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免中醫研究中的“科學裝飾”與“特色主義”

摘 要:“科學裝飾”與“特色主義”是在中醫發展中表現出的兩種傾向。“科學裝飾”表現出的是將中醫現代化簡單化與表面化，注重對中醫形式上的包裝，追求時髦理論、術語和指標，將中醫理論與現代科學技術簡單或牽強對接，缺乏對中醫研究的深化。“特色主義”則表現為把對中醫特色的強調誤解為是對中醫特色內容的固化，可以原封不動地照搬但不能改變，將中醫特色與中醫優勢、中醫“精華”等同起來看待，甚至視為一種“絕對真理”。這兩種傾向都于中醫發展不利，應予以糾正。

關鍵詞：中醫現代化；科學裝飾；特色主義

中圖分類號：R2-03文獻標識碼：C文章編號：1673-2197（2007）24-005-02

在當前中醫研究領域，明顯表現出兩種傾象，一種是現代研究中的“科學裝飾”，一種是傳統研究中的“特色主義”。這兩種現象于中醫發展都是不利的，它反映出了我們在對待中醫發展問題上還存在一些膚淺和片面的認識。

1 中醫現代化不是“科學裝飾”

中醫現代化，盡管人們對它的認識尚不一致，但將它作為一個中醫發展的目標與方向則是沒有異議的。中醫現代化就是要求中醫的發展要滿足現代社會的需求，這是需要一個艱難而漫長的探索與發展過程的。為了達到這一目標，中醫界一直做著不懈的努力。但是在實際研究中，卻存在著將中醫現代化簡單化、表面化的傾向。主要表現就是注重對中醫形式上的包裝，如理論研究中大量套用自然科學中的時髦理論與術語，將中醫理論與現代科學技術簡單或牽強對接；臨床研究則生搬西醫學指標，不管其有無必然聯系，生拉硬扯，多多益善；實驗研究則表現為研究方法西醫化，嚴重脫離中醫理論指導，觀察指標缺少特異性。似乎認為中醫現代化就是在傳統中醫中摻入一些現代的、時髦的東西，摻得越多，現代化水平就越高。所以，不少中醫研究中表現為現代科學理論與技術的隨意堆砌，產出的文章和成果令人眼花瞭亂，不知所云，表面華麗，實則兩張皮。

就中醫基礎研究而言，中醫現代化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理論的現代化，二是語言表達的現代化。理論的現代化是關鍵，是中醫現代化的基礎，有了理論的現代化，語言表達現代化才有可能實現。但是理論現代化是非常艱難的，它需要現代科學理論與技術的幫助，是一個用現代方法對中醫理論進行深化與驗證的過程，是一個對中醫理論規律通過自然科學原理進行客觀呈現的過程，是一個對過去較為模糊的、籠統的理論體系進行重新認識與完善的過程，更重要的也是最基本的是對中醫現代科學研究方法的探索過程。當前的一些研究就缺少這樣一個過程，在還沒有找到可行的研究方法之前就倉促上馬，有些假說的提出根本就沒有科學的論證與支持，所以無功而返也就毫不奇怪了。近年來，各種級別的中醫科研項目逐年增多，獲獎的也不在少數，但真正能用于臨床提高療效的則是鳳毛麟角。呈現的只是一種表面繁榮，實質上并沒有發展。如證的實質的研究、經絡實質的研究，雖然近年來轟轟烈烈，但基本沒有新的突破，多數仍維持在原有水平上。可是在這些成果的研究與表述中，卻充滿了現代科學的時尚理論和技術，呈現給人們的，是一組組數據與客觀指標，儼然一副現代化的中醫形象。

在中醫理論的內涵還不能用現代科學原理進行準確闡述的時候，便急于進行語言的現代化，帶給中醫的只能是理論表述上的混亂。曾有學者說過：“中醫繼承的首要任務、主要基礎，就是要用能體現時代特征的科學語言，對中醫藥理論科學內涵進行能被廣泛認同的描述與記錄，然后以新的科學語言為基礎加以驗證與發展，并以新的科學語言進行傳播，這樣才能完成中醫現代化的進程。”何謂“科學語言”，科學語言就是科學認識主體用于描述、記錄科學認識活動所獲取的理論成果的信息載體，科學語言產生于科學認識的實踐，又應用于科學認識實踐，它既是科學認識主體的認識成果，又是科學認識主體的認識工具。就中醫而言，當然是用現代科學原理對中醫理論內涵不斷研究與闡釋基礎上的現代表述。在中醫理論所蘊含的規律沒有被現代科學闡釋以前，將中醫古文翻譯成白話文，或用科學術語套解中醫，這些形式上的功夫都不會給中醫帶來真正的發展。最為典型的例子就是中醫臨床對復方作用的解釋，公開發表的論文幾乎無一例外地采用著統一的格式，即先用中醫的性味歸經等藥性理論進行闡述，然后就是從現代藥理有效成分上逐一證明。其實，中醫藥性理論與現代藥理完全是兩回事，因為它們遵循的是兩種不同的邏輯。中醫現代化就是一個中醫研究發展的過程，需要的是質的飛躍，不是形式上的包裝。

