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貫絲綢之路,橫跨甘青兩省的《飛天》文學筆會暨絲綢之路采風活動剛剛結束。熱鬧的場面過去了,留下的是悄然的回味和無盡的感念。想來想去,我覺得還是以時間的順序敘述這次活動比較好,因為這一路的每一天我們都有收獲,都有感動。
8月2日
早上,大家吃了蘭州最具特色的牛肉拉面。一大清早吃面,對于外地作家們是件稀罕的事,可是他們一進餐館,就被里面的情形給驚得目瞪口呆,里面坐滿了人不說,還有很多的人在取面口排隊。這讓他們著實吃驚。馬青山主編給他們介紹,牛肉拉面作為蘭州飲食文化的一面旗幟,它的特色可以用“一清二白三紅四綠五黃”概括,拉面還可以拉成不同粗細的面條,比如“毛細”“二細”“三細”“韭葉子”“大寬”等。聽了介紹,作家們一邊吃一邊感嘆著“不錯不錯”。有人說,如果不是大清早,她還想來一碗。
之后,我們一行十余人,出蘭州,進入著名的河西走廊。這條走廊對于我來說,并不陌生。也許是來來去去的次數比較多,對這樣的連綿群山不再稀奇,總之,每次我走過這條長廊時,基本上會選擇呼呼大睡,或者和身邊的人聊天打發時間,因為車窗外面的景色實在是太單調,不是光禿禿的山,就是寸草不生的戈壁和沙丘,顏色也永遠是單一的荒蕪。而我身邊坐著的來自浙江的女作家三棵樹,還有前排的山西作家葛水平和來自北京、家在南方的作家周美蘭們卻很驚訝,不停地驚呼,不停地指著遠處的山巒贊嘆不已。看到沿途一大片白楊樹綠油油的在風中搖曳,她們的心中便理解了什么是生命的神奇。
過了烏鞘嶺,就到了“黃河遠上白云間,一片孤城萬仞山”,“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等詩句中寫的那個古涼州——武威。
這天的午飯由武威市委常委、宣傳部長兼市文聯主席曹永建宴請。作家補丁、詩人謝榮勝作陪。飯后,曹部長趕赴蘭州開會去了。武威市作協主席、《西涼文學》主編補丁和他的幾位同事陪同我們參觀了中國旅游標志銅奔馬——“馬踏飛燕“的出土地雷臺漢墓。
進雷臺,大家一眼就看見了一匹如真馬大的“馬踏飛燕”的復制品昂首秋風中,像一匹真正的天馬一樣騰飛而起。
大家在聽向導講解的同時,不顧火辣辣的太陽,紛紛跑到近前拍照留念。
離開時,補丁給大家分別贈送了“馬踏飛燕”紀念品和牦牛角飾品。
因為時間緊張,我們直接趕往張掖。張掖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同時也是作者身份的丁居紅,還有張掖作家陳天佑、柯英等和大家見了面。
在晚宴上,葛水平老師清唱了一首李煜的《虞美人》,讓我們吃驚地張大了嘴巴。我也沒想到,葛老師的嗓子如此優美如此專業,而且她唱歌的姿勢非常優雅。當然隨著后面的熟識,大家一致覺得她是一個優雅的人。因為這首歌,大家互相慢慢敞開了心扉。晚飯后,我們女士們并不感覺到勞累,就去了張掖市的中心廣場散步。傍晚的廣場格外熱鬧,風習習吹來,我們互相牽著手,享受著這美好的一切。
8月3日
鬧市中久居的人,如果清晨被小鳥喚醒,那他肯定會快樂一整天的。而我們這一天就是被小鳥的歌聲喚醒的,因此我們的心從早上一直快樂到了夜里。這一天,我們一行中又加入了甘肅祁連山礦業集團董事長趙光龍先生。趙先生業余寫詩撰文,還是一位攝影愛好者。這里我引用幾句他的詩:“在龍一樣的祁連山中/有一群精靈在歡騰/它們吮吸著大山的乳汁/采食著蟲草和靈芝/沐浴著大自然的陽光雨露/那是山神的坐騎/它用身體貢獻人類/它帶著山水的靈氣……”(《祁爾康之歌》)
