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某地方不需將愛傷害

策劃/布丁

有些電影，只有在臺灣這個地方才拍得出來。溫潤、輕柔、靜謐、舒緩……這些味道，只有在臺灣電影里才嗅得到。臺灣島的特殊地理位置和政治文化背景，使得“家國之夢”、“原鄉精神”，還有“青春記憶”成為大批臺灣電影的情緒和風格。而臺灣同志題材影片也不例外，所謂“青春無敵”，大多數同性情感和曖昧情愫都體現在激情是頹而不廢、沉而不悶的青春影片中。

臺灣的文化歷史沒有斷層，這一方面也讓他們比內地和香港地區有了更多的文化底蘊。淡然的鄉愁氣質，美麗的畫卷，臺灣電影給人的直觀就是藝術化強烈。但是，柔與剛往往并不矛盾，臺灣影像也常常顯示了兩個極端：傳統的更加傳統，先鋒的更加先鋒。

雖然臺灣電影的文藝之風帶來了一度的繁華，可是如今它一樣面臨著如何發展。臺灣電影業整體大幅滑坡，似乎真的變成了沉睡的青春。香港電影市場更加多元化一些，而臺灣更像走入單一的死胡同。臺灣電影要復興，靠不了鄉愁哀怨，還要靠商業化的操作。今年《刺青》的爆紅就是這樣的模式。不過值得欣喜的是始終會有一些臺灣本土的年輕新銳導演涌現，比如周美玲、陳正道等，他們給我們帶來了一些驚喜，以青春的名義。

《喜宴》——最聰明的妥協方式

導演：李安

主演：趙文瑄 金素梅 郎雄 歸亞蕾

出品：1993年

一對一中一西的男同性戀情侶，一雙來自臺灣的傳統父母和一個為了得到美國綠卡而愿意假結婚的女子，構成一個復雜卻充滿愛和情的故事，在一個熱鬧忙亂的中國式喜宴背后展開。

影片的基本素材來自李安身邊的一個真實故事，李安并沒有本著獵奇的態度拍攝這樣一個當時還很敏感的題材，而是強調一個家庭——一個“正常”的家庭面對這個問題的多向度反應。如果簡單的將《喜宴》歸于同志題材之中，顯然是沒有理解導演的深意。李安只是借用了這樣一個敏感話題，引入了東西文化差異這個更大的話題。而代際矛盾正是李安作品所關注的焦點。

看點：作為擅長拍攝倫理問題的導演，李安的這部影片在題材上延續了創作者對于多元文化背景下的倫理道德沖突以及由此所引發的復雜的人際情感糾葛的關注，這一點上它的內涵超過了《斷背山》；趙文瑄與老美的瘋狂。

《夜奔》——迷失和尋覓之間

導演：徐立功

主演：黃磊 劉若英 尹昭德 戴立忍

出品：2000年

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自幼在美國學習音樂的大提琴家徐少東，離家多年之后回國，準備與未婚妻英兒成親。少東被英兒帶去看昆曲《夜奔》，與榮慶班頭牌林沖相識。而《夜奔》在云天樓的演出叫好又叫座，其實也靠著富家少爺黃子雷的捧場。林沖屈服于黃之強勢被黃占有，與少東之間產生裂痕。林沖少東彼此都為那一份未曾言喻的情感所苦，他們之間的交往被渲染為丑聞，在輿論壓力下，少東回到美國。林沖因殺欺辱師弟的班主而逃亡，走投無路時被黃子雷收養，后又反過來照顧沒落患病的黃子雷。黃子雷死后，林沖企圖偷渡美國尋找少東，輾轉漂泊兩年后，病死監獄。跨過千禧的世紀交替，87歲的少東獨居紐約，他心中日夜惦念的卻是半個世紀前，曾經發生在英兒、林沖和他三人之間的那段——永不能忘懷的情感。

《夜奔》的故事情節與選材，承繼了臺灣電影的老傳統，把故事的環境放在舊中國，而且又是選擇了一段戲子與富家子的曖昧關系，這種橋段在一些電視版本中已經被翻炒得爛熟，并不見新意的表現。情節不夠緊湊，太過懶散，這是電影的不足。

