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剛賀歲電影的“媚俗”與“脫俗”

【摘要】本文通過對當代大眾文化及馮小剛在大眾文化背景下的電影創(chuàng)作進行分析，揭示出馮小剛電影創(chuàng)造票房奇跡的內(nèi)在動因，并對當下大眾文化的概貌和特征進行描述，旨在闡明馮小剛電影票房奇跡與其創(chuàng)作取向及當代大眾文化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

【關鍵詞】大眾文化馮小剛電影媚俗脫俗

在極度緊張和競爭激烈的當代社會環(huán)境中，人們設法創(chuàng)造和享受適合當代社會節(jié)奏和趣味的文化，以調(diào)劑生活，愉悅身心。當前立足于大眾的基準和自身感受，以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及蘊涵于其中的思想情感、價值觀念為主要表現(xiàn)內(nèi)容的娛樂節(jié)目充斥著人們的娛樂空間。暢銷小說、商業(yè)電影、千篇一律的肥皂劇、各種形式的廣告、通俗歌曲、休閑報刊、卡通音像制品、MTV、營利性體育比賽以及時裝模特表演急速地萌芽、擴張并已占據(jù)了當代社會大眾大部分的文化生活空間，營造出濃郁的當代大眾文化氛圍。大眾可以從豐富多采的文化中，直接汲取自己需要的精神生活資源。

近年來，馮小剛連續(xù)推出的幾部賀歲片風靡中國電影市場，其票房收入超過國外及香港地區(qū)所謂的“大片”，在國內(nèi)電影市場較為低蘼之際，創(chuàng)造了票房奇跡，成為街頭巷尾談論的熱點。影片迎和大眾口味、以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及蘊涵于其中的思想情感、價值觀念為主要表現(xiàn)內(nèi)容，豐富了大眾的文化生活，片中場景、人物的對話、臺詞都成為人們調(diào)侃模仿的材料，為大眾文化的興盛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細究馮小剛電影成功的秘訣，發(fā)現(xiàn)他的電影在處理通俗文化與高雅文化兩者關系上即在“脫俗”和“媚俗”兩方面表現(xiàn)獨特。既迎合大眾，又運用電影技巧概括了當代大眾文化的特征并指摘了大眾文化的缺陷。融娛樂性與哲理性于一體，受到大眾喜愛。筆者有感于馮小剛電影濃郁的大眾文化韻味，就馮小剛電影的“脫俗”和“媚俗”作一論述。

如果把迎合大眾口味因而受到大眾追捧看成媚俗的話。媚俗在這里有兩方面的含義。一方面指大眾喜聞樂見，一方面指的確迎合了媚俗文化在馮小剛的電影中，大眾喜聞樂見和確實媚俗兩者兼?zhèn)洹檫_到老百姓喜聞樂見這一目的。受眾的喜愛、市場的認同成為馮小剛賀歲片選材的追求，他有非常明確的當代電影理念：電影是大眾藝術和特殊文化商品。一些學者概括的大眾文化產(chǎn)品暢銷的前提，就是建立起跟大眾日常生活的相關性，因為“相關”，所以“暢銷”。他知道觀眾喜愛、市場需求是輕松喜劇片生存的基礎，在創(chuàng)作之余，馮小剛經(jīng)常深入觀影群體調(diào)查了解，馮小剛的制勝法寶是“更多的時間我是一個觀眾，我不是一個導演”、“一個本子拿起來，觀眾會不會喜歡它，這個基本判斷我是有的”。“在拍電影的時候，你腦子里就得有一個市場概念”，因為與老百姓“相關”，迎合他們口味。以表現(xiàn)“你”“我”“他”的喜怒哀樂為能事，講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普通大眾的夢想和煩惱、喜悅和痛苦在馮小剛的電影中鮮明的展現(xiàn)，受到大眾的歡迎是理所當然的。

