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孤獨的漫游者（組詩）

肖鐵，東北人，1969年生，喜舞文弄墨，作品散見于《山花》、《人民文學》、《詩刊》、《詩選刊》、《星星》、《鴨綠江》、《滇池》、《歲月》等報刊。在《綏芬河日報》、《南方周末》打過工；2002年創辦民刊《先行者》，2003年創辦民刊《今朝》，2006年創辦民刊《大學生詩報》。作品多次入選“年度中國最佳詩歌”、“年度中國詩歌精選”、“21世紀中國文學大系·年度詩歌”等選本。現供職于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桂城中學校刊編輯部。

孤獨者

如果一座繁華的城市

空無一人

如果你在一個

寒流肆虐的黃昏

進入這座空城

進入這座喪失聽覺的叢林

如果你遍巡這座空城的

每一條街道

每一個公園

每一戶庭院

如果你像一條喪家犬

嗅著偶爾碰到的僵硬的骨頭

感到萬分沮喪萬分凄慘

如果寒冷孤獨和恐懼

驅使你從相反的方向

走出這座空城

如果天地間你的身影愈來愈小

小至一個逗號

如果轉過黑漆漆的山坳時

你突然間回頭

如果整個城市突然爆發出

海潮般的對你的嘲笑

你會不會被那股低俗的聲浪

一下子

擊倒發瘋……

杯子苦等著干渴的嘴唇

星球上的某個地點

一個熱水杯中的

一半熱水

被拎起來倒進一個冷水杯

之后冷水杯

也變成了

熱水杯

這樣一來一共

就有了

兩個熱水杯

兩縷美眉一樣的水蒸汽

在南回歸線附近的冬天里

裊娜飄擺

彌漫開來

等一等

等兩半熱水很快涼下來

兩個熱水杯

就失戀一樣一齊

變成了

冷水杯

星球上有多少個這樣的杯子啊

苦等著干渴的嘴唇

場景

無邊夜幕

一座居民小區突然遭到雷擊

有人在夢中夢見天空的雷

折斷了避雷針

電光石火燒毀了樓下停放的轎車

熟睡中的人驚叫著逃出夢境

有人頭蒙被褥 濃煙躥起

被褥四角滴著水滴著血一樣的恐懼

霹靂炸響樓梯旋轉著向絕望后退

抱著命逃出夢境的人

他們裸露的踝骨腳掌還有夢飛散后

驚恐的表情

被電光石火一次次鍍亮

逃生的艱難里他們好像

好像瞥見了——

閻羅的眼睛

繁華的小區變成火龍

火龍在飛翔的過程中鼻孔噴血

在燃燒哭喊聲中

在同水龍的互搏戰役中

毀滅……

十七街區

每次我路過這里

看到橫掛在空中的這四個字

還有樓房投放在路面上的濃重的陰影

總是預感到里面會出什么事

總是想象我可以利用街區里

某幢樓某個單元某個房間發生的一起案件

構思一部偵探小說總是

如此……

事實上街區里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

也從來沒有聽周圍的人談到這個小區里

發生了什么刑事案件

——這里臨近鬧市中心24小時

都有人出出進進

我無法判定哪個人

是潛在的罪犯——老總保安還有居民

或者他們的朋友親戚

或者某個東奔西走的通緝犯甚至

某個亡魂

而且我還無法判定

案件會發生在哪個時辰

……

想這些頗費腦筋

我見不得受害者倒在血泊中的慘狀

同時又覺得自己

——就是操縱罪犯的人

聲音

一種鋸齒狀的聲音一種銳利的聲音

一種切割人性天空和青春夢境的聲音

從一個城市向另一個城市蔓延

我甩不掉這種聲音無論我走到哪里

它總是提前降臨

不懷好意地

迎接我

我——還有很多很多遭遇相同的人

流著淚

流著血

任那種聲音在歌舞升平

貧富差距日漸拉大的年代里

肆無忌憚地

撕扯著心……

一個人搬走了

一個人搬走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搬走的

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一個你曾經無比熟悉的電話號碼

被取消了——

“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一瞬間

一種被掏空的感覺彌漫開來

一串你曾經無比熟悉的幸福密碼

在你的視野和你的想象力

均無法達到的地方

被一顆激動的心

輕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