看點：影片的畫面風格精致有余，以唯美的鏡頭視角細膩地刻畫了舊中國大家族與市井之間的背景寫真。

《藍色大門》——“復雜”的三角關系

導演：易智言

主演：陳柏霖 桂綸鎂

出品：2002年

很不情愿把《藍色大門》歸結到同志之列，它只算得上是曾經那段年少輕狂的懵懂歲月的副產品，那微乎其微的同志情愫，也可以看作是青春歲月的慘淡與寂寞。《藍色大門》和《盛夏光年》都是典型的臺灣青春片，清新氣息中夾雜著孤獨、寂寞、懵懂、還有這樣那樣的苦悶和秘密。

曾經那些夏天的涼風，從飛揚的頭發和耳畔穿過，吹走一天的燥熱。有些身影在躍動，光斑從樹枝間透過。那時候，你一定會和小士一樣重復一樣的問題，你的身邊，一定會有小士那樣有陽光微笑的同學，你一定會執著于某位女生的眼睛，為什么會如此堅定而純粹。那些揮霍青春的日子，天總是湛藍的，白云柔軟的像棉花糖，陽光燦爛而耀眼，斜打在少年們年輕而驕傲的臉上。

這真的是一個童真的世界。一切都顯得那么云淡風輕。音樂也是淡淡的，飄蕩在三個少年的青春中。小柔很少笑，臉總是定的很平，只有影片的最后，她綻放了笑容。那一刻，突然發現這個看似平常的女生所暗藏的驚人美麗。

藍色大門實際上就是憂郁的門，是你我共同佇立過卻又遲遲猶豫著不敢推開的門，這是一個你無須知道情節的故事。

看點：這是一部可愛而好看的影片，色調純凈而透明，如海水般的湛藍。沒有什么大道理，卻讓人看得舒服。青春就像這部電影的基調一樣，清新而干凈，如同女主角桂綸鎂，那張素凈不施粉黛的臉。

《艷光四射歌舞團》——扮裝皇后的矛盾處境

導演：周美玲

主演：陳煜明 鐘以慶

出品：2004年

主人公薔葳的身份非常特殊：白天，他是給死人超度、誦經、做法事的道士，處在極端的傳統境地里；晚上，他卻成了“她”——“艷光四射歌舞團”最妖艷動人的異裝皇后。他的矛盾處境使人拍案叫絕。在他的愛人阿陽死后，他作為招魂的道士，卻哭得比阿陽的家人都厲害，引發了很多喜劇效果；薔葳想按照傳統的方式，要一個阿陽的牌位，可是他卻又意識到，傳統價值觀中，他和阿陽沒有任何關系，于是他也開始對傳統價值觀產生了懷疑。

對于愛情情節劇來說，這部電影有著另外的創新：編導大膽將愛情的另一方缺失，通過薔葳對于已經溺水死亡的阿陽的懷念，來表現主人公的愛情價值觀。電影中有非常精妙的象征：歌舞團的車沿海岸孤獨開去，象征他們的“邊緣”處境；薔葳白天徘徊在生死之間（招魂道士），晚上徘徊在男女之間（異裝表演）。敗筆是整部電影像花哨的臺灣民俗大展示，有點擠也有點鬧。

《艷光四射歌舞團》作為周美玲第一部劇情片，保留了她的美學態度。由于她一直以來都是拍攝制作紀錄片，所以由她編導一體的作品怎么看都還是殘留著紀錄片的余味，但這也增添了影片的寫實味道。周美玲不像前輩導演們，她更少了那種與大陸的背景關聯，對于本土的關注更加濃重。本片榮獲第四十一屆金馬獎最佳臺灣電影獎、最佳原創電影歌曲獎以及最佳造型設計獎。

看點：美侖美奐的場景、人物造型、音樂，異裝表演；臺灣第一部扮裝皇后電影。

《十七歲的天空》——青澀的美少年之戀

導演：陳映蓉

主演：楊佑寧 周群達 金勤 張大鏞

出品：2004年

澈的雙眼，無邪的笑容。每個同志男孩子都很善良，愛得坦蕩真摯。與其說這是一部同志電影，還不如說是一部青春的愛情喜劇，明亮清新，與倫理責任這樣沉重的主題無關，全片只充滿了純純的愛戀。不論這是同志電影、青春電影還是喜劇電影，讓我們開心就好。

