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照SP行業的整體低迷和沒落,作為SP行業曾經風云一時的無線增值業務服務提供商,TOM在線的退市似乎是火上澆油。
2007年3月,李嘉誠旗下的TOM集團和TOM在線在香港聯交所發布公告,稱TOM集團計劃花費15.7億港元“完成私有化”。所謂完成私有化,其實也就是回購流通股從而退出資本市場(也就是退出股票市場)。9月,TOM先后從納斯達克和香港聯交所退市。想想當初的TOM在線,作為SP行業的龍頭大佬,和同時間的那些SP企業群體那些風光無限、日進斗金的日子,恍然間仿佛已成夢一場。
就在TOM奔波于運作退市的同時,北京警方“突襲”了位于北京市西直門成銘大廈的一家SP公司。
警察進人辦公場地后,出示搜查令,讓所有工作人員立即離開自己操作的電腦,全部抱頭向墻,一字排開站立。久居寫字樓的白領哪見過這陣勢,有不少人開始偷偷啜泣。警方經過搜查,在其中一臺服務器中,發現了28張淫穢圖片,當場拘捕了8名管理人員。
原來,北京警方網絡監管部門發現,該公司從2005年起就在其收費的網絡瀏覽欄目上大肆張貼含有色情內容的小說和圖片,并用短信方式群發網址,吸引手機上網用戶點擊閱讀或下載色情內容,點擊一次收費2元。兩年間,僅此一項業務非法獲利就達幾百萬之多。更令人震驚的是,從事這些色情內容編輯工作的,大多是一些剛畢業不久的女大學生。這些女大學生的職位,在SP業內被稱做WAP編輯。WAP就是指手機上網瀏覽相關內容,而SP,就是這些內容的服務提供商。(SP,Service Provider,即服務提供商的簡稱,與之相關的一個是CP,Content Provider,即內容提供商的簡稱。這兩個概念的區別是明顯的,通常SP具有電信運營商接入通道,為用戶提供服務,CP為SP提供內容。由于內容和服務結合緊密,SP常常有自己的內容,CP也擁有自己的通道。)
這就是震撼SP業界的“五月掃黃”事件。而那家電信技術公司,在業內小有名氣,叫做“輕點萬維”。所謂“輕點”,便是指在手機上輕輕點擊,而“萬維”,自然是指五花八門,無所不包。所以,這色情似乎也成了必不可少的內容。
其實在更多時候,人們了解SP一方面由于SP是互聯網盈利的黃金區域,另一方面來自“3·15”晚會對短信息亂收費的曝光,SP的快速成長,導致SP的發展存在很多問題,產品簡單、內容重復、技術薄弱、絕大部分缺乏長期的定位。
SP的前世今生
SP走到今天這一步,想想并不意外。
2000年4月20日中國移動集團公司正式掛牌成立,正面臨著全球通信業的冬天。
當時的中國移動領導人叫王曉初,四十歲出頭,正在為提升ARPU值(從每個用戶身上得到的收入)而絞盡腦汁。提升ARPU值,說穿了,就是如何讓用戶多掏錢。讓用戶愿意多掏錢,必然是要為用戶提供新的服務,創造新的價值。
中國移動高層大多考察過海外移動通信服務,所以他們將目光投向了近鄰日本。在日本,經常可以看到打扮入時的青年、西裝革履的白領,在地鐵、便利店里,低著頭玩弄手機。他們在干什么?在用手機發短信和瀏覽資訊以及圖片。這便是日本三大移動通信公司之一的NTI?提供的服務。NTF將這種服務和模式定義為I-MODE。I-MODE便是中國移動的“移動夢網”的最早藍本。
不就是發短信嗎?中國移動早在1995年就具備了發短信的技術條件。只不過,當時的“大哥大”對于老百姓來講,太新鮮,太昂貴,所以這短信便也成了神乎其神的東西。經過半年緊鑼密鼓的籌備,中國移動于2000年10月發布了《移動夢網創業計劃書》,并招集創業伙伴,合作方式是中國移動提供“移動夢網”平臺,合作伙伴提供內容服務,利潤分成。當時只邀請了幾家與中國移動在業務上有過合作的公司參加,這其中就包括今年在深圳A股上市的北京北緯通信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其董事長是魯向東。所以,北緯通信在股票招股意向書上曾得意洋洋地宣稱:本公司于2000年12月開始從事移動增值服務,是中國移動2000年10月推出的“移動夢網創業計劃”的第一批創業者,由此成為國內從業最早的增值電信服務提供商之一。北緯通信就是SP。
