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皇帝崇禎,一上臺就遇到嚴重的經濟問題。各地民變四起,關外滿洲頻擾,兵餉不斷增加,哪里都需要花錢,國庫卻越來越空虛,甚至到了捉襟見肘的地步。內外交困的崇禎,大致使用了以下幾個辦法: 一是改革幣制。崇禎十六年下半年,戶部司務蔣臣上疏,提出幣制改革的具體措施:盡快確定方案并頒行天下;詳細核計新鈔舊幣的換算辦法;新鈔制作要精美;跟老百姓兌換新鈔時要講究誠信;早開鑄局;設置高官來管理等。崇禎批示趕緊實行,并指示戶部和工部即刻去辦,還要求相關部門10天向自己匯報一次。不料第二年初夏李自成攻進北京,這項工程最終半途而廢。
二是開源節流。所謂開源,其一是增加賦稅,在多如牛毛的賦稅中尋找新的增長點。崇禎十六年十月十一日,皇帝頒令開征煙酒稅。原先煙酒屬于政府專賣,但私販現象非常普遍。現在明文規定,禁令解除了,但是在一兩銀子的交易額中要拿出三錢來上稅,如有偷稅漏稅,除煙酒沒收外,還要依律治罪。其二是賣官、贖罪。有人上書說,以前生員花錢進學,享受不到和正規生員同樣的待遇,名字不列入官府序列中,捐學的人興趣不大,因此,建議每年在固定名額之外增加十之一二,每名納銀二百兩,和其他生員一起參加考試,成績只論高下,不做取舍;關于花錢贖罪,以前,逆案、贓多未完者、封疆失事者均不許花錢贖罪,刑部奏本,請求從寬,允許衙門里犯罪的胥吏皂役們交錢減刑。崇禎同意了這個方案,但擔心贖罪錢被中途截留,交不到自己手上,特意強調:京內贖買,需到刑部交錢;外埠的,由撫按查等收取,需先行到刑部交納,不能跟其他收入搞混了。這些開源措施,目標只有一個:搞錢。至于賣官和贖罪可能引起的社會問題,根本就顧不上考慮了。越是走投無路的時候,政府就越要與民爭利;越是與民爭利,政治就越走向腐敗。飲鴆止渴,本為延緩生命,而實際上卻加速了死亡的進程。
在節流方面,崇禎表現出更高的姿態,不但多次下“罪己詔”自我反省,而且以身作則。他還事無巨細地要求人們不能擅自穿用“紅紫衣履”,普通老百姓不能隨便穿綾羅綢緞、佩戴金銀首飾等。
其三,號召大臣和皇親國戚們主動捐款。明朝官員工資不高,一個七品知縣年薪不過45兩銀子。募捐條令頒布出去,人們并不積極。皇帝催逼得越緊,官僚們把自己的腰包捂得越嚴實。三月十日,崇禎派太監徐本正到太康伯張國紀、嘉定伯周奎家里借錢,前者是前任皇帝的老丈人,后者是崇禎的老丈人。父以女榮,平時摟起錢來,向來是臉不變色心不跳,現在要往外擠,卻一個個面露難色。后來,周奎勉強拿出兩千兩銀子,并給皇后寫了一封親筆信,訴說自己的苦衷。徐本正仰天長嘆:“您可是皇上的至親啊,怎能如此吝嗇?萬一朝廷倒了,積蓄再多的財產又有什么用?”
徐本正的話的確有道理。可為什么從皇帝到臣子。在這唇亡齒寒的危急關頭,依然一毛不拔?看來,一定有比唇亡齒寒更可怕的因素。這種因素,恐怕就是由極度的貧富不均造成的不安全感。明朝末年,一方面,連年災患,大饑荒在全國不斷蔓延,老百姓只能吃樹皮,吃觀音土,甚至吃人肉;另一方面,官僚鄉紳大量聚積米糧、財富,死也不肯拿出來。窮人為了生存去搶,富人生怕陷入困窘死死抓住不放。挨餓的和需要“減肥”的都處于一種強烈的疾病狀態中,所有的人都要抓住點什么東西,才能緩解內心的緊張。
內廷混亂至此,社會困頓至此,崇禎的經濟改革最終沒能成功,恐怕是命里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