看點：美男，帥身，純潔，喜劇。

《盛夏光年》——青春就是閃著幽藍的光

導演：陳正道

主演：張孝全 張睿家 楊淇

出品：2006年

同樣都是藍色，如果說《藍色大門》是純真年代的純真回憶，那么《盛夏光年》則代表了青春中更加無奈的那部分。

每個人的心中都潛藏著寂寞的因子，即使是表面上好動愛鬧的余守恒。寂寞，寂寞到有時候自己竟然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是友誼還是愛。也許，康正行是真的愛余守恒，那守恒呢？這并不是“曖昧”這個詞可以一筆帶過的。其實他自己都沒弄清楚過。他會因為正行跟慧嘉說話而打不好籃球，會在正行撒謊說有喜歡的女孩子的時候突然安靜，會在看不到正行的時候四處找尋，會因為正行跟慧嘉分手……如果這都不算愛，那愛到底是什么？

也許真的只能感慨：“我們都長大了，什么都變了”。

夏天，總會有許多故事發生。友誼、愛情、依賴、誓言甚至謊話都在盛夏光年中迅速滋長。在成長的歲月中，我們都是獨自一人面對著這些美好與可怕。也許有一天，我們終于明白了要對得起自己的心，學會了堅持更學會了放手。而曾經的那些閃動著淚水和歡笑的盛夏光年也會慢慢幻化為腦海中的壓箱之寶。

青春就像《盛夏光年》中的影像一樣，閃著幽藍的光。其實把它列為同志電影實在是很牽強。青春就是馬不停蹄地錯過，失落，伴隨著成長的痛，可能在一處隱秘的地方，誰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看點：一直搖晃著的青春氣息，青春的臉龐，青春的笑容，整齊潔白的校服，當然還有青春時細細小小，無法言語的情愫；那一片寂寞藍色的海；大量人物面部特寫，鏡頭不溫不火，沒有侵略性，很舒服。

《刺青》——走出創傷采摘彼岸茉莉

導演：周美玲

主演：楊丞琳 梁洛施

出品：2007年

人性很脆弱，常進行著種種“儀式”而不自知，這些儀式其實是人性必需品，以度過生命、縫補傷痛與破損，得以繼續把生命延續下去。刺青這個儀式，貫穿了影片中所有人物，也指涉著人性深處脆弱的靈魂。竹子的師父說：“作為刺青師，你必須了解每個刺青背后的秘密，卻不能說破它。”刺青師竹子以刺青的痛楚，讓自己受創的心不那么痛；網絡情人小綠，藉由虛擬網路里的幻象與捏造，活在自己創造的世界里。我們的社會常把刺青視為叛逆、標新立異的象征，但在片中刺青偏偏是處理傷痛的儀式，兩個主角各自替記憶里的創傷找到出口，掩飾生命中脆弱本質。刺青絕對不只是年輕人流行的膚淺，表象下深藏著的秘密，正溫柔撫慰著人性的靈魂。

導演周美玲撰寫《刺青》劇本的靈感，源自于過去她拍攝幾部紀錄片的經驗。她對這些被社會視為“邊緣人”的拍攝對象，有著極深刻的情感認同。因為在她的價值觀里，道德是非界限是模糊的，不該被武斷地分化。或許這源于她本人與攝影師，其實就是現實生活中的女同志伴侶。

看點：延續周美玲對性別跨界、同志議題的關心，將有形的刺青與無形的內心秘密和創傷作對比；梁洛施的帥氣。

蔡明亮的三部曲

《青少年哪吒》（1992）《愛情萬歲》（1994）《河流》（1997）

相比前面清新的臺灣青春片，蔡明亮的電影是一個異類。其實在香港的王家衛和關錦鵬涉足同志電影之前，蔡明亮的電影里早已有了同志，這一點上毫無疑問地彰顯了他的前衛意識。此三部曲確立了蔡明亮強烈的個人先鋒風格，使他的電影自成一派，并在其后的影片中愈加深刻和極端，亂倫和同性戀鮮活地存在于他的影片中。

蔡明亮的影像始終昭示著惡劣的環境、拙劣的生活、病態的人生、晦澀的告白，故事自始至終都在宣泄著一種歇斯底里、曖昧不清的痛！

而蔡明亮本人是個十分有個性的導演，有獨特的品味，片如其人，只能讓你極愛或極恨，不會有第三條路供人選擇。他極少使用對話敘述故事，只通過視覺傳達出孤獨的人性與同志之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