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 浮華散去的悲情人生

“她們”，用生命里最美好的青春換得了一時的無限風光，在浮華的光輝下嚼食著難以下咽的屈辱。“她們”的人生一年年隨著流逝的韶光而暗淡，褪祛的不止是青春和瑰麗，還有更可貴的童貞和自由。也許，“她們”在光怪陸離的夜里唱過歡樂的歌，也許，人煙散去時“她們”有過迷醉的夢，但所有的一切都隨著歲月而落幕、流逝和凋落，“她們”，也在生生死死的輪回里演繹著一幕幕凄涼、哀婉的悲情人生。

對于人妖，多數人懷著好奇的心理去欣賞她們的美艷、性感與風韻綽約，作為局外人，有一種從情感上不愿與之交融卻又愿以觀賞它為樂的矛盾心情。既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又難以接受這些不男不女的怪異人群。于是乎，人妖變成了人們心目中的一個神秘群體，“她們”能歌善舞，嬌艷無比，有時為了錢還會貪得無厭，令人鄙視。人們看待人妖時只把“她們”當成娛樂的消遣，也為此愿意將手伸進錢包慷慨地抽出幾張大元塞進“她們”被撐得飽滿卻令人懷疑的胸衣里。

在人妖大本營的泰國有人口6000萬，每年有700萬境外游客到此觀光旅游，旅游收入每年高達70億美元，是泰國經濟的支柱。而吸引國外游人大撒鈔票的不僅僅是泰國美麗的濱海風光，更有令人瞠目結舌的“人妖”表演。在色情業高度發達的泰國，人妖成為吸引游客最有力的王牌。大量人妖的存在不僅讓外國人改變了對這個崇尚佛教國度的認識，更讓他們信奉的佛教“揚善、和平、禁欲”的信仰完全被顛覆。如今，人妖已成為泰國的名片，沒有人妖的泰國不再是泰國，而沒有身在泰國的人妖也絕算不上真正的人妖。

當一種習俗演變成一種文化再加上有效的傳播，人們自然耳熟能詳會將它歸功于演變地的有力推動。泰國就有這樣適宜的土壤衍生出獨具一格的性文化和人妖文化。據說在泰國，每3萬人中就有一人想徹底改變自己的性別。有人保守地估計泰國有10多萬不男不女的中性人(有人甚至懷疑是50萬)。實施變性手術的大多由男變女，還有少數女性變為男性。只不過在人們的心目中，涂脂抹粉，花枝招展的男變女郎更吸引人，更能勾起他們的好奇心和引發他們遞鈔票的熱情。其實人妖不僅僅存在于泰國，早些年東南亞各國都有人妖表演。只是后來由于經濟的發展，一些國家不愿再以人妖這種有傷國體的表演招徠游客，采取了驅趕的政策。人妖的前輩便聚集到了他們最后的福地：泰國，并使泰國從此成為人妖的王國。

如今，到泰國的游客不看人妖就等于沒有到過泰國，而人妖因為名聲之響，人眾之多，淵源之深，風光之高而埋葬了所有曾經代表泰國的文化精髓。盡管這種現象被某些認為人妖現象不值得炫耀的泰國人視為民族恥辱和國家悲哀，但它的出現在短短的幾十年里讓泰國的旅游業得到了突飛猛進的發展。所以那些視人妖為糟粕和不幸的泰國人想取締它的理由總是在利益面前顯得蒼白無力。而官方，念著民生，權衡著經濟利益也只好聽之任之，人妖，存在于泰國便有了堅定的，不可推翻的理由。

人妖演變史

關于泰國人妖的產生，有著各種版本不同的說法，其中最權威的是“印度閹人演變”之說。印度閹人的歷史可以追溯到500年多年前的莫臥兒帝國時期。在烽火連煙的征戰歲月里，軍中首領身在戰場，心系家園。他們搜集了一批先天性的兩性人，負責服侍留在家中的女眷。這樣做的目的，自然是為了防止“后院起火情變”。由此我們現在能斷定這些兩性人肯定已經沒有了男性性功能。陰陽人的薪俸很高，對主人盡忠職守，再加上他們本身生理上的缺陷對閨苑寂寞的女眷們無法構成威脅和傷害，所以頗受信任。莫臥兒帝國后期，大批陰陽人受到達官貴人的青睞和重獎。

