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場不盡規范,甚至可能存在許多“灰色地帶”的局面下,中小型中資企業面臨的風險很可能是災難性的。
在中國企業軍團遠征海外的歷程中,歐美主流市場無疑是實力雄厚的中資企業首要關注的目標市場。但對于許多中小型企業來說,海外之旅卻通常始于一些經濟相對落后的發展中國家或是歐洲的一部分經濟次發達的國家。從非洲大陸、拉美地區、南歐半島到東南亞諸國,許多中小型中資企業、尤其是民營企業早已經活躍于此。
先是從貿易做起,繼而設廠進行本土化生產,然后開拓本土乃至周邊國家市場——這是絕大多數中資企業因循的海外發展路徑。同樣的,在這些發展中市場上,中資企業也是從貿易做起。盡管經歷過許多的波折,包括貿易環境的變化、匯率的波動及欺詐風險的存在,多數中資企業在海外貿易中仍斬獲了相當的收益。但從單純的貿易到大規模的本土投資,這是一個大的飛躍,而面臨的經營環境也是更加的復雜。
一般而言,目前進入這些發展中市場的企業大多從事的是紡織、機械等中國的傳統優勢企業。在經過多年的貿易發展后,這些企業擁有了一定的資本實力進行海外擴張,同時也是為了解決中國國內市場競爭加劇帶來產能過剩問題。因而,這些企業多數是勞動力密集型企業。也正因此,這些企業在投資發展中市場時必然需要大規模地招募當地員工。這在一方面幫助解決了當地的就業問題,但另一方面,很可能因為當地勞工法規而受到嚴格的限制。稍有違規,就會面臨當局嚴厲的處罰。對于處于異國市場的這些中資企業來說,這些處罰帶來的打擊有時甚至是致命的。舉例而言,在南非和波蘭,工會的勢力都非常強大。有一些中資企業就曾因對當地情況和勞工法律了解不夠,一直拖延組建工會,致使工人罷工、企業停產事件不斷。
其次,由于這些企業所處的是傳統行業,這與當地的傳統產業將形成直接競爭。相比當地的廠商來說,中資企業由于有過數十年的資本積累,資金實力較為雄厚。如果中資企業不顧當地廠商的反對,冒然實施降價等搶占市場份額的策略,也會招致當地廠商的報復,甚至導致社會問題,迫使當地政府出手干預。2004年發生在西班牙埃爾切的“燒鞋事件”就是這種矛盾極端激化的體現。
另外,這些進入發展中國家的中資企業的目標市場有些并不僅是針對投資目的地,更是期望通過在海外設立生產基地,避開歐美發達國家的關稅壁壘,或者打通投資目的地所屬的貿易區域。以非洲為例,許多中資紡織企業看中的就是非洲許多國家沒有紡織品出口配額的限制,并給予了稅收等一系列優惠政策,期望由此打通進入歐美市場的渠道;而對于越南,許多中資企業期望通過在越南設廠,從而實現零關稅進入其他東盟國家的市場。這種“借道”投資的辦法有一定的可取性,可以避免中國與歐美主要經濟體的貿易爭端激化,但同時,如果投資目的國出現政策變化,這種“借道”的策略則可能失效,從而使企業戰略陷入困境。
最后,對于進入發展中國家的中資企業來說,最大的風險在于投資目的國的政策變化。這種政策變化既可能是該國政治局勢的穩定程度,也可能是該國政府對外資的態度,以及該國對特定資源與產業的特殊保護政策。如俄羅斯今年年中頒布的“零售業禁外令”,對許多中資企業造成了極大的負面影響;又如最近厄瓜多爾突然決定征收99%的石油暴利稅,這對在當地進行了巨額投資的中石油和中石化無疑是晴天霹靂。而在非洲大陸,政局不穩、戰爭出現都會導致中資企業的投資嚴重受損,甚至血本無歸。
投資發展中國家的市場一般利潤率比較高,如美國商務部曾做過調查,非洲的平均企業投資回報率高達33%。但與這種高收益相伴隨的往往也是較高的風險。在市場不盡規范,甚至可能存在許多“灰色地帶”的局面下,中小型中資企業面臨的風險很可能是災難性的。和發展中國家相比,進入發達國家市場在短期內確實需要面臨更大的市場競爭與資金投入,但如果仔細權衡了在發展中國家存在的風險因素后,中資企業或許愿意重新考慮自己在全球市場中的布局。畢竟,進入主流市場獲得的是更大的市場空間,更穩定的預期收益,對于企業的長久發展顯然利益遠大于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