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復得之樂

生活在故鄉——革命老區平山縣，喜歡耳聞目睹鄉親們之樂。鄉親們之樂，有的樂于搬進新房；有的樂于娶了新娘；有的樂于添置三機(拖拉機、洗衣機、手機)；有的樂于多售成倍的余糧……鄉親們的失而復得之樂。也特引我關注，頗讓我心爽。

鄉親們失而復得之樂，是肩披金盾、身穿警服的公安干警贈送的快樂。

春暖花開之際，在縣城集日上遇到打扮新潮的李歡歡。歡歡張口就向我傾吐他的失而復得之樂。歡歡20歲出頭，素下日日歡實得如同剛剛出牙的牛犢。農歷三月初九，他忽然告別歡實。讓人叫起蔫蔫；愁眉苦臉，唉聲嘆氣，還免不了踢盆摔碗，罵狗罵雞。他花費三千元，買了一部得意的手機。而他還未“得意”三天，他的手機就不翼而飛了。他“得意”得短暫，萎蔫得也不長久。不滿一個小時，他的手機又回到他手里。

抓住小偷為歡歡送回手機的是縣公安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牛二竹。

牛二竹不僅為歡歡一人抓住小偷，奪回手機，還為眾多失主奪回手機，讓眾多失主歡實。“牛隊長，喝我一杯酒．抽我一支煙。”歡歡要送給牛二竹兩瓶高檔酒、兩條名牌煙。牛二竹一瓶酒不接，一條煙不收。歡歡就更多歡實。

秋風掃落葉的時候，我從西柏坡返往縣城，途經下槐村，下車看望數年不見的村支部書記武文明。文明挺胸昂頭哈哈大笑著同我用力握手。他臉上的誠樸、善良堆疊得厚厚實實。他與我家長里短不過三言兩語，就與我擺開他的苦辣酸甜。他把他肩挑支書擔子看為他的榮耀。他計劃苦累幾年。領導鄉親們奔向小康。有人忽然告訴他說，在黑山口村開辦鞋廠的企業家呂文書．在省里有人，何副省長是他的姨夫。呂文書活動力不薄，可為革命老區弄到大筆扶貧款。武文明很快攜禮見到呂文書。五日之后，呂文書帶領省扶貧辦王主任、王主任秘書等。乘坐紅旗轎車趕來下槐村，向武文明等村干部了解情況，商談扶貧事項。扶貧辦王主任一口答應為下槐村撥下扶貧款三百萬，幫助剛越過溫飽線的下槐村很快奔向小康。武文明心思，用三百萬扶貧款將滹沱河水引上北山，旱地變為水田，荒山變為果園，再建大片養魚池，下槐村村民很快奔向小康有了著實的把握。武文明就咬緊牙齒大方：村里沒有一元公款，向近親厚友求借，請呂文書、王主任等海吃海喝，奉送酬謝金6萬；貴客們臨走，再讓6位貴客每人帶走一麻袋20多斤重一條的新鮮鯉魚。先后共花費8萬元之多。

武文明咬緊牙齒大方五天之后，他慣有的哈哈大笑碎落，目光暗淡，腰背彎曲。頭重腳輕。止不住地唉聲嘆氣。省扶貧辦王主任明確應承，五天頭上將三百萬扶貧款撥來，五天頭上，三百萬扶貧款無影無蹤。武文明急忙趕到黑山口村，尋找牽線的呂文書，呂文書遠走高飛。

武文明深感不妙，趕緊向縣公安局報案。武文明報案后，并未寬松。他心里依舊苦辣得淚漣漣的。他知他之受騙，并不是大案要案，公安局難以排上日程。他又想：公安局即便排上日程，也不知猴年馬月方可破案；十有八九破不了案。他報案時，一沒提兩瓶名酒，二沒拿兩條名煙，三沒送三、五千元的紅包。同時他又有了耳聞，呂文書等一伙騙子。已從靈壽、贊皇、邢臺等10多個山村騙得30多萬：頭目呂文書騙術高明，經驗豐富，行動詭秘，外號“鬼難拿”——孫悟空對呂文書也無招數可使。

武文明求借的近親厚友之款項不得歸還，又免不了遭到妻子埋怨。武文明憂愁得晚上難以合眼，吃飯時懶得端碗，下田干活無力。一場重感冒之后，頭暈得難再抬起。赤腳醫生說他八成是腦子里有了血栓，他沒錢往醫院就醫，心思自己很快就會被閻王請去了。

不過半月，武文明的頭暈不治而愈。武文明被公安局請去。武文明看到“鬼難拿”呂文書帶上了手銬。武文明樂得如陶醉于豐收之中，紅光滿面，目光明麗。心里直說．我這是不是做夢?

