都是草隸,從中可見隸書向草書轉化的跡象。在草隸體書法的基礎上,章草開始出現。東漢以來,章草書體進一步流行開來,東漢后期,出現了章草書體的銘文磚,從中反映出章草出現的痕跡。
行書的出現。東漢時期,也是行書、今草的草創時期,這些書體,都出現在銘文磚中。行書書體出現的時間比較早,大約在東漢中、晚期,民間就已經有行書書體的流行。銘文磚“延熹七年紀雨”上的銘文,即是隸書草率化后出現的新書體。曹操宗族墓出土的銘文磚,也反映出這一新書體的出現,“無想俱然之”偶帶波磔的行書體,明顯從隸書轉化而來,這是隸書在楷化過程中出現的妍美婉約的行書字體。安徽亳縣曹操宗族墓所處的時代,正是桓帝、靈帝在位的東漢末期,這一時期正是諸種書體并列、高度變化的時代,曹操宗族墓集中出土的數百塊銘文磚,幾乎包括了所有的書體,出現不少的簡化字,其中不乏行書書體的出現,如“當奈何”、“平倉”二字,已是相當成熟的行書書體了。
今草書的出現。除章草外,今草書體在東、漢中晚期也已經出現,刑徒磚、曹操宗族墓出土的一些銘文磚上都有今草書體的字體出現。如曹操宗族墓出土的“為將奈何,吾真愁壞”為典型的今草書體,“頃不想見”、“為將奈何,吾真愁壞”、“為了素矢梨文為蒙恩將報接”等已經具備今草的雛形。東漢晚期,習草書幾乎到了舉國若狂的地步,趙壹《非草書》對時下流風進行的猛烈抨擊,也從反面反映出此一時期草書書法的突進和更加自覺。張懷璀評論張芝創今草書體時說:“上下牽連,或借上字之下而為下字之上,奇形離合,數意兼包”,張芝生活的時代,顯然已經是草書進入快速發展的歷史時期了,而后才有三國兩晉以來今草書體集大成時代的出現。
東晉、南朝時期,行、草書有了很大的發展。1987年湖北枝江拽車廟東晉永和元年墓出土行書銘文磚,“咸寧四年周伯孫”磚(中國國家博物館藏,安徽鳳臺出土,西晉咸寧四年),為典型的今草書體。1984年江蘇句容出土劉宋元嘉十六年(439)草字磚“城關人每委積”、“次我惜遲后出之”,筆畫流暢,已備今草風范,梁·蕭融墓磚平面所劃“張承世師”四字亦是非常典型的草書字體。南京、丹陽南朝拼鑲畫像磚背面的陰刻編號文字,當為工匠所作,筆畫剛勁質樸,書體在今草、章草之間,亦是比較成熟的行草書體。可以說,發展自南朝后期、隋唐之際,行、草書也到了高度成熟的歷史時期了,這些在銘文磚中基本上都有明確的反映。
3、從隸書到楷書的轉變
在隸書的形成、發展、演變中已經孕育著楷書的某些要素,西漢時期,楷書書體就已經有所萌發。但楷書真正醞釀而成為一種可以使用的字體,顯然是東漢晚期以后的事情,直至三國兩晉以后,才作為一種主要的書體被使用。東漢晚期,除隸書繼續使用外,楷書書體頻頻出現,楷書的雛形已經具備。我們從曹操宗族墓出土的銘文磚可以窺見這一歷史進展的些微信息。“為曹侯作壁”、“人謂壁作樂,作壁正獨苦”、“倉天乃死”等少數章草有些已經與楷書接近,“河間明府”磚,則基本上是楷書書體。也就是說,至遲到東漢晚期,楷書書體這一新的書體,在銘文磚上已經出現,預示著下一階段這一新書體高峰時刻的到來。

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是楷書書體發生重大變化的歷史時期,名家輩出,鐘繇、皇象、衛璀、索靖、陸機、王羲之、王獻之、王僧虔、蕭子云等,都是著名的書法家。這一時期,亦是從隸書向楷書書體變化的主要歷史時期,書體繼續向楷書轉變,在上層社會,楷書、行草書已經成為一種流行的書體。這一時期雖然仍出現行書、隸書、楷書雜糅的跡象,有不少銘文磚尚帶隸書的意味即所謂隸楷體、楷隸體書法,但已經基本上是以楷書書寫方式為主流的歷史時期了,楷法大為完備。