我們今天的第一站是張掖市內的丹霞地貌。雖然一路顛簸,可當大家看到那壯觀的景象時,都忘記了路上的辛苦。
之后我們又去往肅南裕固族自治縣美麗的康樂草原。汽車離開筆直的大路,拐進路邊一條小路。小路兩旁有成片成片金燦燦的向日葵,還有一排排防風的白楊樹,不遠處,祁連山的雪水在綿延流淌。大家不知疲憊,都像探險家似的期待著在祁連山深處發現無數寶藏。
漸漸地我們的眼睛被綠色所包圍,而路邊趕著羊群的牧羊人引起了我們特別的注意。羊們似乎一點也不懼怕汽車,它們一如它們的性格,慢慢悠悠地邁著步子。我們打開車窗,學起了咩咩的羊叫。羊睜著善良的眼睛看著我們這些“怪物”慢慢離開。
等到了康樂草原。美麗的裕固族少女和帥氣的小伙子獻上潔白的哈達和美酒,我們的心情才真正高漲起來。最激動的人當屬三棵樹了,當她接過裕固族小伙子獻來的哈達后,她居然問其中一個,你有女朋友嗎?那個小伙子說沒有。三棵樹說,那我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她這一問,倒讓那小伙子含羞起來,好在小伙子低著頭靦腆地說了聲“好”,顯得特別可愛。三棵樹說,她做夢都夢見自己開著車奔馳在草原上。為了讓她夢想成真,我給她拍了張她開車在草原的相片,權且算是圓夢吧。
這個時候大家之間已經很熟悉了。我們在草原上翻滾打鬧,我們輕輕去摸著白牦牛的尾巴,我們詢問著裕固族少年小時候有沒有看到過狼。酥油茶的清香讓大家感覺到時間的飛快。這里必須要說一下康樂鄉的那位和藹可親的女鄉長,她給我們大家不停地搛菜,不停地給我們割羊肉吃。大家都被她的微笑打動了,她真是一位美麗和善的女鄉長。
之后,我們去了肅南縣城。裕固族作家鐵穆爾陪同大家參觀了肅南博物館。我和鐵穆爾是第二次見面,已經是老朋友了。沒想到葛水平、三棵樹她們也和鐵穆爾很快成了好朋友。也許朋友和朋友之間原本不需要太多的語言和聯系,只需要兩雙真誠的眼睛吧。晚上鐵穆爾的歌聲又一次唱到了我們大家心里。葛水平和鐵穆爾還對唱了一首民歌。雖然已經很晚了,可是大家都不想離開,都想聽鐵穆爾唱歌到天亮。我想所有聽過老鐵唱歌的人,都會永遠地將他記在心里。最后,馬青山主編唱了他的壓軸酒歌,大家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當晚,肅南下了一夜的雨,感覺已經到了深秋。
肅南是趙光龍先生的家鄉。
8月4日
這一天的行程很緊張,我們從肅南出發,過臨澤、高臺,朝酒泉進發。去往酒泉的路兩邊是望不到邊的戈壁。當我視覺有些疲勞的時候,我忽然聽到,車上有人說:“我想象中的戈壁是浪漫的,沉睡的戈壁每天在駝鈴的叮當聲中醒來,然后風吹起的黃沙又將駝鈴聲淹沒。可是我沒想到,戈壁如此荒涼,如此恐怖,甚至沒有看到一只駱駝……”
我聽著聽著不由一笑,因為面對數百公里的戈壁灘,我的思緒已經飛向遠方了,惟有兩旁的漢長城在向我們訴說著遙遠而悠長的故事。
中午的時候,趕到了酒泉。酒泉市文聯副主席、《陽關》主編夸父,《酒泉日報》記者部主任王福宏已等候多時。作家胡楊從嘉峪關趕來了。飯后,夸父和胡楊帶我們去了西漢勝跡——泉湖公園。在泉湖公園,我看到了李白的名詩:“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不過這首詩并不是酒泉這個地名的來歷,酒泉的來歷有另外一個美麗的故事,說西漢驃騎將軍霍去病打了勝仗后,將漢武帝御賜的美酒,傾于泉中與三軍將士共飲,酒泉由此得名。
