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拍賣場上的“天價”頻傳,一面是批評界的爭鳴紛起。來自海外的資金依舊熱情不減,國內的藏家也開始蠢蠢欲動。在近兩年的中國藝術品市場上,當代藝術無疑成為了視覺的焦點。然而,是什么使得這個商業化時代的當代藝術寵兒忽而成為“黑馬”,忽而又淪為“垃圾”呢?答案或許不是唯一的,然而我們卻可以從中窺視到中國當代藝術在藝術性與商業性的相互角逐與妥協中艱難發展的某些蛛絲馬跡。
童話……
對于很多從事當代藝術創作的藝術家們來說,中國當代藝術20余年的成長歷程就如同一個童話。
經歷了“文革”的一代人——確切地說是在童年或者少年時代經歷了“文革”洗禮的那批人在改革開放后迎來了自由的號角,成為新時期響當當的有志青年。中國當代藝術的第一批領軍人物就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孕育而生。他們將從西方藝術開闊視野中獲取的知識同自己幼時記憶中模糊而深刻的印象相結合,配以精湛的技術并加以個人化的表達,從而創造出了第一批所謂的“政治波普”藝術,這可以說是中國當代藝術的源頭。
然而,理想年代的偉大理想不幸地遭遇到了經濟與文化上的雙重危機。文化上的不被認同加之經濟上的窘迫不堪,使得眾多肩負著藝術使命的年輕人不得不開始了近乎流浪的生活。執著的理想與信念使他們堅信,他們腦中的理念是正確而先進的,而他們筆下的作品更是真真實實的藝術。

在紛繁多姿的世界里,依舊有這樣一些人,他們執著、頑強、堅定地從事著對于理想和藝術的追求。于是,有了中國當代藝術發祥地的“圓明園”畫家村,有了798工廠大院里與噪聲隆隆的車間相比鄰的工作室,有了索家村,有了宋莊,有了上苑……來自全國各地、追求藝術理想的人就這樣匯聚到了一起,成為了一股越來越強大的勢力。之后的事情似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與在國內備受冷落截然不同的是,這些看起來特立獨行、不識時務的當代藝術家們逐漸引起海外藝術界的關注。大量的海外畫廊、經紀人與資金開始投注到中國大地上,他們中的佼佼者開始進入國際上的大型展覽,他們優秀的作品開始被海外著名的收藏家與美術館收藏,他們中“先富起來的一部分人”開始過上了原來想都不敢想的富足而優越的生活,他們的名字占據了中國乃至世界藝術史上不可或缺的位置。
當很多不理解的人還在認為當代藝術的興起不可理喻的時候,中國當代藝術家已經以整體的姿態站到了世界藝術舞臺上。盡管這個童話還沒有完成,然而童話的主人公們已經閃亮登場了。
神話……
動輒百萬甚至千萬元的成交價格、短時間內連翻數倍的拍賣紀錄,中國當代藝術正以一連串讓人瞠目結舌的數字,在中國漫長的藝術史上打造一個新的神話。
2006年3月的美國紐約蘇富比“亞洲當代藝術:中國·日本·韓國”的專場拍賣會上,張曉剛的油畫《大家庭系列:同志120號》拍出了97.92萬美元的天價,預示著中國當代藝術在拍賣領域的全面崛起。然而,這個當時的冠軍紀錄很快就在一年之內被自己和圈內的其他同行接連打破。而此后的“天價之爭”更是愈演愈烈,拍賣紀錄被短時間內一再刷新。

陳丹青,《街頭劇院》,紐約蘇富比2006年秋拍會“亞洲當代藝術”專場,147.2萬美元。
張曉剛,《天安門》,香港佳士得2006年秋拍會“亞洲當代藝術”專場,1804萬港幣。
2006年11月的北京保利秋季拍賣會上,劉小東的油畫《三峽新移民》以2200萬元人民幣的天價再創新高,不僅為2006年度的中國當代藝術拍賣畫上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句號,同時也成為迄今為止中國當代藝術品拍賣的最高紀錄保持者。
在經歷了2006年里令人目不暇接的一系列震蕩之后,中國當代藝術以毋庸置疑的成長態勢進入了一個穩步、高速前進的階段。
岳敏君,《畫家和他的朋友們》,香港佳士得2007年春拍,2048萬港元,是原先估價的5倍。
張曉剛,《大家庭系列:三位同志》,紐約蘇富比2007春拍,211.2萬美元。
曾梵志,《面具系列 1996 No. 8》,香港佳士得2007年春拍,1264萬港元。
張曉剛,《天安門一號》,香港蘇富比2007年春拍,1544萬港幣。
曾梵志,《面具No.14》,北京保利2007中國當代夜場,880萬元人民幣,是原先估價的8倍。
石沖,《今日景觀》,北京保利2007中國當代夜場,1650萬元人民幣。
……
當然,記錄還是在被不斷刷新,藝術品還是在不斷登場,新的藝術家還是在不斷涌現。多少長久以來過著“草根”生活的無名畫家一夜成名,多少許多年來慘淡經營的畫廊一夜暴富。中國當代藝術的崛起已經儼然成為了一個神話,并且這個神話目前正在不斷的驚嘆聲中被不斷地續寫。
鬼話……
正當中國當代藝術在海內外市場上備受追捧、春風得意之時,國內藝術界、批評界關于其方方面面的討論也在大肆展開。除了與當代藝術品的價格同步上升的肯定與支持之聲外,還有諸如:對藝術的理解、對“泡沫”的擔憂、對“大臉油畫”的質疑、對紅色主題的批判、對抽象主義的莫名其妙、對千篇一律的厭惡痛恨、對表面的光鮮背后依舊在貧困線上掙扎的更多的當代藝術家的生存狀況的希望與絕望……當代藝術的話題似乎勝過以往中國的任何一個藝術門類,因為它的成長與成功無疑是現代中國最典型的童話與神話,這是由當代藝術本身的“當代性”所決定的,同時也得益于當今中國社會以及所有國人的“當代性”。
在現代西方社會,任何一個藝術流派都有其堅定的支持者和反對者、擁護者和批判者,而這爭議本身就恰恰體現了其存在的價值。盡管有時這一擁而上的各樣語言呈現為一種類似于“鬼話”的性質,擾亂了讀者的視聽,但是在這連篇的“鬼話”當中卻體現著常識與現實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