王曉初和魯向東的寶押對了。
整個2001年,中國移動的短信業務量為159億條,產值近16億元,以短信為主的新業務收入增長達到了143%。到了2002年,僅短信業務量就激增到900億條;2003年達到2000億條;2004年達到3000億條,彩鈴用戶5300萬,均居世界同行之首。
“移動夢網”推出以后。創業合作伙伴迅速增加。短短兩年內增加到上千家,這其中,便包括新浪、搜狐、網易這些互聯網沒落貴族。然而,憑借著“移動夢網”中的短信業務,沒落貴族成魚翻身。
2002年7月17日,張朝陽在第二季度財報中公布,搜狐成功實現營運現金流贏利。8月5日,丁磊也在第二季度財報透露,雖然網易只是贏利區區3,8萬元人民幣,但已經是一個里程碑。要知道,一年前,網易差點在納斯達克被美國人摘牌。緊接著,新浪選在一個特別吉利的日子——8月8日宣布,新浪已實現運營現金流40萬美元。
短信和“移動夢網”功不可沒,中國網絡概念股在海外資本市場自此開始了“牛”之旅。
而與此同時,截至2002年底,作為SP產業管理部門的信息產業部門和其下屬機構已經頒發SP執照共計6000多個。真是“忽如一夜春風來,神州大地SP開”。而SP公司的產品策劃員們還在繼續揮灑著自己的創意,只要是傳統領域內有的服務,都會推陳出新地出現在手機上。繼短信后,彩信、手機聲訊、手機游戲等服務也相繼抬頭。
春天來了。冬天還會遠嗎?
SP成了IT領域投資人追捧的對象;SP人成了沾沾自喜的“IT新貴”;2002年、2003年成了SP和SP人的黃金歲月。那時候,即使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如果進入一家中上游的SP公司,從事編輯和產品策劃T作,也能輕松拿到3000元月薪,SP是名副其實的高薪行業。至于優秀的產品經理、策劃總監、技術總監,月薪以15000元為起點也是稀松平常的事。高薪的背后是高利潤,高利潤的背后,一方面是手機用戶的好奇和盲動,另一方面則是SP在操作層面上的“技術性”犯規。
“技術性”犯規又分兩部分:一方面是內容,另一方面是推廣手段。
內容開始朝黃、賭、封建迷信的縱深方向發展。對于色情,先是“擦邊球”。緊接著就是“大力扣殺”。短信中的成人笑話、兩性知識便成了“擦邊球”的前戲。如果說,這是從醫學和科學角度普及性知識,倒也無可厚非,利人利己嘛。但是后來,隨著彩信、手機上網、手機聲訊聊天功能等業務的推出,SP的“黃色”事業漸漸達到“高潮”。
2004年中國移動對涉黃WAP業務進行了一次集中處罰,其中推出的內容,只看名稱就足以令人瞠目結舌,如:“陰小濕大寂寞夜”、“有容奶大玉蒲團”、“玉女心經大揭密”……
而SP在推廣手段上的技術性犯規,就如同金庸小說里的“獨孤九劍”一樣。無招勝有招,防不勝防。如果說下半身內容反映了市場的真實需求,那么這種下作的推廣手段,則真正將sP放在了與全國手機用戶的對立面。SP成為過街老鼠,人見人打,成為年年“3·15”晚會的“座上賓”,根本原因就是利用各種隱藏手段欺詐用戶。
所以,大家見面打招呼,或者茶余飯后聊天時,都不外乎:你的手機被莫名其妙扣費了嗎?
早期的運營商技術平臺漏洞很多,能鉆空子,所以有“捆綁”的說法。“捆綁”從字面上就能知曉,作為手機用戶,你用得付錢,不用也得付錢。所以,“SP可以偷偷的,在沒有任何先兆的情況下,向你的手機發一個計費數據包,直接扣錢。那時候用戶這方面的意識極為淡薄,一個月被SP偷偷扣掉了8元錢,他卻渾然不知!一個用戶偷扣8元,如果是1萬個用戶呢?8萬元110萬個用戶呢?80萬1100萬個用戶呢?800萬!一個月800萬,一年呢?……這只是一個服務,如果SP同時在幾個服務上用這一招,一年幾個億不成問題。”而用戶的投訴率卻少得可憐!即使有用戶投訴而導致SP被運營商處罰,罰的那幾百萬,也不過是賺得錢中的九牛一毛。
再有就是群發,特別是一些誘騙性質的群發。如:“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在電話本里刪了你,請你再告訴我你是誰。”又比如“好想你啊,自從我們一起來到這個地方,我就天天偷偷關注你,愛在心口難開!我在網上用這個匿名的號碼發短信給你,能回復我嗎?”