之后我們去了嘉峪關,胡楊陪同。胡楊一路上給我們講他穿越羅布泊的經歷,因為實在太羨慕,我們便沒完沒了地問他問題,胡楊很有耐心地給我們一一作了回答。我們都被他精彩機智的解說所吸引。
胡楊對于嘉峪關的歷史非常了解,他是個非常出色的向導,嘉峪關城樓便是他領著參觀的。我們是下午六點左右登的城樓,那個時候也是嘉峪關城樓最壯美最蒼涼的時刻。
晚飯后,我們去了嘉峪關廣場。嘉峪關廣場建得很有特色。三棵樹像孩子一樣跳進了小溪里戲水,而我握著葛水平老師的手,感覺到一種久違了的溫暖。
嘉峪關的賓館特別干凈。是夜的酣眠令人身心愉快。
8月5日
早早出發,過金塔,直奔酒泉衛星發射中心。這時候我們一行又加入了甘肅省疏勒河流域水資源管理局辦公室主任楊富元和錢友科長,這是兩個性情中人,說話很逗。我們這一路上親切地稱呼他們為服務員和有錢人。
在通往航天城的路上,我們見到了大片大片的紅柳。紅柳葉是綠的,花是紅的,8月正是紅柳開花時節,一簇簇紅柳從根到梢幾乎是亭亭的一根,項間楚楚地斜出幾枝碧綠的針葉,枝頭簇擁著小小的的梅紅色的花,恰如綠衣少女頭頂佩著的花環。
紅柳花稠稠密密,米粒大小,粉紅色的花蕾,喧喧嚷嚷,沸沸揚揚。在這茫茫的戈壁灘上,我想紅柳算是公主了。而沙漠王子便是那活著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朽的胡楊樹。
對于酒泉衛星發射中心,我們大家都神往已久。而對于發射中心的情況,我們卻知之甚少,除了從新聞媒體上看到過那一次次成功發射的消息外,可以說那里是不為我們所知的一個非常神秘的地方。可是,你越是神往,越是迫切,時間就會變得越慢,路也變得越長。看著一望無際的戈壁,還有筆直的公路,有時候真感覺自己已經到了天邊了,可是,路的前面還是路。一路上,大家都在議論著神五神六的成功發射,讓他們如何激動和自豪。
的確,到了中心,我們一次次地為自己的國家、自己的民族自豪驕傲。因為大家在這樣的戈壁上看到了我們的祖國是怎樣強盛的。
午飯后參觀展覽館,聽衛星發射中心原副主任劉慶貴告訴大家,甘肅的酒泉衛星發射中心其實就在內蒙古的額濟納旗地界的戈壁灘上。
我們來到了航天英雄的住處問天閣,我覺得這個名字起得特別有詩意,特別美。之后,又參觀了基地的鮮花大盆和養牛場。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酒泉衛星發射中心的蚊子特別多,幾乎是一窩蜂似的,從四面八方撲來,貼在人身上,不怕驅趕。同車的楊富元同志,他為了保護我們女士,主動挽起了胳膊,喊了聲:蚊子,你來咬吧!那情形真讓人又可笑又感動。
8月6日
清晨,我們在劉慶貴老前輩的陪同下來到神舟五號、六號發射場。中心實驗站副站長郭忠來給大家詳細介紹衛星發射流程。站在高高的塔頂,四野茫茫,令人驚悚,引人遐想。隨后,我們來到酒泉衛星發射中心的烈士陵園。白色的陵墓整齊地排列著,最前面長眠著一位共和國的功臣——聶榮臻元帥。這位把自己的畢生精力都獻給我國國防事業的老帥,逝世后一部分骨灰送回了他魂牽夢繞的戈壁深處。
我們對著聶榮臻元帥的墓碑三鞠躬,并給元帥的墓碑敬獻了花藍。陵園里的烈士墓前擺滿了鮮花,那一束束鮮花仿佛在告訴人們,長眠的英雄們將永遠活在大家的心里。
每到一個紀念碑,劉慶貴老人就會給我們深情地講述一個感人的故事。
下午我們非常不舍地離開了衛星發射中心,可是我們心里滿滿的是感恩還有敬畏。離開的時候,我在心里默念著,祝福他們,祝福祖國。
