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望。
游子望星辰。
星辰在夜中守望,晨曦仍舊升起,時間像海浪洶涌著,激蕩著歡樂與哀傷。
誤點的航班將我從雨水肆虐的深圳寄往濟南。濟南的天依舊灰蒙蒙的,夕陽褪去了色彩。夜晚的迫近,給了我一種陌生的恐懼感。
這里是我來過最北的地方,北方的土是黑土,黑土之上是孔子的故居——山東。
古城甲首
曲阜,鷺鷥棲息,鳴聲悅耳;蘭花的王者之香四處幽散;孔廟內松柏像孔子敦厚的文學錦囊。
我從遙遠的南方,千里迢迢趕上了一趟誤點的航班來到孔子故里。
孔子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孔子是教育的甲首。
瑯嬛福地。
有史以來最早開壇講學的,是杏壇上的孔子。窮人亦有成為圣賢的機會,那是孔子的精華所在。一代大師,儒文精典,治國道范。曰:“君子博學于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博大深遠。
人入杏壇,猶入圣壇。吾有寬明的教室,汝有圣壇。
2500年后的今天,我們參拜圣壇。
碑文林立,依舊殘剩著被砸的裂痕。但這瑰麗的文寶依舊散發著獨特的魅力。
林邊道路的守候者是紋豹和麒麟。孔子的精神感天動地,感染了兇惡的紋豹,感化了殘暴的麒麟,立石守道,從此守護著這片千年古樹成林的孔林。
孔子林嶼,怡然暢爽,這種唯孔林獨尊的感覺,文化的熏養,牽動日月沉浮。
“子貢手植楷”的石柱,“植”字少了一橫。孔子下葬那天,唯子貢未及,遲來的哭聲驚天動地。后來子貢為師守地數年,植樹以祭師。只是歲月的滄桑讓這棵樹只剩下短短的一截,供后人銘記。
一泉清流
濟南是座經緯交網的城市,城市若是有生命的,那么泉水便是這座城市生命的靈魂。
“濯盡塵襟一點無,皎如寒露在冰壺,風鳴云涌聲先到,歲旱山空澤未枯。”后人建趵突泉公園,疏浚水池河渠,疊山置石,廣植花木,修葺文物古跡,修建曲廊亭榭,形成了一個小巧玲瓏、清幽雅潔的山水園林。多少年過去了,泉水依舊清澈,但令人痛心的是昔日“泉源上奮,水涌若輪”的景象今已無處找尋,蒲松齡曾經贊嘆:“爾其石中含竅,地下藏機,突三峰而直上,散碎錦而成綺。波洶涌而雷吼,勢傾洞而珠垂……”若然這位聊齋居士再次一游,恐怕會感嘆今非昔比。
泉似珍珠灑玉盤,碧水清流,清代的趵突泉聞名天下,天子乾隆幾次到濟南必游趵突泉,親筆題下“天下第一泉”幾個字。我遠望天子筆跡,百感交集,華夏的山水文化啊,甲首的泉水因這天子的揮袖一筆,又閃爍了多少年?