從銘文磚上看,東晉中葉太元以后至劉宋初年,隸書尚存,但楷書已經基本成熟;劉宋中葉以后,楷書已經占據主流地位,到了六朝末期的梁代,幾乎基本上為楷書書體了。銘文磚楷書書法,相對于東晉時期高度成熟的文人楷書書法而言,有某種滯后現象。銘文磚書法楷化歷史過程的完成,比文人翰札書法要滯后大約一百余年的時間,直到劉宋后期才完全楷化。畢竟銘文磚書法同當時名家的書寫有一定的差距,不能僅從銘文磚書法單方面分析楷書發展演變的歷史狀況,而應結合文獻紀錄和其他遺存實物來進行綜合分析,才能對楷書書體的演變有接近歷史事實的認識和判斷。但從出土這一時期的銘文磚上,我們卻大致可以看到楷書演變的一些脈絡,當是可以肯定的。同東漢末年曹氏宗族墓出土的楷書體銘文磚相比較,東吳“五鳳元年”地券磚銘文中出現的楷書,僅僅幾十年的時間,在筆法技巧上已經有里很大的進步,無名作者對筆法和結構的掌握非常熟練,能于同樣大小的磚上寫出書法風格一致的楷體,其技法之掌握之嫻熟,殊讓人驚訝。東晉、六朝時期陸續出土的諸王及其他姓氏的墓志銘文磚,早期隸書兼楷書較多,許多筆畫有不少帶有隸書成分,如“顏謙婦劉氏墓志”、“王閩之墓志”、“王丹虎墓志”等均屬于這一書體,顏謙婦劉氏墓志中的“顏”、“劉”、“年”等字則已經是非常成熟的楷書字體了。1965年南齊丹陽胡橋蕭道生修安陵出土的“急斧磚”銘、“急鴨舌磚”銘、“小鴨舌磚”銘,亦在楷、隸之間,字體謹嚴方整,豐潤端正,從這些銘文磚中均可看出此一時期書體發展的基本傾向。1960年南京西善橋宮山南朝墓出土《竹林七賢及榮啟期》大型鑲拼畫像磚陽刻楷書題名,是高度成熟的楷書書體,已經達到極高的書法水準,是六朝楷書書體的典型代表。六朝晚期,尤其是蕭梁時代,一些文學家沈約、謝胱、任防等,都曾進行墓志的撰寫,名家的參與,對于墓志銘文磚整體水平的提高,顯然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為隋唐楷書的進一步整和、發展、完備,提供了堅實的基礎。
從銘文磚上可以清晰看到書體的變化,每一書體從開始形成到確立其主導地位,都經歷了一個長期的歷史發展過程。新書體的出現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在舊有的書體上演變而來,是為了快速書寫而進行簡化的結果,或者是簡化舊有書體的筆劃,或者是舊有書體的草率化,以后經過不斷地規范、修整和認同,逐漸成為新的占據主導地位的通行書體,作為新的文化因素和審美觀念的載體而存在。不斷規范化后的新書體不斷走向成熟和高峰,但也往往因過分程式化而喪失內在發展的驅動力最終又不得不為更新的書體所代替。從篆書書體向隸書書體以及楷書書體、行草書書體的演化即是如此。當然,舊書體在新書體占據主流的歷史時期,在一些場合也仍然使用,或者在新書體中或多或少作為一種組成元素而在,或者仍然以自己的形式出現,與新的書體共同作為書寫的載體存在。各種書體的次第出現,由之構成了波瀾壯闊的書法演化的歷史畫卷。
四、“銘文磚”的書法風格