之后行程500多公里,趕到了疏勒河流域水管局所屬的赤金峽風景區參觀學習。大家還饒有興致地玩了一陣漂流。漂流的過程中,妙趣橫生。大家漂流過后,彼此更熟悉了。晚上我們住在了疏勒河管委會所在的玉門新城。
是夜,有人盡展舞技,有人盡顯歌喉。周美蘭女士的民族獨舞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疏勒河管理局的劉強副總工有一副好嗓子,邊做主持人,邊跳邊唱,樣樣沒耽擱。午夜散場后,有人經不住誘惑,在玉門籍作家王新軍、姜興中的力邀下,去了夜市的烤羊肉攤……
8月7日
上午來到疏勒河管委會調度中心,觀看了疏勒河開發紀實專題片。疏勒河水資源管理局黨委書記、局長楊成有介紹情況,副總工劉強主講。隨后參觀了雙塔水庫、雙塔博物館。午飯吃了六種不同做法的雙塔魚宴,給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然還有主人的盛情。楊富元把大家送到了瓜州縣境,遂返回玉門。
路程很緊,我們沒有停留,直接去敦煌。路上看到了很多風力發電的風車,極其壯觀。
當敦煌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 我們都沒有了睡意,面對著沙漠和綠洲,面對著直射的太陽還有純凈的藍天,我們久久無言。
本來計劃第二天去莫高窟,可是因為是旅游旺季,我們猜想傍晚時分去,可能游客少一些,沒想到,傍晚的莫高窟,依然游人如云。
我們趕到時,已經到了景區快下班的時分。一個燙著卷發的時髦導游帶我們穿梭在有限的幾個幽暗的洞窟內。我想這就是所謂的走馬觀花吧。想努力地聆聽導游的講解,可是耳朵里一片嘈雜。只有靜靜地跪在大佛腳下祈福的時候,才能感覺到,敦煌的神秘還有偉大。
的確,第一我們不是歷史學家,沒有必要探究每一個洞窟的年代和價值,第二,我們也不是畫家,不必對著壁畫仔細揣摩。我們只需要來過就可以,因為來過,看過,并且在心里記住了,就可以了。因為,這里有著我們千年的夢。
敦煌市文化局的任局長和敦煌詩人方健榮陪我們一起用的晚餐。餐后,我們去了鳴沙山月牙泉,方健榮陪同。傍晚的鳴沙山在長長的駝隊的點綴下,顯得很蒼涼,很悠遠。走近鳴沙山,棱角分明的山峰,被風陣陣吹過,細細的沙兒頓時如輕煙一樣飄散開來,漫天飛舞起來。我們閉上眼睛,張開臂膀,迎了上去。
在沙丘之間,一汪形似月牙的泉水,攝入眼簾。水面平靜,水草萋萋,夕陽的映襯下,泉水晶瑩,只是被鐵欄圍著,無法捧起一掬泉水,和它親密接觸。
這就是它的神奇所在,沙漠與清泉共存,月牙與風沙共醉。戈壁大漠也有溫柔的一面,如果說大漠如男子,那么月牙泉便是多情溫柔的女子。我們脫了鞋,站在細沙里。面對著月牙泉,我閉上眼睛,耳畔響起了田震的那首歌:“就在天的那邊 很遠 很遠,有美麗的月牙泉,她是天的鏡子沙漠的眼,星星沐浴的樂園。那年我從月牙泉邊走過,從此以后魂繞夢牽。也許你們不懂得這種愛戀,除非也去那里看看,每當太陽落向西邊的山,天邊映出月牙泉……看啊 看啊 月牙泉 想啊戀啊 月牙泉……”
在月牙泉旁邊合影留念后,我們的隊伍走散了。我和葛水平老師成了孤軍。爬鳴沙山看似容易,實則是非常費力的事,我們一手提著鞋,腿腳機械而艱難地向上慢行。走幾步歇一小會。爬到半山腰,葛水平老師說,我們干脆真正地爬吧。我們的兩只手穿上了兩只鞋,這樣一來,速度自然就快了。等到了更高處,回頭,我們看見自己的腳印歪歪扭扭地點綴在沙山上。我們哈哈大笑,那是一種非常有成就感的開懷大笑。
站在山頂,舉目四望,黃昏時分的陽光將鳴沙山映射得更加有棱有角,火紅色的山陽與昏沉的山陰,震撼著我們的心靈。