然而，先天性陰陽人的來源畢竟很少，于是不少生計維艱的男人便看準了這個行當，用極其原始的外科手段去弄殘下身，或者干脆摘掉睪丸，加入陰陽人的行列。久而久之，閹人便取代了陰陽人的地位，他們變成了類似中國太監一樣的中性人了。再后來由于閹人的增多，大大超過了需要侍俸有錢人家的需求，于是，一些暫時謀不到差事的閹人，轉而開始學歌學藝，并以獻藝歌舞，奉媚討好的手段謀生。這些賣藝閹人逐漸形成市場后流動到了泰國，并在泰國這一特殊的國度里，潛移默化地繁衍興旺起來。

第二種說法是根據泰國本身的文化歷史來解釋人妖這一現象的。泰國是一個性文化泛濫的國度，他們對待性生活的態度與傳統的東方人，尤其是信奉佛教的東方人大相徑庭。在一個笑貧不笑娼的國度，從事色情服務的人般不會受到過多的指責，尤其是在芭堤雅、清邁、曼谷這樣的繁華城市。泰國放開色情業后，同性戀成為一種普遍的現象，一部分男人為了尋找同性戀嫖客的商機便將自己扮成女性以適應他們的需要。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人妖這種特殊產物便在適宜的溫床上滋生發展起來，久之便成為泰國的種特色行當。

第三種說法認為泰國人妖起源于現代。太平洋戰爭中，駐在泰國的美軍士兵召妓，讓一些做賣身生意的家庭賺了很多錢。而那些貧困的，家中又沒有女孩的父母就想出了讓孩子變性這樣的方法去賺取美國大兵的嫖資。變性人不會懷孕，日后不會給嫖客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更得美軍喜歡。隨著時代的改變，變性人成為色情業的寵兒，這樣就從過去被父母強迫變成個人意愿而發展起來。

最后還有種說法認為人妖并非是泰國的“特產”，而是起源于二戰后的新加坡。新加坡立國不久，李光耀總理認為逐漸興起的人妖色情業有損新加坡的國際形象，于是政府對他們下了“逐客令”，將其強制取締后驅除到泰國，從此人妖便在泰國生根發展起來。

不論哪一種起源傳究其根源都指明貧困是人妖出現的最初動因。這也就能理解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扭曲自己的性別甘愿作這種“陰陽人”。在一種笑貧不笑娼的國度里，女孩變賣身體養家成了窮人生存的希望，而生了男孩的父母苦于從孩子身上得不到這項“生計”而想辦法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就有意識地改變或重新塑造他們的性別，有的父母甚至干脆直接將男孩賣給“人妖販子”。這些不幸的男孩子做變性手術或用藥后體形與長相都變成了女孩的模樣，然后再經過嚴格的訓練及各種激素催化后就變成了名副其實的“人妖”。

人妖成長記

第一類人妖是純粹的男扮女裝的人。他們長期服用含雌性激素的藥物刺激乳房長大，但下身仍有男性生殖器，上廁所也選男廁所。這類不男不女的人妖在泰國占絕大多數。另一種人妖是凈了身的，即我們現在說的實行過手術的變性人，不但被去掉了“多余”的男根，還會再造出女性的性器官。但變性手術的費用昂貴，能做得起這種手術的人少之又少。據不完全統計，在泰國活躍于娛樂界的人妖數量高達數萬人之多。在一些城市里有專門培養人妖的學校，進入學校的男孩須接受系統的人妖訓練。一般來說，越小的孩子接受培訓，可塑性也就越強。兩、三歲的小男孩幾乎不會在他們的記憶里留下什么關于男性的記憶，這樣長大后他們也就更易于接受甚至鐘情于自己的性別。

