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在石碣郵局寄完包裹出來,一只流浪狗屁顛屁顛地跟在我身后,白色的毛夾雜著幾朵灰色的花斑,臟兮兮的。我加快了腳步,它亦步亦趨。當我爬上樓掏出鑰匙開門時,它瘦弱的身子擠了進來,那種神態好像找到了家的感覺。
說實話,我不喜歡狗。因為我實在沒有閑情,而且我根本不知道怎樣照料它。可它還是毅然決然地進了我的家門,在我投完幾塊骨頭給它之后,它便決定把這兒當作自己的家了。
第二天上街買菜,它跟在我身后,不料被一個無聊的行人追出老遠去。我想,這只流浪狗又該去尋覓它的新家了。但等我返回時,它已守候在門口了,儼然一副泰然自若的“一心只盼主人歸”的神態。或許,它是因有了住食無憂之故,全然沒有要離去的跡象。我不忍心破壞它的這種美好的心境,破壞它偶爾獲得的片刻安寧。只希望它在經歷流浪與受傷之后,享受一份溫飽與恬靜。
這讓我想起幾年前在南方流浪的日子。當時我花完了口袋里最后一個硬幣。吃完了最后一片面包,在東莞幾個鎮區的街頭游蕩。一個多月里跑了十多個職介所,最終也沒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地。我的下一個驛站在何方呢?徘徊在異鄉的街頭,一種悲涼撲面而來,我茫然、孤獨、無助……
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夾雜著鄉音迎面飛來。噢,久違的聲音,在異鄉聽來總有一種莫名的感動。一對男女從身邊走過。我鼓足勇氣跟了過去,問道:“你們是河南來的吧?”他們一臉的驚異:“你是……”“我也是河南的。”那男孩有些不耐煩,拉著女孩要走。女孩掙脫了他的手說:“你在這兒找工作嗎?”我告訴她:“我來這兒一個多月了,沒有找到工作。錢花光了,回不去了。”我急急地掏出身份證給他們看。男孩掃了一眼,對我說:“好好收著吧,找工要用。”
片刻沉默之后,那女孩拉著男孩在一旁嘀咕了幾句,轉身對我說:“既然是老鄉,不如這樣,先到我們那兒歇歇腳,找工作的事兒慢慢來。”我喜出望外,趕緊屁顛屁顛地跟在他們后面到了出租屋。
這是一間十來平方米的房子,一張簡易床、幾把小椅子、一些炊具。晚餐后。她掏出一把鑰匙遞給我,說:“就住這里吧,權且把這兒作為暫時的家。有米,有油,自己弄著吃。我們只有星期天才有時間過來。”一股暖暖的液體從我的眼眶中滑了下來,我知道心底里那根最柔最軟的弦被人撥弄了一下。身在異地他鄉,偽裝起來的堅強本來就不堪一擊,何況是如此厚重的溫情呢?看著他們真誠的目光,我因流浪而干涸的淚腺又開始放縱奔流。
許多天之后,我在石碣鎮一家電子廠找到了一份工作。當我返回出租屋準備與他們告別的時候,只見出租屋的門口貼著一張字條:老鄉,找到工作了嗎?因為家里有很急的事情,我們必須辭工返鄉處理。來不及等你回來,我們不辭而別了。房租已交到下月的15號,米、油也還夠你吃一段時間,其他東西先替我們保管著。珍重!
看著那幾行娟秀的字跡,我的視線模糊了。在顫抖的睫毛之間,那張字條慢慢舒展開來,繼而鋪滿了天空,還有我的心田。(徐振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