“才華橫溢泉三股,字吐珠璣水一泓,多少詩人生歷下,泉城自古是詩城。”歷代的詠泉詩為這甲首的泉水增添了無數的魅力。而一代女詞人李清照更為趵突泉公園增添了無限的色彩。紀念堂廳內的墻上懸有歷代名家為這位易安居士所作的題詠。幸福的她有“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的生活熱情;受盡顛沛流離的她,滲透著“人比黃花瘦”的憂傷。我站在歷史的高度上體驗李清照的《漱玉詞》,天明湖畔,趵突泉邊,故居在垂楊深處;漱玉集中,金石綠墨,文采有后主遺風。漱玉泉水輕輕流,猶傳才女樂府聲……
清清的漱玉泉水戚戚流,浮動著李清照的詞流向遠方。
傾城凌艷
我的夢里,出現過耐冬山茶的淺唱。淺唱,在一個充滿異國風情的城市。城市,三面環海,四季常綠,耐冬山茶中,一縷罕稀,一股凌艷的氣息。澳門路,楓葉漫天飛舞,殘存的余暉,在這堆瓦片上傾瀉。
我眼前這片大浪滔天的海將在2008年奧運會帆船比賽中展現非凡的英姿。高浪打濕岸邊過徑的同時,也打進我的心里。這強有力的浪使勁地招呼著這些來自深圳的孩子們。
“對面就是日本!”不知道哪個孩子說。
我猛地踮起腳尖,伸開雙手,用一個近似飛翔的動作保持平衡的同時,努力地張望。“別傻了,怎么可能看的見呢?”有人說。
可惜啊!我只要望盡天水相接的地方,那是太陽升起的地方。
淺綠的空調大巴車,以七十公里的時速前進,車窗外,一對老夫婦牽著手,慢悠悠地走在街上。碩華的盛夏,伴著濃郁的世情,耐冬山茶亙古不變的青綠,這幸福青島,傾城凌艷。
瘋癲峰巔
“盛夏綠遮眼,北花紅滿堂”。
七月的泰安,正好遇上綽約多姿的紫薇爭妍斗艷。泰山將躲在風中的墨綠變成看得見的顏色。搖晃的索道中透進一絲嫵媚的日光,無風。我輕輕披上白色的薄長袖來阻擋這縷陽光。北方的針葉林真是一派好風景,從索道上往下望,綠絨絨的像是無瑕疵的顏色被打翻在天地間。索道慢慢升高,空中偶爾騰躍出幾只大鳥,遠處半邊的山被云霧繚繞著,何處是峰巔?
下了索道,漫步天街。云層太厚,望不到下面的世界,我突然有種置身天空的感覺,這種飄忽的幻想只有在夢里才天真地出現。
泰山的路蜿蜒迂回,大石頭上到處是歷代大師雋永的手刻。微笑著,瞻望這塊聳于眼前的摩崖碑文——《記泰山銘》,華麗的贊辭在眼前浮動:“其方處萬物之始,故稱岱焉;其位居五岳之伯,故稱宗焉”。李隆基倚石而笑。
峰巔的風倦怠地低語,企圖賜予我讓月亮消融,太陽無痕的本領。我的一顆心在這海拔1540米的高度上翻騰著,難怪杜甫誦出“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泰山絕唱。這響遍中國的詩句,如今誦讀起來是那樣的真實。
翻騰的心開始怒吼,向天邊的云海怒吼著,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峰巔的一絲塵土。離開這1540米的高度,下山去,全程的石階數不清有多少級,疲憊的雙腿緩緩地蠕動,只是下意識地邁著一步再一步,石階上注的海拔高度漸漸降低。在我累得痛不欲生的時候,走過兩個挑山工,肩上是沉甸甸的擔子,我將身體側過,等在一旁看他們邁著穩穩的步子慢慢向山頂走去。雙肩的肌肉是滄桑歲月的積累,黝黑的皮膚無處不顯粗糙,“1540,1540……”回蕩耳邊。沉墜的重量讓我醒悟堅持的意義所在,我不是為了完成任務而前進,而是飽覽祖國的名山秀色,正如毛澤東所說,“江山如此多嬌”。
我喊著“凱旋歸來”四個字,在泰山腳下劃了一個圈,宣告泰山之行圓滿結束。山腳下處處是陽光的嬉戲。
游子歸來。
窗邊望。
游子望星辰。
星辰將在夜中守望,晨曦仍舊升起,時間像海波的洶涌,激蕩著歡樂與哀傷。
再次誤點的航班將我從青島寄回深圳。凌晨深圳的寂靜讓我想起在山東做的夢:我被遺留在山東永遠回不來。晨曦的迫近,給了我一種熟悉的陌生感。
我又回到了祖國的南邊,南邊的土地是黃土地,黃土之上是我的家——深圳。
(指導教師 嚴凌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