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往西藏,并不是因為那里的陽光散發(fā)著拉普蘭的氣息,而是因為那里開遍了花似的信仰。然而我已經(jīng)沒有信仰了,就像忽地看到拉普蘭夜半不落的斜陽及皚皚的凍土時,想到的是一連串正楷的鉛字,而不是,而不是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我只覺得自己有缺失,但到底缺失的是什么,我也茫然不知。
每當透過相片對著瑞典的尼亞灣是對自然的畏懼,這情感讓我覺得愚昧卻又感動,或許這便是我的缺失吧。
在沙漠最后的日子里,借著如紅蓮跳動的火光,我窺視天地相吻之處神秘的暗影,他們告訴我那里住著他們的神,但我明白那依舊是沙丘,無盡的沙丘罷了。只是忽然間感到了自己的悲哀。
我讀過無數(shù)歷險的作品:或獨守孤島,或失事沙洲。我雖不相信這離奇的情節(jié),但我卻深信,倘若人與自然對視后,就會擁有信仰,就能在失去中尋的海岸,或是芬蘭的湖沼地,總覺得那完全把人類排斥在外的土地散發(fā)著一種魅力。但對著綿綿不斷、一望無際的針葉林,我確信我的靈魂是跪著的。人走出城市的回歸,就是要學會畏懼。
唯一已親歷的無垠的景致是沙漠。那是我隨父親多年的苦旅中的意外收獲。對著純粹的、藍得讓人感動的天空,遙望著寸草不生的戈壁,捧著那灼灼的綿土,那時真的感到心在顫動,感到自己的弱小。沙漠的夜空真的有一種極致的美,祥和而寧靜,只剩下風聲,如水一般的涼意滑過你的軀體。遠處是紫黛色的沙丘,一座座伸向地平線,而上方是更加廣闊的天際,星空美得讓人忘記軀體的存在。而此刻我望著頭上那片灰暗、日漸朦朧的星光,便有一種莫名的痛楚——我在家,卻感覺不到“家”。
極地、沙漠、孤島、山巔,這些讓人神往的地方,那里的人總有著超越自身的堅持,有著純凈的信仰,或者說回本原,學會畏懼。
其實有信仰的人是有福的,并不一定是畏懼死后虛無的煉獄,而是學會尊重自然。遠古的先人會在雷電時懺悔,但我們懂得太多,創(chuàng)造了太多而迷失了本原。于是開始希望自己能成為海豚,深海中的海豚,可以看見唯美的波浪,可以看到太陽的眩暈——那該是多美的夢啊。
但巨輪和油污驚醒了我的夢。
罷了,罷了。
每每見到西垂的夕陽,總會想起格陵蘭島的傳說:格陵蘭人相信熊的存在是上帝留給他們的畏懼。所以他們要保護白土、嫩草、凍河以及其他一切上帝的給予。這樣熊就不會擊殺他們。可促使我們保護自然的畏懼在哪里呢?
人知道的太多了,太強了,可也太弱了。
我并不迷信神的存在,但卻深信純凈的信仰,那是一種缺失的極致的美。
只可惜,是缺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