態度決定一切

徹底擺脫最近一系列海外市場上出現的質量危機的影響，讓“中國制造”從警示標簽重新成為信心保證的真正關鍵

如果注意看中國國家電視臺的一檔名為“每周質量報告”的電視節目，你可能每次都得自動地從你的食譜或購買清單上刪除某些項目。但事實上很少人這么做。在過去數年中，有關啤酒爆炸、假酒、毒大米、劣質奶粉、問題鴨蛋、病豬肉的事故屢有發生，但僅僅在事后不久，人們就開始正常地采購和進食一切了。

但來自大洋彼岸的有關中國產品的“質量報告”，卻將“世界工廠”的安全和環境標準問題提到了國際政經對話的議程中。今年3月，16只美國貓狗因食用了含有中國原料的寵物食品而死亡，造成所謂“美國歷史上最嚴重的寵物中毒事件之一”；隨后，不斷升級的“中國毒牙膏”風波從美國、巴西向亞洲的新加坡、日本、香港等地蔓延；緊接著，中國產汽車輪胎、玩具、沙灘車和海產品等也被指稱含有有害物質或存在安全隱患等。在5月22日的中美第二次戰略經濟對話中，食品安全第一次和人民幣升值、金融開放、知識產權一起成為熱點話題。

當這一系列事件集中曝光后，終于，西方輿論開始把它們串在一起，將批評矛頭直接指向了“中國制造”這一國家品牌本身。美國民主黨參議員迪克·杜賓(Dick Durbin)公開宣稱，“中國制造”已經成為在美銷售食品的“警示標簽”。類似這樣的擔憂和不信任情緒很快傳染到其它國家和地區。歐盟下令其成員國的衛生安全部門要定期報告近期是否發現有來自中國的仿冒或不安全牙膏進入歐盟市場。而在去年，歐盟各國以“不安全”為由截獲的924批貨物中，有48％來自中國，涉及金額相當于歐盟從中國進口產品總貨值(以美元計)的15％。與此同時，日本、馬來西亞、菲律賓、澳大利亞——在這些中國貨同樣盛行的國家，都加強了監測和監管。

同既往一樣，中國在第一時間選擇否認。在毒牙膏事件發生后，中國政府迅速反應，在國務院新聞辦召開的新聞發布會上，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副局長魏傳忠在會上通報，根據衛生部組織專家的危害性分析，中國牙膏中被認為存在毒性的二甘醇屬于低毒類化學物質，目前沒有因使用二甘醇牙膏而直接導致人體中毒的案例。

部分海外輿論將此視為中國對安全問題的矢口否認，暗示美國方面小題大做。

而在經歷過最初的解釋、反駁后，中國還罕見地擺出反擊姿態：不僅用具體數字說明中國出口食品的質量高于美國，同時將不符合中國安全標準的部分美國商品拒之門外。質檢總局進出口食品安全局局長李元平5月31日表示，過去兩年中國出口美國的食品合格率一直保持在99％。

初看起來，這像是又一例有關中外貿易紛爭的你來我往的危機升級的重演，在之前有關知識產權、出口順差等問題上，中國方面雖然反復強調缺乏根據的指責破壞了正常的貿易關系，但令人遺憾的是相關問題并未因中方聲明得到解決，升級的爭吵進一步惡化了氣氛，并被國外一些保守勢力利用，成為下一輪對中國攻擊的借口。

但隨后，相關部門又非常曲折地承認，的確存在問題。7月初，國家質檢總局宣布，在全國范圍的食品安全問題整頓行動中，共查處了食品違法案件2．3萬起，被查獲的假冒偽劣食品貨值金額總計近人民幣2億元。質檢總局執法督查司副司長韓毅在新聞發布會上曾表示，這些都不是孤立事件。

事實上，中國不必害怕“壞消息”。“以牙還牙，短期來講有一點出氣的作用，一定程度上還可以轉移國際輿論的注意力，但是從長遠來看，中國需要在技術上有所完善、理念上有所改觀。”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毛壽龍對《環球企業家》說。

在食品風波發生后，中國政府在相關制度的完善上做出了相當努力，5月底，中國宣布將建立一套食品召回制度，計劃于年底前頒布實施；6月初，國務院公布了首個提高食品藥品安全的五年規劃。

“中國政府的行動顯示出，其何等擔心關于中國商品安全性的口水戰會給‘中國制造’這一標志進一步抹黑。”《華爾街日報》評論說。這些努力在緩解國際貿易伙伴的疑慮、恢復“中國制造”正面形象方面可能會有一些效果，但另一層次的問題是，盡管中國在回應外界批評時比過去更加積極，但在國際上塑造自身公眾形象方面仍然缺乏經驗。據美國公共誠信中心統計，從1998年到2004年，來自中國的游說費用累計超過422萬美元，而同一時期來自日本的游說費用接近6000萬美元。不過日本仍不是華盛頓游說團體的最大雇主，它還不如以色列。

美國的一些保守勢力樂于將中美貿易中的一些問題簡單化，利用媒體力量推波助瀾，對中國橫加指責，以此為自己贏得國內利益。在這種情況下，中國方面如果進行簡單而生硬的回應，只能使問題惡化。

相反，如果深入了解貿易伙伴國的法律框架、決策程序和政策走向，借助和中國經貿聯系密切的集團，不失時機地進行海外游說，在很多情況下都能使解決問題的難度大大降低。

公共關系專家博雅中國區董事總經理田行娟認為，由于缺乏游說傳統，中國企業對游說的概念并不熟悉，而海外游說需要對當地政策、文化、語言環境相當熟悉，“這些都需要長期積累經驗”。

從某種程度上說，中國的商業環境就像100多年前西奧多·羅斯福總統在任時的美國一樣，由于假貨泛濫和忽視質量安全問題，西奧多·羅斯福簽署法令成立了食品和藥品管理局，但直到1950年代，這一機構才取得它尋求確保安全的食品藥品供應的權力。而中國在2003年才在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的基礎上設立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試圖將之前分散在不同部門的對這一領域的監管職責和權力集中起來。但是，這個主管部門的前任最高行政官員鄭筱萸被判處嚴厲的死刑的事件，一方面顯示出中國整治食品和藥品領域內監管腐敗和漏洞的決心；但另一方面也暗示，在中國經濟迅速騰飛的最近幾年中，有關安全及環境標準的考核并沒有被很好地執行。被最近發生的這一系列事件深深觸動的中國，能否由此邁入自己的“進步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