2 堅守中醫特色不要陷入“特色主義”

說起中醫特色，數不勝數，而強調最多的也是最有代表性的就是中醫的思維模式。整體地、聯系地、動態地認識事物，是中醫思維最具本質的特色。還有中醫理論中蘊含的中國哲學、傳統文化，也是中醫的突出特色之一。特色是一事物區別于它事物并得以立足的依據。

中醫的特色主要是與西醫比較而言的，固守中醫特色，是中醫存在與發展的基礎，失去了特色的中醫也就不再稱其為中醫了。但是，固守中醫特色，不是封閉中醫、靜止中醫，而是在堅持特色的同時不斷地發展它。就中醫的理論而言，陰陽學說既是其特色也是其重要支撐，但它畢竟是一種樸素的辯證法，說它“樸素”，說明它還比較原始，還有巨大的發展空間。所以，我們在承認并堅守這一理論特色的同時，要想方設法地去發展它。還有五行學說，更是一種樸素的哲學方法，它從事物相互聯系的角度去看問題是科學的，但是它所規定的五種物質間的關系既不是全部的，也不都是必然的，其規律性還有待驗證與完善。現在有一種傾向，即把對中醫特色的強調誤解為是對中醫特色內容的固化，可以原封不動地照搬而不能改變。這種把中醫特色靜止化的觀點是不符合事物發展規律的。其認識的根源就在于將中醫特色與中醫優勢、中醫“精華”等同起來看待，甚至視為一種“絕對真理”。我們知道，優勢大多基于特色而形成，但是特色并不等于優勢。優勢是事物強與弱的比較，而特色僅是事物特征不同而然。中醫與西醫相比，屬于特色的東西可以列數很多，但屬于優勢的東西到底有多少呢？顯然不是特色的全部。強調特色是必要的，但只強調特色而不看它是否是優勢，是否是社會需求，則容易走入“特色主義”的狹隘境地。

我們強調中醫特色，目的是要突出中醫的優勢，就是要挖掘和發展那些具有生命力的中醫特色，有生命力的特色才有可能成為中醫的優勢。不可否認，隨著社會的發展和需求的提高，中醫學中一些特色的優勢在漸漸弱化，甚至有的已經失去了生命力，這是事物新陳代謝的必然。國家中醫藥管理局中醫醫院醫療檢測中心近期公布的2000～2004年的檢測數據表明：97所有代表性的中醫院2004年門診藥品收入，西藥占37．22%，中草藥占27．85%，中成藥占34．93%；住院藥品收入，西醫占77．76%，中草藥占4．66%，中成藥占17．58%，其中中草藥比例逐年下降（2000年為6.03%）。中草藥比例何以如此之小，且呈逐年下降趨勢呢？除去療效、價格等問題外，恐怕煎服方法的落后也是其重要因素之一。中成藥比率明顯較中草藥為高便可以說明這個問題。中草藥的應用是最能體現辨證論治特色的，但是中藥煎服方法不從根本上改進，不去滿足現代人的需求，就形不成明顯優勢，勢必影響其發展。

最近，從國家主管部門到研究機構，又在重新強調繼承研究的重要性，特別強調對古代中醫文獻的學習與研究。繼承是發展創新的基礎，但繼承一定是一種“研究性”繼承，是對那些具有生命力的特色內容的挖掘，是一種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的提練過程。

中醫的發展除了已有優勢特色的支撐外，還需要不斷創造新的特色。新的特色一定是與時代發展、社會需求緊密聯系的，更具有時代特征和發展潛力。中醫發展的動力來自于不斷的創新，繼承優勢特色是中醫發展的需要，不斷創造新的特色更是中醫發展的需要，只有特色創新，才會為中醫發展注入源源不竭的生命力。

“科學裝飾”與“特色主義”都是對中醫發展問題的錯誤認識，影響到中醫的研究方法與發展方向，所以提出來以引起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