令武文明陶醉的是公安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牛二竹。

晚上，武文明跟牛二竹率領中隊民警奔贊皇縣捉拿“省扶貧辦主任”銀林等六名騙子，不到雞叫頭遍，即將騙子們一網掏盡。

我又從眾多鄉親們口中得知，牛二竹對縣里每一鎮每一村的父老鄉親都視為自個兒的親人。他只愿看到鄉親們平平安安歡天喜地，不能看到鄉親們一張愁巴巴的苦臉。

三個窮兇極惡的地痞，相互勾結在一起，以侵民害民為榮，在西回舍村廟會上，居然當眾將東回舍一村民捅傷致死。毫不在乎地走開。未滿兩天，奉命破案的牛二竹及中隊民警，即讓三個地痞乖乖兒的“在乎”——兩個跪下求饒，一個俯首帖耳的到縣公安局自首。

石家莊市一個以害民奪財為快的殺人兇手，在石家莊市殺害白求恩國際和平醫院一位軍人奪財之后，逃往平山縣溫塘鎮尋歡作樂。牛二竹帶領中隊民警立即趕赴溫塘鎮，很快摸清殺人犯的住處。牛二竹率先沖進殺人犯住的房間。酒足飯飽的殺人犯噌地從床鋪上竄下來，瞪著一雙虎眼，氣勢洶洶地反抗。他未想到牛二竹只是一個反掌、一個鎖喉、一個壓腕，就讓他動彈不得。牛二竹贏得溫塘鎮鄉親們一片贊揚。

我的本家侄子楊二丑，買了一輛嶄新的汽車，樂得他開上汽車朝岳父家轉悠，往小姨子家走親。拉上全家老少四處趕廟會。將汽車放在大街上請人欣賞。人只要贊揚一句他的汽車，他就樂得敬人一支煙抽；有時還癲狂得把人家拉進家里，同人共飲一杯老酒。一次往鄰村趕廟會，稍不留意，他的汽車被盜竊分子盜走。苦惱得他四門不出，把酒瓶摔碎，喋喋不休地叨叨他是個趕毛驢的命，不配駕駛汽車。而他只不過是大門不出三天。牛二竹又把他的汽車開到他門前，他樂得臉上開花。正是農歷正月間，楊二丑用他的汽車拉上村里的文藝隊，朝四下村里扭秧歌。楊二丑并不會扭秧歌。他控制不住他的失而復得之樂，也要癲狂得一扭再扭。

犯罪團伙對鄉親們危害最大。牛二竹率領中隊民警。只在今年就打掉犯罪團伙6個，抓獲團伙成員16名，破獲大小案件115起。

我懷抱鄉親們失而復得之樂，赴縣公安局拜訪牛二竹。牛二竹高高的個子，黑油油的臉膛。顯而易見的純樸、誠實、善良。牛二竹若不戴警帽不穿警服，很難不把他看成農民。我愉快地與牛二竹說感謝他對故土的厚愛，對父老鄉親的多情。牛二竹說：“別感謝我對故土厚愛，對父老鄉親多情。毛主席、周總理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在咱們的家鄉留下了陽光一般的精神財富。我的大伯、父親、叔叔先后入伍。在咱們的家鄉打鬼子、打老蔣，浴血奮戰到將近新中國成立。我喝著家鄉的水，吃著家鄉的五谷雜糧，在鄉親們眼皮底下長大，在家鄉的學校里讀完書參軍入伍，把每一位父老都看成我的父母。我只感到我對鄉親們還沒有完全盡到責任。”

我忽然發現，牛二竹給予了鄉親們那么多的失而復得之樂，他的臉上卻少了一點歡笑。我納悶地隨意向牛二竹問：“為什么?”牛二竹平樸地說：“鄉親們來報案，總是一張愁巴巴的苦臉。我看多了鄉親們愁巴巴的苦臉，破案的時候又不輕快，就把歡笑給忘了。”

我豁然站起。用力地與牛二竹握手。

(責編：晉 屏 插圖：郭 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