在馮小剛電影中，深受觀眾喜愛的人物有大齡未婚青年姚遠(《甲方乙方》)、攝影師尤優(yōu)(《大腕》)、主持人嚴守一《手機》)、飄落異域的劉元和李清(《不見不散》)、旅游公司老板阮大偉和包車司機韓冬《沒完沒了》)等，他們似乎并不是一個個虛構的人物，而似乎是人們的“街坊”、“鄰居”，或者就是他們自己。這些人物來自民間，帶著濃濃的市井人情味。可以說是所謂的小人物，但這些人雖世故但不圓滑，自我奮斗但不投機取巧，深知金錢的力量但又不唯利是圖，追求愛情但又潔身自好。他們誠實守諾、堅強善良、樂于助人，有的人把他們稱為平民英雄，這也是普通人的理想人格和價值取向。觀眾關心人物的命運，就像是關心自己的日常生活一樣。如此看電影，等于既生活又藝術，藝術在生活中。兩者緊密結合，兩全其美，不亦樂乎?觀眾在其中好像能找到自己的影子，看起來親切、投入，容易發(fā)生共鳴，贏得觀眾的喜愛和認同自不待多言。

《甲方乙方》中周北雁(劉蓓飾)，錢康(馮小剛飾)，梁子(何冰飾)一三男一女。四個善良。智慧又善解人意的自由職業(yè)者，在97年夏天開辦的“好夢一日游”的業(yè)務，引來的一批突發(fā)奇想的顧客。各自有各自的苦惱和追求，如：板兒爺想當一天巴頓將軍，膽小鬼廚子因為生在和平年代，一直夢想成為寧死不屈的英雄，體會一天被捕、嚴刑拷打、英勇就義的滋味：大款想過苦日子，明星想當普通人，粗暴的丈夫良心發(fā)現(xiàn)想體驗一下受氣夢。當個好男人：其實這些希奇古怪的不同需求折射出在這個文化多元的時代的文化特征，藝術的表現(xiàn)了普通大眾的內(nèi)心世界。

馮小剛成功之處還在于那種不露痕跡的幽默，尤其是馮氏的黑色幽默。有人將這視為其作品鮮明的個人標記。影片《大腕》中在二胡如泣如訴的伴奏下，“彪哥”對著那個尸體模型真的動了感情，痛哭流涕，“真情流露”之余，為補鈣產(chǎn)品大作廣告，這是最有趣和觸目驚心的哀悼：尤優(yōu)，一出場就說了，“沒有金錢。沒有女人，才是悲劇”：神經(jīng)病患者(李成儒扮)的“不求最好，但求最貴”一番論述，引人會心一笑，實際上是對物欲橫流的社會對人異化的一種揭露和批判。這些黑色幽默的運用。是馮小剛對有著荒誕的故事和人的現(xiàn)實生活的深刻認識，他用拍正劇的方式去拍諷刺喜劇，使喜劇更可樂，諷刺更尖銳。

他的幽默還帶有智慧。劉元(《不見不散》葛優(yōu)扮)說“這是喜馬拉雅山，這是尼泊爾，這是青藏高原。由于印度洋暖濕氣流的影響，尼泊爾王國溫暖濕潤，四季如春，而山的北麓由于寒冷則終年積雪，如果沿著山腰打開一條通路，將濕氣引到山的這一邊來，那中國的青藏高原該會變成多少魚米之鄉(xiāng)啊!”；費墨《手機》張國立扮)說“二十年多年了，確實有些審美疲勞!還是農(nóng)業(yè)社會好呀!那個時候交通通訊都不發(fā)達。上京趕考，幾年不回，回來的時候，你說什么都是成立的!”這些人物語言從另一個角度進行了地域的劃分、社會歷史變遷的回顧。俗中帶雅，雅俗共賞。

馮小剛電影幽默詼諧的語言，平民英雄的塑造，百姓故事的講述。表明了他立足民間，貼近大眾的堅定鮮明的態(tài)度。藝術圈有一句話：沒有大俗就沒有大雅。馮小剛以上所表現(xiàn)出的貼近大眾的“俗”透著“雅”。