銘文磚經過長期的發展,形成了特有的藝術風格特征。雖然造成銘文磚藝術風格的原因有多種,比如書體的不同、不同時代的審美風尚不同、地域文化特征的不同、書寫方式的不同(摹印、刻劃、墨筆書寫)以及不同歷史時期的書寫者的文化水平和稟賦才情的不同等,都會對銘文磚書法風格的形成產生不同的影響,從而形成銘文磚不同的風格特點。但銘文磚書法風格的形成、發展和演化,也有合乎規律的發展軌跡。從整體上看,銘文磚書法風格大致經歷了從粗獷、古樸、稚拙向精微雅致發展的一系列階段,并形成了鮮明的地域性風格特點。如三國吳地出土的銘文磚,由于留存了春秋戰國時期已經形成的楚文化與吳文化、越文化巫風成分的文化特征,因而具有典型的南方本土文化特征,具有很強的地域性特征,書風迥異于其他地區。在地域性分化發展的格局中,又以南方和北方兩大風格發育得最為完善和典型。北方形成以陽剛雄強為主調的壯美風格特征,趨向于雄渾壯闊的境界追求,表現出北方文化壯闊、博大、剛健的精神風貌;南方則形成瀟灑飄逸為主調的優美風格特征,趨向于秀麗典雅的意境風范,表現出南方文化特有的精細、微妙、細膩的精神特點。此一分化發展的特征,在南北朝時期的北方和南方最具有代表性,北方的剛健粗獷特征與南方的瀟灑秀麗特征形成了非常鮮明的對比。當然,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和不同的區域,這兩種風格也呈現出交叉、渾融的發展態勢,這在銘文磚上都有所表現。
漢代銘文磚主要為漢隸書體,各地出土的紀年磚亦多為隸書書體,這一時期銘文磚多以嚴謹整飭為基本特征,體現出漢代隸書渾穆樸茂、雄健恣睢的藝術風貌,有著兩漢博大雄渾的精神氣象。陜西韓城出土的扶荔宮銘文磚、洛陽出土的東漢后期孝女“黃君法行孝女晨芍”墓志銘文磚,無不樸茂古拙、雄健挺拔、沉穩凝重,有著粗獷、奔放的精神格調。一些隨意書寫體銘文磚也具有堅質雄健、勁挺的精神格調,顯然是這一時期特定的時代氣息和隸書書法特有的結體特征所造成的,是這一特定歷史時期時代精神的具體體現。即使如此,這一時期也不乏陰柔秀美格調銘文磚的出現。由于大多數銘文磚多為下層社會人員書寫,是這些階層人員真實思想情感的自然流露,因而多呈現出率真質樸、草率瀟灑、恣肆不羈的書風特點,個性強烈鮮明、自然清新,其反映出來的個性特征往往給人以深刻的印象。魏晉以來,是楷書、行、草書開始占據主流的時期,由于魏晉玄學的影響,社會追求清麗秀美的審美風神,對于銘文磚書法風格的形成,自然產生不可忽視的影響,從而帶來陰柔秀美、簡便流動風格面貌的出現。這一時期早期的磚文書法多少仍存有隸書形質,有著精整方勁、凝重渾穆的風格特點,南朝劉宋元嘉以后至陳朝,則在粗獷嚴整的基礎上向文雅秀逸的方向發展。如東晉時期的李緝墓志、李篡墓志書法雖然尚有質樸古拙、稚拙古厚的特點,但此一時期大多數銘文磚在章法布局上已經趨向簡疏,呈現出疏朗遒勁、妍美流麗、秀整典雅的風范,瀟灑飄逸、疏朗秀逸已經成為整個時代的審美風格特征。這在銘文磚上亦都有所顯現,如南京出土的東晉卞氏王夫人墓志的疏放遒媚、勁利峻整、鎮江市博物館藏劉宋時期的“城關人每委積城關”磚的飄逸疏郎、藻麗多姿、1960年南京西善橋宮山南朝墓出土竹林七賢及榮啟期大型鑲拼畫像磚上陽刻題名文字的疏朗散逸、峻挺清勁,均是如此。顯然,楷書書體、行草書體的確立也進一步加速了方整古雅、空靈秀逸這一風格的形成,給人以妍美婉約、洗練勁爽之感。

此外,此一時期民間無名書手、刻工所作銘文磚多呈現出質樸清新、剛健堅挺、自如放逸的格調,具有上層書法家不具備的精神特質。諸如此一時期出土的買地券以及許多刻勒工名類銘文磚等,多為具有一定文化和書法素養的中下級府吏或民間專有師承的工匠、專職神職人員所書寫,往往呈現出質樸古拙、自然真率之美,亦不乏宕逸玄奧、奇詭怪誕的格調,亦給人以深刻的印象。
五、有關“銘文磚”的書寫者及其民間書風與主導書風的互動關系
1、“銘文磚”的書寫者
銘文磚的書寫者可以為兩類,一類為著名的書法家或上層文士,一類為社會中、下層人士,而以社會中下層人士占主要部分。
