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V在影視人類學拍攝民族志電影的過程中,成為一種最優秀的工具,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這個學科的發展。
影視人類學是以影視與影像手段表現人類學原理,記錄、展示和詮釋一個族群的文化或嘗試建立比較文化的學問。影視人類學學科的誕生與影像媒介技術的發展有著密切的聯系,其媒介記錄載體經歷了黑白或彩色照片、電影膠片、錄像磁帶以及現在DV數碼影像。由于學科性質的關系,影視人類學的拍攝對象通常是少數民族群體或其他處于社會底層的弱勢群體,他們的生活與影像很難發生直接的聯系,電影和電視的制作對他們而言也充滿了神秘的色彩,因此,一旦攝像機的鏡頭對準了自己,就會很不自然,如動作發僵、表情生硬、聲音顫抖等,攝像機鏡頭給他們帶來巨大的心理壓力。但當他們面對的是小型的DV時,情況就不一樣了。DV看起來就像一個玩具,普通人也可以把玩它,他們幾乎可以無視它的存在。DV的即時回放功能可以使拍攝對象馬上看到影像中自己的形象,一方面消除他們對DV的神秘感和敬畏感,另一方面可以征詢他們對拍攝的看法和意見,更多地體現他們的意志。

此外,對于經常需要出沒于崇山峻嶺的少數民族地區的人類學者來說,DV的輕便具有更大的優勢。傳統上人類學電影攝制組的構成多是“人類學家+攝影師+向導”的模式,向導可以在人類學家真正進入田野之后略去不用,但要求人類學家也掌握一臺大型攝像機的操作以及相應的視聽語言運用卻不太實際,他(她)更不可能在肩扛沉重的攝像機的同時還可以兼顧訪談和參與觀察,而專業的攝像師在人類學理論知識上卻難以勝任,所以一般來說這兩個角色都是分離的,在人類學電影制作成本無形中被提高的同時,人類學家的意圖能否被攝像師很好地理解和貫徹也是一個問題。影視人類學學者譚樂水先生就曾經說過:“攝影機的鏡頭都有人的觀念在里面,我把攝像機交給任何人,他拍出來的鏡頭都不完全是我想要的鏡頭,我想我的感受只有自己能拍出來。因此,我從來沒有滿意過任何一個幫我拍片的人。”DV的使用很容易就解決了這個問題,其易用性、可操作性、可擴展性進一步增強,人類學家在接受簡單的訓練之后就能夠掌握基本的用法,然后由DV的全天候、全自動的拍攝適應性功能來完成其他的任務,人類學家可以專心地與他的調查對象進行訪談,或者完全參與到整個活動的情景之中去。1996年,云南大學建立了“東亞影視人類學研究所”,所使用的影視記錄媒介就是DV ,SONY VX1000,目前已經有兩期學生畢業,他們都是用這些DV完成了自己的人類學電影作品,其中不乏優秀之作,多部片子參加了德國哥廷根科教電影節、英國皇家人類學電影節等。筆者在2001-2002年間拍攝的人類學電影“Open the Gate”,就是使用這種稍嫌笨重的機器完成的,一個人就勝任了人類學工作者、攝像師、燈光師、錄音師等多重角色。

從學科的歷史來看,人類學對影像最初的利用是將西方專業人員、業余愛好者、旅游探險家和傳教士在世界各地拍攝的土著村落和人體照片作為民族志資料進行分析,從這種意義上說,構成人類學分析性照片的東西,起初不一定完全帶有現代人類學家拍攝的眼光與目的,其今日影像分析的工作不過是人們如何從這些照片中提取民族志的信息。基于此,有人類學家和社會學家將相機或DV機交到普通村民的手中,只告訴他們開關機等最簡單的使用方法,由他們去拍任何他們覺得自己生活中值得拍攝的東西,從這些片子中,學者們可以了解村民們最關心的是什么,他們是怎么來看待自己的生活的。在2002年,由云南省社科院學者郭凈博士主持的“Azara社區教育工作站”在美國福特基金會的資助下,完成了一項在中國農村從未有過的“社區影視教育項目”。該項目的內容是,將攝像機交給云南迪慶藏族自治州三個村莊的藏民,讓他們用攝像機拍下自己的生產生活,然后把這些素材制作成VCD,再送回村子里,作為當地鄉村小學進行本土文化教育的影視教材。在2005年3月底的第二屆“云之南”人類學影像展的社區單元中,藏民們拍攝的片子大部分得以展映,他們用這種方式在異文化中言說著自己的文化。此外,美國人類學家索·沃斯用教學生的方法教納瓦荷印第安人如何拍片,拓寬了影視交流的范圍,并在研究中展示了主位和客位觀察的差異,影視作為一種思想表達會在某些方面與語言有類似的功能,因為根據薩丕爾-沃爾夫(Sapir-Wharf)假說,語言結構能夠影響講這種語言的人的世界觀,索·沃斯相信如果讓納瓦荷印第安人拍攝自己族群的電影,一定也包含著他們自己的意識。可以說,越來越多的個體使用DV機記錄下的影像,對人類學家來說具有同樣重要的研究價值。
不管是從人類學家自身的角度,還是從民間影像主位表達的角度,我們都可以預測,由于DV機的迅速普及,影視人類學的發展必將出現越來越廣闊的空間。隨著影像時代的到來,DV在影視人類學中的廣泛應用,將使這一學科逐漸成為人類學各分支中的主流學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