猶如硬幣的兩面，馮小剛迎合大眾的同時，那種后現(xiàn)代性的通俗、幽默化的宣泄、大社會荒誕背景下的小人物調(diào)侃、悲劇元素正劇溫情對喜劇風格的適量注入等等，在馮小剛的電影中頻頻出現(xiàn)，也成為馮氏電影的突出特征，共同成就了馮小剛電影，而這一切也正是構成當下媚俗文化的主要元素，馮小剛的賀歲影片和這股文化潮流一起沖擊著人們的文化視野，在馮小剛的賀歲影片中觀眾獲得松弛、宣泄、溫情的娛樂快感，而不會企求通過馮小剛電影去獲得精美、震撼的藝術享受。

明星的在場一直受到各種媒體和公眾的注目，成為公眾熟悉的文化“時尚”。在電影拍攝之初，就由于明星參與而成了各種媒體“爆炒”的焦點，而公眾去影院也往往是要看這些明星如何詮釋電影人物。馮小剛電影的主要人物選擇明星演員來扮演，迎合了廣大受眾明星觀賞期待，他的幾部賀歲喜劇片的男女主角全是明星演員：劉德華、葛優(yōu)、范冰冰、李琦、徐帆等等，他說：“象葛優(yōu)，觀眾不是喜歡他嗎?我們就讓觀眾更加喜歡他”有人說馮小剛的電影有個標志，叫“鐵打的葛優(yōu)，流水的女主角”。過年人們都愿尋一個輕松熱門的話題，跟名星在電影里一塊發(fā)泄發(fā)泄，嬉笑怒罵一通，以至于“過年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賀歲看馮小剛電影”成為一個時期以來的一種文化消費時尚，如《不見不散》、《沒完沒了》，就拿北京市來說。自上映那天起，全北京最熱鬧的地方莫過于電影院，各家影院人滿為患，地質(zhì)、五道口等影院還出現(xiàn)觀眾擠壞影院大門的驚險場面。這得益于影片的總體宣傳，以民族宮首映式、新聞發(fā)布會為起點的映前宣傳。是國產(chǎn)片有史以來最具聲勢的宣介活動《大腕》上映后。街頭巷尾、茶余飯后人們談論最多的便是馮小剛?cè)绾巍⒏饍?yōu)怎樣，這在很大程度上形成口碑，促動后續(xù)觀眾形成跟進消費。并且各種日報、晚報、晨報、周末報，各種電視臺和電臺日夜不停地翻炒。甚至把明星的私人生活或緋聞也添油加醋一番，于是，當然更能“貼近”公眾的日常生活了。

明星的在場、宣傳炒作、丑男+美女的人物模式、賀歲概念、馮小剛驚世駭俗的公眾言論等等，正是馮小剛賀歲電影幾年來“萬變不離其宗”的電影模式，在這種模式中，各種商業(yè)訴求在影片中過分外露，娛樂元素的組合也顯得過于拼貼，這也是馮小剛電影被指責“媚俗”的所在，最明顯的如《大腕》中的路易王說：“根據(jù)泰勒先生生前的愿望。我們將為他老人家舉行一個節(jié)目豐富多彩，形式類似春節(jié)晚會、快樂大本營、歡樂總動員，同時又有點象賑災義演一樣的葬禮。”聲稱牛群。馮鞏的相聲、臧天朔演唱《朋友》、雪村唱的《東北人都是活雷鋒》、在電視里教廚藝的劉藝偉成、三寶作曲，王菲來演唱的主題曲《白癡》、類似張藝謀導演的《圖蘭朵》都用來為泰勒先生舉行葬禮。馮小剛那種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那種自作聰明的造作消解了他電影的意義，增加了其電影的媚俗成分。

