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檢

從小到大經歷過無數次的體檢，單從過程來說，都差不多。不過從細節上來看，是項目越來越少，技術也越來越高超。小學的時候體檢，老師覺得醫生的態度很糟糕。我在初中前硬是看不懂所謂的色盲圖，因為我覺得明明不同的圖案很抽象，加之我的大腦反應不快，所以總會受到訓訴。比如說，０，我只覺得它是個蛋，可是醫生聽不懂，她非說是什么數字。正當我要改口時，她就不耐煩地說：“算了算了，看不懂算了。”然后在視力那欄寫上：色弱。

以前一直以為這些醫生很不錯，因為他們能利用上班時間來為我們體檢就是好樣的。直到初中有一次體檢，我發現他們的衣服上都寫著：××鎮中心醫院，才對他們的水平發生了質疑?？墒撬麄兒軙陲椷@些。小學時候的體檢，醫生們大體還是很認真的，他們至少會讓男生女生進入不同的屋子進行檢查。男生這邊，總是會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穿著白色上衣，掛著聽診器，俯視著你然后對你說：“把衣服脫了?！蔽铱偸菚枺骸斑€要躺下？”她就會瞪我一眼，“廢話?！笨偸沁@樣，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不情愿地面對一個陌生中年婦女，并且當著眾多男生的面脫去上衣，任她那冰冷的聽診器在我身上來回磨擦。倍受煎熬幾十秒后，她不在我的體檢單上寫滿“正常”，然后回頭對我說：“下次給我老實點。”每到這里的時候，我總是會感到驚悚。不過自從上初中后，情況就大不一樣了。首先是給你檢查的都是男醫生，大概是同性相斥吧，他們往往在摸了你的肝皮后就可以在體檢單上寫滿“正?！?，其中還包括“心跳”、“胃”、“肝臟”、“平足”甚至“沙眼”。每當我從臺上檢查完畢下來了以后，對于這些醫生，我的敬佩之情就會油然而生。他們的技術是多么高超?。?/p>

在我的印象中，仿佛體檢的醫生技術都這樣高明。大概只有一次例外，那是初三要畢業時候的體檢。不過大概是因為使用電子秤測身高體重吧，曾經的能目測身高體重的醫生們都平庸了起來。我記得我們是被領導露天走廊上的，然后一個男醫生用屏風把四周象征性地圍了起來。這樣大約就有十多個男生在里面只穿著內褲進行身體機能檢查。這是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正規的了。大概是因為要畢業了，想低調點吧。不過最后還是讓我感受到了他們的力量。那就是把我的“聽力”一欄也都填滿了“正?！薄Ｆ渲杏袀€小插曲是屏風不幸展示了它的象征性作用，被風吹倒了。糟糕的是，后面多出了十多個女生，大概是早就想偷看我們的吧。她們居然還用驚異的眼神，弄得大家只能用笑來掩飾尷尬。不過我實在看不出這與聽力有什么關系。

雖說體檢的醫生大多都越來越平和，不過檢查視力的醫生好像是始終沒變。最夸張的是有一次為我查視力的醫生居然是我小學的校醫。我至今也沒弄清楚那一次怎么他也在為我們體檢。我初三的時候視力還不是很糟，勉勉強強４．８，不過我吃驚的是當我檢查完了要走的時候，他叫我停下來并對我說：“去那邊交兩元錢?！?/p>

我問：“交兩元錢干什么？”

他說：“你的視力有問題啊。沒戴過眼鏡吧！我給你說，你若現在不進行矯正，視力會越來越差?！?/p>

我說我已有眼鏡不覺得視力很差，他就對我說什么叫嬌正是與眼鏡相輔相成的，又對我講了他的一個病人就是由于自行配置不標準的眼鏡，才使得未經過矯正的眼睛視力越來越差。我說不用了，謝謝。他說我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又接著說自己是某某醫院的醫生（聽起來和什么皇家醫院差不多），說他研究這個多年了。

這時候旁邊圍了很多人聽他神吹。我感覺就像是電視里賣藥的廣告，病人吃了一個療程，問醫生：“唉，醫生啊，我怎么吃了你介紹的藥沒多大效果??？”

醫生說：“不會吧，你吃了幾個療程？”

“有一個療程了吧。”

“不行啊！起碼三個療程！”然后又說現在買會有什么優惠。

可惜的是我那天身上就只有兩元錢，不過那是我準備坐車回家的錢。他花了那么多時間實在不值得，無非是為了我的兩元錢，還害得我最后不得不揭老底，問他是在××小學上過班吧，他才放我走的。然后用眼神對我進行了交流，像是在說：“你贏了。”不過我還是看到了很多人聽了他的話乖乖地去矯正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吧。這么多年過去了，我的視力也竟隨著時間的消磨而下降得很厲害，難道是他當年說對了？我甚至有一點后悔了。

后悔當初配了眼鏡來欺騙自己。

前幾天，學校又組織了體檢。體檢是個好東西，特別是當你以為要測三圍時，心里的激動和緊張無比，到最后卻成了遺憾。因為醫生會目測出來，所以或多或少會有失落的感覺。這是我朋友給我說的，體檢開拓了人的無限思維，精神也變得如此寬廣。幾天前的體檢是我高中后的第二次了，這一次體檢持續的時間創歷史新低。因為只用體檢兩個項目了。不過令人欣喜的是，醫生們依然發揮了他們的特長。當那個男醫生用聽診器聽了我的肚皮三秒后，旁邊的女醫生就寫上了我的心跳“７２”，并且把“平足”、“肝臟”、“胃”、“齲齒”也進行了準確的預測，最后蓋上鮮紅的“正常”。

這一次，他們用的是懸念了。

我這樣想著，拿著搖晃的體檢單，走出了大樓。樓外還有很多人在排隊，等待著體檢。

我感到有一陣冬風，在秋日朝我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