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在全世界各地進行報道的記者變身成為電視雜志的編輯和制片人,從紀錄片制作再到今天管理層的位置,成為新加坡亞洲新聞臺臺長、新傳媒集團董事經理,云大篪(Woon Tai Ho)通過紀錄片,得出了一條條集藝術與現實為一身的工作感悟。紀錄片既是他曾經的工作內容,又為他以后的職業生涯打開了全新的角度。
從云大篪那里我學到了什么?
1.現在喜歡看小說的人很少,但是不妨礙我們看很好的小說,同樣的道理,看紀錄片的人很少,但是也有很好的紀錄片吸引人的注意力。無論怎樣,關鍵的原因還是在于選題。
2.寫成一幅字可能只要十秒鐘的時間,但是畫一幅畫卻要幾個月,“話題”或者“目標”是什么決定了你是用什么樣的形式或者手段。
3.我認為最好的故事就是只有一個觀點,但是你在陳述這個觀點的時候可以找到許多不同的方法來闡述和表達你的觀點。觀點沒有多余的“枝杈”。
4.人生的每一份工作都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你,包括你思考問題的方式。
人類本能地喜歡獵奇和虛構,以此填補平淡如水的現實生活,所以電影電視劇在大多情況下總會比紀錄片叫座。但為何還是有那么多人愿意在野地里蹲上幾百個小時,等待一朵花的綻放?想來,紀錄片必定有它的魅力之處。
這種魅力使得身為新加坡亞洲新聞臺臺長、新傳媒集團董事經理的云大篪愿意花時間沉淀下來跟我們談論一場關于“紀錄片”的風花雪月。不僅是因為他在升任臺長前曾制作過多部獲得國際大獎的紀錄片,還因為他在那個過程中獲得了不同的工作眼光和視角。
在與云大篪的酣談之后我發現,紀錄片做得好的人往往都有一份解讀真實的信仰。因為一部紀錄片就是一段活著的歷史,它不可以被扭曲、捏造或者用蒙太奇的手法重新解構,它很可能看起來并不光鮮并且覆滿塵土,但他卻是制作者看待事件的眼光,以及對世界的篩選和解答。
Staffers:說實話,我總感覺紀錄片是很枯燥的一種影片類型,無論是拍攝、制作還是內容都顯得有些乏味,甚至連法國的紀錄片之王凱瑟琳·雷默都會說:“紀錄片被認為是枯燥的教育性節目,它沒有觀眾,也不放在黃金時段播出?!边@是我們大眾的誤區嗎?
云大篪:我覺得這完全不是一個誤區,因為紀錄片是盡可能真實地講述一個故事的過程,是對過去的記憶,它沒有那么多懸念和曲折,自然而然地在民眾當中的受歡迎度會下降。所以現在美國有一種說法不叫紀錄片,而叫“紀錄劇”,他們把戲劇的元素放在紀錄片當中,以保證在觀眾當中的受歡迎程度?,F在喜歡看小說的人很少,但是不妨礙我們看很好的小說,同樣的道理,看紀錄片的人很少,但是也有很好的紀錄片吸引人的注意力。無論怎樣,關鍵的原因還是在于選題。為什么《大國崛起》在中國那么有市場?為什么你們的《長征》能在美國歷史頻道的黃金時間被播出?為什么現在英國BBC正在制作的《黛安娜去世那一周》引起那么大的爭議和關注?就是因為他們的選題正切中要害。
Staffers:你很擅長做紀錄片,《剎那化永恒——蔡斯民》得過蒙地卡羅創意紀錄片大獎;《新加坡講座》還得到白宮頒發的卓越證書。依你來看,評判一部紀錄片是否優秀的標準是什么?它與優秀的影片之間是不是有很多不同?
云大篪:我覺得一部好電影應該能讓人相信這個電影里所講的故事會發生,即便是科幻電影也一樣,如果所有細節經得住推敲、邏輯敘述嚴密的話,人們也會相信片中所描繪的一切都會發生。而紀錄片則是講述已經發生的事情,是敘事作品。所以我倒認為紀錄片和電影之間有極其相似的地方。我喜歡一部電影的話,就會認同它以不同的角度來傳達出的“顯現”,一部好的電影應該是基于人們廣泛認同的一種真實性和現實性,而真實性和現實性也是紀錄片所崇尚的理念。
另外,我覺得紀錄片或多或少跟照片有類似的地方,在30分鐘或者60分鐘時間里你需要講述一個故事、傳達一個信息。我認為最好的故事就是只有一個觀點,但是你在陳述這個觀點的時候,可以找到許多不同的方法來闡述和表達你的觀點。觀點沒有多余的“枝杈”,這是一部紀錄片是否能做好的基礎。佐證觀點的事例是否豐富、拍攝手法或者切入角度是否別具一格,這是評判作品是否優秀的重要方面。當然,這只是我的想法。

Staffers:那么依你的經驗來看,按照這樣的標準,如何才能做出一部優秀的紀錄片?會有哪些人來參與其間的制作過程?