文人士大夫參與銘文磚的書寫設計,與工匠合作制作銘文磚,歷史上并不少見,如西漢大型宮殿遺址出土的銘文磚,往往用字規范,書風嚴整,顯然為當時宮廷士大夫階層人士所書,并交有造磚工匠模制燒造而成。西晉時期,文人也參與了銘文磚的書寫,如“左棻(左貴嬪)墓志銘文磚”雖不能肯定是左思為其妹妹所書,但為當時文人所書無疑。六朝時期,著名畫家戴逵,人評其畫“情韻連綿,風趣巧拔。善圖賢圣,百工所范”,他的繪畫作品往往被作為“百工”的范本用于器物上的圖繪,在丹陽發掘南齊景帝陵所發現的陵墓磚畫,即被專家認為是根據戴逵的粉本制作的。此一時期出土幾幅“竹林七賢”磚畫上的陽刻題跋,雖然不能肯定為戴逵所書,但至少是著名文士的題跋有制磚工匠模刻而成則是可以肯定的。至于沈約、謝朓、任昉等人撰述墓志,歷史也有所記載,至于是否直接書寫有工匠刻制不能肯定,但從茲可以知道,當時文人士大夫參與墓志制作,已經是不爭的事實,銘文磚的發展演變,上層文人士大夫也以自己的智慧和高超的書法藝術參與了銘文磚演進的歷史進程。
已經發掘出土的銘文磚,絕大多數為社會中、下層人士所為。書寫銘文磚的書手、刻工也往往多為中、下層政府官員、工匠等,如成陽發掘出土的秦代銘文磚、偃師發掘出土的東漢刑徒磚、曹操宗族墓葬出土的東漢晚期銘文磚等,均是如此。磚文書寫者或為從事管理的中下層官員,或者為直接參與營造的人員之手,其中包括犯罪服刑的中、下級官員、制磚工匠等,曹操宗族墓葬出土的東漢晚期銘文磚所題“東部督王熾”、“別駕從事王左”、“掾史丁永豪”磚文,即為后世留下了書者的姓名、曾任的官職級別等。六朝出土的不少銘文磚也多為當時的工匠所為。
2、從“銘文磚”看民間書法與上層書法的內在關系銘文磚含有豐富的書法藝術發展嬗變的信息,從中既可以看出上層主導書風發展變化的歷史脈絡,也可以深切感受到民間書法演化的大致趨向。尤其是上層書法與民間書風二者之間的互動關系,在銘文磚中更能鮮明地體現出來。
早期銘文磚,由于多為政府專職機構的管理人員所書,以物勒工名和吉語磚為主,書法嚴整,上層社會主導的審美因素在這類銘文磚中占據主導地位。當然,在銘文磚的歷史沿革中,上層文人士大夫階風交流。民間書法往往自覺、不自覺地接受上層書法的一些影響,來整和自己的書寫思路,如一些著名書法家的書法、文人書法往往為“百工”所范,“百工”有意識地吸收上層書法的素養,致力于銘文磚的撰寫,這顯然是上層書法對民間書法的直接而積極的影響。上層書寫人員和下層民間書手彼此影響、促進,二者共同推進了中國書法的進展,這在銘文磚上也都有著直接、間接的反映。
六、結論
綜上所述,銘文磚大致經歷了從春秋晚期到秦朝的萌芽初始階段、兩漢的漸趨發展階段、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的鼎盛階段和隋唐以后急劇衰落階段四個歷史時期。作為書法的銘文磚,主要來自于考古發掘所得,因而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最初的文化信息、歷史信息和最為原始的書法原貌。在我國書體演變的歷史過程中,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價值,為我們認識古人的書法內涵、精神特征,提供了第一手較為系統、完備的資料,因而銘文磚書法在書法研究中具有相當的典型意義,在書法創作中也具有相當的借鑒意義。作為銘刻書法的重要組成部分的銘文磚,以自身特有的文化內涵和精神特質而確立了自己在書法文化序列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