人妖作為表演項目出現在泰國大約是在七十年代中期。最初只有四、五個生為男兒，身心性格和服飾又是女性化的男子在酒吧里作客串演出，主要的觀眾群是外國游客。當時這在泰國人視為“歪門邪道”。后來隨著旅游業的發展，“人妖歌舞團”應運而生，一些容貌漂亮、身材窈窕的男子，經過特殊培養、專門訓練后變成能獻媚觀眾的“美女”，演出市場火爆起來，并由此帶動了泰國旅游經濟的迅速發展。于是七十年代末起人妖演出開始市場化并逐漸走向成熟。

培養人妖主要是從心理和生理兩個方面。心理主要是用女性的方式教他們為人處事，包括言談、舉止、生活習慣等等。他們以女性化為標準，女式衣著打扮，女性行為方式，女性的愛好。另一方面生理的主要培養是吃女性荷爾蒙藥物改變原有的生理現象。這種藥的作用在于能抑制男性生殖器官的發育，促進體內雌性激素生成并發展，以求女性化的超量發育。相對心理，人妖生理的成型時間更漫長，一般來說，一個正常的男孩需要十多年的服藥期才能達到女性化生理的目標。通過十幾年用藥，男性生理特征逐漸萎縮，男性陽具變得短小，而皮膚變得細潤、有光澤，臀部、胸部豐滿凸起，肌肉減少，皮下脂肪增多。皮膚變得極富彈性，胸乳增長速度加快，成長起的乳房甚至比普通女性的還要高聳、渾圓、挺拔。這樣，人妖從外形上就具備了一部分女性的條件。

人妖學校里還要教授人妖學員許多日后生活中必須的技藝。比如，她們要學習舞蹈，掌握音樂技能。練功的艱苦程度絲毫不亞于專業舞蹈演員。腿功、腰功，頭、手、腳等等都必須塑出造型。這種規范化訓練的嚴格程度和所受的痛苦是一般女性是無法承受的。而為了培養出優秀的演員，有的人妖藝術學校或藝術團體甚至不惜血本選送他們往美國、日本深造。不夸張地說，真正的人妖藝人完全具備了天才藝術家的水平。

芭堤雅是位于曼谷東南的一個旅游城市，享有“東方夏威夷”之美稱。芭堤雅的“蒂芬妮人妖歌舞團”久負盛名，自1974年成立以來，一直是泰國最著名的人妖演出團。由于他們模仿逼真而且專業素質高，在七十年代中期一炮打響并迅速走紅。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蒂芬妮歌舞團的表演去掉了原先節目中的色情內容轉而向藝術性發展。他們演練了許多百老匯的經典名劇，演員服飾艷麗夸張，著力突出歌舞本身華美的視覺效果和演員的表演技巧，配以大型歌舞史詩形式的展現和泰國傳統民族服裝走秀等等，吸引了眾多觀眾觀看。

在泰國，每年都有針對變性人的選美盛事。屆時，從全國各地選拔出來的人妖佳麗，身著盛裝歡聚堂，像真正的世界選美大賽樣，逐展示泳裝、休閑裝和晚禮服，并認真地回答主持人提出的各類問題。人妖比賽規則和其它選美賽場一樣同時兼顧外在和內在修養。選手們在賽場上的優雅姿態和聰明智慧成為他們贏取榮譽的法寶。他們彬彬有禮，落落大方，讓評委和觀眾賞心悅目，精神為之振奮。此項選美“女”賽事的僅限“男人”參加。不僅有變性人，亦有男扮女妝的男人。參賽者按規定通過各種選拔，包括服裝的展示、肢體動作的表演以及回答評委的問題等等，嚴格的選美程序基本與國際選美大賽相同。

人妖浮沉錄

人妖在光怪陸離的迷幻夜色中，一代又一代，一批又一批地演繹著辛酸的人生。在霓虹燈的閃爍中，起伏跌宕的演出場上，他們跟隨著音樂激烈高亢，人們的情緒也隨著他們的表演而波動、鼓掌、尖叫和歡呼。演出結束，人妖在清點完鈔票后，繁榮嘎然而止。人妖們在盛大的演出場上經過令人眩暈的燈光、觀眾的贊賞和金錢的迷醉后，卸妝幕后的心情又如何?這些表面看似風光內心卻萬般無奈的人妖們，他們是否也有自己的痛楚和苦衷?在浮華的外表下又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血淚苦難呢!