云大篪:簡單說有幾個步驟。第一步得先有一個關于選題的想法、拍攝所需的大概時間,然后報到臺里。通常制片人會審,他要考慮這個選題是否合適,而且要考慮這個選題是否符合這個欄目或者節目的品牌形象,如果符合就接下來做。第二步需要決定預算,比如是選錄像帶還是膠片來拍攝。另外就是采編班底的選擇,以及后期的加工修飾。
說到制作班底,首先是制片人,他是創意的先導者,也是非常重要的片子的資金來源。另外是導演和攝像。此外對于紀錄片來說非常關鍵的一個人是編輯,比如說有一個從這里拍到那里的鏡頭,他可以通過他的理解,把這個鏡頭變得很慢或很快,再配上非常優美的音樂。編輯更像藝術家,他有自己的理解,而不是簡簡單單把片子串起來,這就是編輯和剪輯師之間的區別。
不過不排除制片人同時也擔當導演、攝像或者編輯這樣的可能,就好像原創歌手一樣,自己寫歌填詞自己唱,所以紀錄片團隊的構成人數和規模大小有很多種可能性。
Staffers:據說央視做一期對話節目大概需要70道工序,我很想知道你做一個紀錄片有沒有這樣類似的固定流程,一部紀錄片的誕生需要多少道工序?
云大篪:我想有一個故事可以很好地回答這個問題。我非常喜愛中國藝術,我跟一位既會繪畫又會書法的中國藝術家是朋友,他曾經告訴我,當他有一個靈感,要畫一幅《百鳥圖》的大型油畫作品的時候,他畫了好幾個月;但如果是書法,他會積攢很長時間的“氣”,然后突然爆發出來,揮毫潑墨。
寫成一幅字可能只要十秒鐘的時間,但是畫一幅畫卻要幾個月,我覺得這個例子可以解讀我們制作節目和紀錄片之間的差別,完全取決于你的“話題”是什么,或者你的“目標”是什么。比如說現在想做一個關于故宮的紀錄片,我肯定要花很長的時間來操作,而如果是記錄一個人的一天,或許就不用這么復雜。又或者說如果我要講述一個非常感性的藝術家,過分追求條條框框或者工序,就會把那種感覺扼殺掉,所以這完全取決于拍攝話題的選擇。
Staffers:你覺得曾經拍攝紀錄片的成功經歷對你現在出任這個職務有沒有什么幫助?或者可以這么說,拍攝紀錄片同樣需要統籌、管理和規劃,這和你現在的工作性質在某種程度上有沒有相似性?
云大篪:現在的工作更多是管理上、戰略上的,不會像拍紀錄片那樣去考慮什么樣的選題會更吸引人、從哪個角度拍攝畫面會更好。紀錄片寫實的東西很多,拍攝各種題材的紀錄片讓我了解了很多以前不很了解的東西,讓我對這個世界更好奇。拍攝一部紀錄片需要協調好各個方面的因素,包括對題材的選定、中期的錄制、后期的剪輯等等,從這個角度說,它與我現在的工作沒有什么關系?,F在,更多考慮的是怎樣把新聞臺做好,怎樣更好地向世界傳播亞洲的信息,讓世界更多地了解亞洲。
不過,人生的每一份工作都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你,包括你思考問題的方式等,比如我本人非常喜歡藝術,因此我希望自己拍攝的紀錄片也是藝術性的,在講述事實的同時也能給人帶來藝術的美感。即便在我現在的工作中,藝術和我的管理工作沒有太大關系,但是它為我提供了一種全新的看待世界的方式,因為有藝術,我覺得自己更加熱愛生活。我還是很喜歡做紀錄片的時候,那時的我非常有激情,呵呵,當然不是說現在的我沒有激情,那時更多的是年輕人的朝氣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