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協會,有意思。”一個美國人結束了在中國的攀登聊天時欲言又止。另一個英國登山者比較直截了當:“中國尤其是西藏的山峰非常好,但是就是手續太過于繁瑣和麻煩。聯絡官在大本營守著看管我們,但實際他什么都不做也做不了,我們一天支付他背夫十倍的費用,我寧可把錢給當地人……
意大利多洛米蒂山區是阿爾卑斯山的一部分,是阿爾卑斯金三角的意大利明珠,商業風氣規范良好,社會風氣平安和諧,攀登文化發達健康這不僅與其150年的攀登發展歷史有關——1865年,奧地利的茵斯布魯克省都督就頒布了一項命令“丹佩佐的高山向導制度化”,一個個專業登山者(非職業登山者,可能其身份是當地醫生或農民)被授予“高山向導證書”,這種設計風格一直保留到今天的登山機構。1876年,開始執行首批攀登付費制度體系。
我們現在的攀登都不如150年前的意大利。
對比150年前的意大利阿爾卑斯地區,150年后的中國四姑娘山地區,社會經濟有一定發展,雪山下有世代居住的人民,有20余年的登山史……那么何時在川西也能有制度化的體系建設呢?基于攀登資源的使用,保護自然山峰資源,同時維護當地人基于攀登服務的商業收益,規范而不僵死,靈活人性化同時又理性而合法。作為中國的攀登者發現實際上150年前在阿爾卑斯地區已經實現的攀登資源的保護與和諧局面,在今天的中國不過是一個理想主義的幻影。

中國攀登走出政治,走出競技,走向民間也有二十多年的歷史。而在最近幾年,中國攀登者所面臨的資源“開發”,山野保護,攀登社會的形成,仍是一個僵硬呆板的局面。現在可供初級愛好者攀登的山峰也仍舊是雪寶頂,玉珠峰、博格達、半脊峰、雀兒山等不到十座山峰。中國有不亞于阿爾卑斯山的無數自然資源,但卻出不了一個沙木尼;攀登者能自由放心地攀爬,當地向導,商業風氣規范良好,山峰巖壁資源保護良好,沒有被泛濫的消費旅游開發過度糟踐。相反,在我們這里往往有了另一種反向的征兆:攀登者多有盲目者,技術體力低下卻又大膽冒上,商業旅游進入吸取大量戶外經濟收益,當地百姓卻獲益平平,沒有專業向導,而商業道德風氣波折下滑,山野之間叢生高級消費賓館,索道等等……
一個良好的“開發”是山野受到最低沖擊力,而使人受益。一邊是山,一邊是人,這就是攀登資源的保護。對山野必須盡量保持原貌,使當地人在山野旅游經濟、攀登經濟中成為最大受益者,而攀登者獲得最合理的服務與保障……這該是攀登資源利用的目的,這也是攀登資源保護的對象。
從攀巖資源來講,陽朔具有獨一無二的巖石山峰資源,但這些年來,當地個別農民與攀巖者間的矛盾層出不窮,攀巖者常被干涉或阻攔,在未損害當地莊稼,當地并未提供服務的情況下常被無故索要“費用”,類似的情況在北京白河也有。急切致富發財是當地的內在驅動力。深圳梅林巖場被本地城管以安全名義被迫拆線,鹿嘴海濱巖場也常受到保安干擾。這是社會轉型中的大中國背景,諸多人們的觀念接受,公平道德意識還在一個自己沒有尊嚴,也對外界缺少尊重的階段。
從登山資源來講,由于山峰地區往往又被商業公司盯住,開發了的地區更陷入了多方“爭利”的局面,當地山下人民并未獲得公平的收益,因此一些人就急切用不公平的手段希企從攀登者身上獲取收益。而中國登山管理體制在這樣的市場化大背景下,處在一個“行業協會”的身份,一個政府型的體育管理機構,來承擔管理遠在山區的登山管理,但登山管理的核心原則是“管理不是管制,而是服務”,一些依存于體育部門的商業公司因為自身性質,成為政府型商業公司。這樣矛盾就出來了。結果,登山人群躁動往往并不能得到合理服務體系……結果,當地居民外來攀登者、登山管理部門、旅游公司四方博弈內耗沒完沒了。從攀登整體來講,最后大局是誰都沒能自由而理性地發展。而大山里的人工建設步伐卻都在沒有公眾評議前提前上馬;高級消費賓館、索道、直指山區腹地的馬路(在國家自然保護區法規里,在自然保護區核心區不得建設大型工程,建設必須報請國務院及同級林業,環保部門審批)。山峰成了最終的無辜受害者。惟利是圖的商業旅游開發,是純粹攀登資源開發的“厲鬼”。社會發展尚不和諧的觀念與風氣,在人為上給登山造就了資源浪費和無序障礙。
這是中國式的攀登資源現狀。
而中國攀登發展也緩滯而行。這幾年新的登山很少,除了早在上世紀“開發”出來的玉珠峰,雪寶頂等,新的山峰資源很少,能開發商業旅游的都被開發,屬于民間攀登——日隆鎮。中國人依然會尷尬地在珠峰高海拔打擊高山盜賊活動。
一些尚屬小眾的中堅攀登者才不去管這一切,或許他們對這已經失望和漠然了。于是,在自己的熱情和經驗下自己玩自己的,比如白河攀巖基金和白河資源是一個成功的典例。陽朔,雖然還保留了一些人進行攀登,但如此豐富的資源,它已經是停滯不前或衰落了,而旺盛的是大眾商業旅游消費。陽朔本該成為一個培育經典攀登、優秀攀登者和有風度的商業社會,但它至少現在不是了。這是陽朔的尷尬,尷尬之中仍舊存有一些合理經營的人們,一些熱愛攀登的人們。
什么要被保護,山野的原貌,包括不要在山野里加人工建筑,文化風氣的保護維護。我們本來就沒有攀登文化,我們只有建設一個新的攀登文化資源。需要一種開明制度是相當難的。或許在當下,最務實的也就是對攀登者自身,以溫和、積極的方式去“配合”與影響登山協會當地人民。作一個有良心的但清醒的世故者。尊重他們的面子。去攀爬自己的山與巖……或許總有一天,日隆也會成為沙木尼,即使這概率非常之低。
記得當初《大公報》的宗旨是:不黨、不私、不賣、不盲。我以為這也是攀登資源保護的一個宗旨,尤其是對于那些擁有權力和資金的人與機構。文尾說實在一點的話,中國風氣是處處為金錢,開發山野都是為經濟效益。在中國不談別的,只要那些地方沒人出來阻撓,沒人為難攀登者,這就非常好了……想要做到美國那樣,還太久遠。我們自己的世界級攀登者,我認為需要再等下下一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