只要用戶好奇回復,SP就可以從手機賬戶扣錢了。
除此之外,種種奇技淫巧,數不勝數。
出來混,不還不行
SP作為運營商的孩子,可謂“子不教,父之過”。所以,運營商對自己旗下SP的處罰,不過是“家法”處置;信息產業部對SP的處罰,雖然下手重了點,也不過是“族規”處罰。相比較,前文論及的,警察直接沖進SP公司掃黃就顯得酣暢淋漓,甚至蕩氣回腸。
監管缺失與運營商縱容,是SP自取滅亡的重要原因。移動增值業務的倒掉只不過再現了聲訊業務的由盛轉衰。當年聲訊臺的經營者多是中國電信的“分流人員”。SP與運營商自然也有這樣那樣的裙帶關系。運營商擔負著電信“強”國的國策,而SP要賺錢,兩者的合謀,是不擇手段的根本原因。
從商業生態角度,“移動夢網”其實是個寄生式的價值鏈:運營商靠政府、SP靠運營商。前者是死靠,后者是干靠。sP掙錢了,不是SP多牛、多好,而是因為“移動夢網”成功了:“移動夢網”成功也不是因為中國移動多牛、多成功,而是因為你是政府做東的壟斷企業。換一種說法,不管是運營商也好,SP也罷,都是活在政府的“政策市”當中。政府一旦打個噴嚏,運營商要感冒,SP就會得肺結核。
2003年中國移動SP業務的收入只占總收入的8%,但投訴所占比例卻高達90%以上。更為重要的是,SP道德淪喪一味斂財的舉動,已經激發起了負面的社會影響。2005年,熱映的香港電影《無間道》前傳,有句名言:出來混,遲早要還,成了SP人的心態寫照。然而,光是有遲早要還的心還不成。監管風暴已經刮起,對于SP而言不是遲早要還,而是不得不還,不還不行,現在就還。以前SP內部總在流傳,哪家公司什么背景,和運營商高層有多鐵,甚至還有風聞,處罰前一周,SP就能知道,做做“工作”,幸許就過去了。
但是從商業角度看,對于SP而言,光靠賄賂畢竟不長遠,還是要兩條腿走路,也就是所謂的轉型。
轉型兇多吉少
在這個價值鏈中,SP有兩種選擇:大多會“向下”,成為單純的CP(內容提供商);少數SP也會“向上”,成為MCP(整合內容提供商)。
雖然運營商已暗渡陳倉地在本層面運作自己的MCP,但那些具備核心競爭力(關系依然是核心競爭力)的SP仍然會順理成章地在運營商某類業務中升級為“大內總管”MCP。另外,SP會“橫向”變臉。橫向資源的整合實際上也是企業命運的一個方面。諸如被收購,或者去收購等等資本層面的變動。SP的“橫向”轉型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是幾個江湖大佬的“私人游戲”;SP的“向上”轉型是既不可遇且不可求的事,是運營商作為大型國有企業的“家事”。剩下的SP,尤其是純粹的SP就只有自力更生、自力突圍了。由于沒有什么特殊的、稀缺性的資源,充其量只有幾個用盡奇技淫巧“誆”來的錢,這種類型的SP,在轉型途中,有99%的都將會失敗。
在SP無奈被動的轉型途中,監管部門的重拳并沒有停。
2006年3月29日,信息產業部宣布,僅在當年前3個月時間里,中國各級電信監管機構和相關電信運營商查處違規業務涉及資金就達428萬余元。信產部還透露,將利用半年左右的時間,開展一次治理和規范SP資費和收費的專項活動。旋即,出臺了“二次確認”規則。所謂“二次確認”是指用戶在發送定制SP業務的短信后,都會收到運營商的二次確認短信,短信內容包括企業名稱,業務資費等,用戶只有在收到確認信息并回復任意信息后才算正式定購,如果不回復則表示定購不成功。
所謂“打蛇打七寸”。這時的SP,雖然沒全軍覆沒,但已是哀鴻遍野,進入了“黃”“昏”。因為利而販黃,因為利令智昏,終于,讓自己沉寂在了黃昏的夜色下。
新的SP生態正在重構,一類是能最大程度上整合傳統資源的SP,他們有足夠的與運營商議價的能力:還有一類就是去給運營商做虛擬運營,所謂虛擬運營商,是指那些本身不擁有基礎電信網絡但通過租用或合作經營電信或電信增值業務的提供商,他們更多的承擔著在專項業務如手機音樂、手機搜索等方面的咨詢、精細化營銷方面的工作。
“早死早投胎”,一位2001年就進入SP斂財過千萬的朋友自嘲道。他在投資移民到加拿大前的一次業內飯局上對大家說:我還會回來。朋友問他回來還做SP?他微笑不語。也許在3G牌照下發的那天,他的新公司恰好剛剛開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