一般人妖都是很小就被父母或者人妖販子賣身給劇團的老板。而這些人被人妖藝術劇團聘為演員算是佼佼者，比較幸運。因為“她們”有固定的表演舞臺和食宿房間，每月有固定的收入，盡管老板對“她們”盤剝壓榨、嚴加防范和殘酷約束，他們至少可以不為眼前的飯碗操勞。而對于那些更多的不能被聘為演員的人妖們，沒有固定的職業，“她們”不得不散落在社會底層的各個角落，去想方設法謀生。

被劇團老板看中的人妖們會被安排接受各種培訓，為了生存他們必須拼命演出，甚至出賣色相，除此別無選擇。像古代妓女一樣，人妖一旦進入風月場所便失去了自由，平時的收入大部分是被劇團老板占為己有，他們得到的只是很少的部分。人妖演員，按長相、技藝有著等級分化，他們的收入也有好幾倍的差別。每個人妖每天平均要演出三場以上，由此可見，人妖劇團的老板實際上是把他們視為斂財的工具。原則上，老板不允許人妖退出劇團，除非有人愿為他付老板開出的天價贖身費，而有幸有機會獲得贖身并得到自由的人妖微乎其微。

人妖在社會上立足非常艱難，真正能成為歌舞紅星、成名賺大錢的屈指可數。大多數演出團里的小演員收入極少，所以有不少人妖為賺錢想盡一切辦法。在紅燈區，許多妓院的老鴇讓漂亮的人妖作拉客的妓女。有的人妖還將些單獨行走的單身游客強行拉進妓院。而初來乍到的生人不知，誤以為濃妝艷抹的“她們”是女性，等進行性交易時方知對方原來是人妖，但木已成舟，且又在人妖、老鴇的控制之內，無計可施只好付錢了事。

同性戀是人妖追逐的最好對象，而客人們也很愿意與人妖進行交易。另有一部分不是同性戀的客人愿為人妖付錢只是受好奇心驅使一些赴泰國的游人為了弄清人妖的真實身份和他們的生理構造，不惜花上幾百泰銖，將人妖帶至下榻的飯店。他們讓人妖將身上的衣物剝得一絲不掛，為的就是仔細地，近距離觀察，甚至用手觸摸他們的“人造乳房”和“天生陽具”。

泰國法律規定，人妖仍然是男性，他們只是在社會日常生活中被定位成女性。人妖上公共衛生間會根據自己當天的服飾選擇，如果是女性裝束，那么自然去女衛生間。人妖在社會上受歧視是普遍的現象。正常人很難把他們當作真正的男人看待，“她們”只被視作一群任人擺弄的玩物，而“她們”又是一個特殊的群體，與男人或女人有著不同的生理和心理需要。因此，在感情上，人妖既無法接受男人的情愛，也無法像正常男人那樣去愛女人。他們只有在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感情夾縫中隱忍著尷尬的痛苦與折磨，加之社會的歧視，更使得人妖在感情上自卑、自憐和絕望。

人妖們吃的是青春飯，一生中只有幾年的風光日子，一旦年過三十，變得不吸引觀眾時就會被淘汰。退役的過氣人妖如果運氣好可以經人介紹在外國表演借以延長幾年自已的藝術生命，運氣不好便過早地結束青春，凄慘地在貧困、潦倒中完結自己的生命。人妖的壽命一般都不長，四十歲左右為正常死亡年齡。風風火火地享樂幾年，然后渾渾然地了此一生，是絕大部份人妖的真實寫照。

近年來在泰國，許多政治家、社會活動家、以及人權組織都在呼吁政府和社會遏制色情業的發展，拯救人妖，恢復人妖的人性、尊嚴和權利。然而，泰國政府考慮到一旦取締色情業、取締人妖，不僅會給經濟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也無法解決旅游色情業和人妖的就業生存壓力。所以，在曼谷、芭堤雅這些人妖充斥的城市，既是人妖得以生存的家園，也是人妖沉浮流漓自生自滅的地獄。這里既充滿歡樂，也充滿辛酸苦難。人妖們不斷地生生死死，一年又一年，重復著一幕又一幕凄慘的人生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