以市場經(jīng)濟為核心的大眾文化以其強勁的勢頭迅速占據(jù)文化陣地，以搞笑、娛樂、惡炒為宗旨的世俗文化的所造成的一種廉價的轟動效應往往遮蔽了大眾去回眸心靈的視線，慰藉心靈的文化被流行時尚文化擠壓得日益萎縮。用不著多說，市場經(jīng)濟在制造一種前所未有的文化景觀的同時。也在壓縮著另一種文化風景——慰藉心靈的文化。這是值得我們加以注意和警惕的，表現(xiàn)為對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淡化、漠視，于是，以金錢的追逐和物欲的滿足為特征的享樂主義成為部分人的人生目的，厚道溫良的謙誠君子常被人看成“庸碌無能”，而善于坑蒙拐騙的刁鉆無賴之徒反被人稱作“精明強干”：勤儉節(jié)約、艱苦奮斗的生活式遭受鄙棄，而奢糜揮霍、貧圖享樂的生活方式卻倍受青睞：克已忍讓、樂于奉獻常被人看成“傻冒”，而斤斤計較、損人利己反被人視為“精明”。如此等等，數(shù)不勝數(shù)。淳樸的民風、憨厚的個性、古雅的內(nèi)涵在當今這個時代顯得那樣的稀罕珍貴。馮小剛電影在反映社會大背景中總是給人類這彌足珍貴的情感留著表現(xiàn)的空間，并對當前大眾文化的某些缺憾有所反思，這在他的幾部影片中得都得到到了充分得體現(xiàn)，給觀眾以清新脫俗之感。

《不見不散》、《沒完沒了》、《大腕》等賀歲片，表現(xiàn)的都是小人物在轉(zhuǎn)型時代中的夸張而滑稽的掙扎、錯位以及不期而遇的一點溫情，馮小剛通過一個個小人物來暴露社會的種種失衡和病態(tài)以及商業(yè)社會帶給我們生活的一些沖擊，一些影響。尤優(yōu)(《大腕》)在出精神病院之前給醫(yī)生們講了個故事，把醫(yī)生也唬住了，“你就是三層樓長了”，這個情節(jié)的設計告訴人們，沉不住氣而去耍小聰明的人。早晚也會陷入別人設下的陷阱。在浮躁之氣日盛的時代里，曾經(jīng)是地產(chǎn)大亨、證券投資天才、網(wǎng)絡經(jīng)濟的精英，那些曾經(jīng)相信自己無所不能的大腕們。常常因為急功近利而一敗涂地，成為精神病患者。

馮小剛電影既迎合大眾又對當下大眾文化的某些的缺憾進行反思，表現(xiàn)較深層次的人性的一面，確也讓人贊賞。他的電影在具有很高娛樂性的同時，也有一定的認識價值，除了讓大家感到有非常可笑的地方外，還有就是讓你笑過之后，有一些可以思考的東西。

《天下無賊》中作惡多端的賊夫妻與淳樸的打工少年偶然相遇，或許是西部廟宇神靈的感化，或許是內(nèi)心善良靈魂的蘇醒，或許是少年不設防心靈的感動，亦或許是女賊腹中小生命的促使，賊夫妻在經(jīng)過一番心靈的掙扎后。終于決定向善，一路保護懷揣六萬“巨款”的傻根，與另一群賊斗志斗勇。做出了一次靈魂的壯舉，且賊公并最終為此獻出了生命。

傻根在這里被看成是“善”的化身，在影片里，賊公賊婆與“善”的這次邂逅，徹底顛覆了他們曾經(jīng)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方式。轉(zhuǎn)而為善。未泯于賊公賊婆之間純真愛情的存在也是他們?nèi)诵曰貧w的誘因，如他們在船上的激情擁吻、與群賊拼斗時男女主角內(nèi)心深處的那份互相牽掛、為了愛獨自留下面對死亡威脅的王薄、得知丈夫死訊時女人眼角的那滴淚……，都是真情的表露。馮小剛引導我們在短短的一百一十多分鐘內(nèi)做了一場與真和善邂逅的美麗的夢，純真和善可以誘導出人性，可以作為一條通向心靈的小徑，讓心靈在寧靜和美好中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