我們享受似的躺在沙丘上,讓沙土將我們的腿腳淹沒。那溫溫的細沙頃刻間讓我們的心變得柔軟,變得細膩,變得只會用眼睛說話。
夜幕降臨時分,我們和大部隊會合了。我們的另一路人馬,也在爬完沙山后,變成了孩子,個個眼里充滿了童貞,還有天真的快樂。晚上回到住處,我們女士們匆匆沖了澡,急忙趕到敦煌夜市去采購。方健榮告訴我們,敦煌的夜市常開到凌晨兩點。當然回來的時候,大家幾乎都是滿載而歸。葛水平老師特別喜歡民間的一些土布工藝品之類的東西,我們這一路,收獲最大的當屬她了。她走了一路,淘了一路寶,到后來,她的一個皮箱變成了兩個不說,而且都是塞得滿滿的。
這天也許是累了,我們大家睡得都很香。
8月8日
上午從敦煌出發。我們的第一站是玉門關遺址。車窗外,依然是炎炎烈日,茫茫戈壁。大家不停地補充水分,可是嘴巴依然干燥。當我們看到玉門關那個四方形的廢墟時,大家都有些沉默。我們不禁追問,這是唐詩中的那個“春風不度玉門關”的玉門關嗎?在這曾經是盛唐詩人出沒的地方,除了這個四方形的土堆外,我們沒有看到其他的任何痕跡。撿起一塊石頭,反復審視。也許這石頭在唐朝的時候,它就躺在這里,守衛著這里的邊關了。于是我們撿了一路的石頭。也許只有這些石頭曾經經歷過那些離我們遠去的歷史。
在玉門關,我們遇見了不少日本人。在敦煌的時候,也遇見了不少。一個漢語說得不錯的日本中年男子,要求為我們合影。我們一邊拍照,我教他學會了一種流行的照像語“肥肉肥不肥——肥”,那日本人居然發音很準確。離開的時候,那日本人突然追過來,問我:“肥肉的肥,是飛機的飛嗎?”我不知如何回答,我指了指他胳膊上的肉,說:“這個肥肉!”日本人點頭,可能他明白了。
之后,我們去了漢長城遺址。稍作盤桓,拍照后,我們直奔國家地質公園——雅丹魔鬼城。一路上,我們很少遇見旅游車,也許,只有我們一幫瘋癲的作家們,渴望著和魔鬼城近距離接觸吧。
來雅丹的游客很少。陽光直射,一下車撲面而來的是一股熱風。天空蔚藍,空氣中沒有一絲水分,我們感覺自己也被蒸發著。
千萬年風化而成的雅丹地貌矗立在平坦的戈壁灘上,長約15公里。我們一點也看不出這是風沙的杰作,因為這里白天很少有風。我們的車開進去。兩邊,雅丹地貌各具形態,千奇百怪,有的像獅子,有的像孔雀,有的像宮殿,有的像艦隊……大家都在感嘆著不虛此行。尤其是當我們在這樣荒蕪的天地看到駱駝,看到賣沙漠奇石并且長期住在這里的人時,我們都急忙下車,有的合影,有的問長問短。
我還親自跑到他們住的地窩子里參觀了一下,下面真是涼爽,而且是兩室一廳。聽地窩子的主人說,雅丹的盡頭,就是那神秘的羅布泊,和那已然消失的樓蘭故城。他說,魔鬼城是去羅布泊的必經之地。我們大家聽了,都自我安慰說,我們已經到了羅布泊的邊緣。
這天的午飯,我們簡單地對付了一下,吃的是黃瓜和餅干,還有礦泉水,不過大家都吃得很香……
離開魔鬼城,我們的車在沙漠中行使了400多公里,就到了久負盛名的阿克塞哈薩克族自治縣。縣委宣傳部副部長賽古麗(漢語意為賽花)和縣文聯主席馬曉偉陪同大家參觀了阿克塞博物館和民族風情園。這一天是大家最累的一天,也是最難忘的一天。
晚飯時縣委縣政府的幾位領導也出席。賽花女士的歌聲給我們留下了難忘的印象。
8月9日
我一早起床,想去美麗的阿克塞縣城走走。這里太安靜了,大街上,少有行人,街道兩旁的柳樹,葉子非常干凈。突然很想在這里拍張照片,因為這里是我們這一路遇見的美麗而又難得一到的城市。我找了半天,才發現一個鍛煉的大爺,急忙跑過去請他拍張照。大爺很熱情,為我拍了一張。
吃過早飯,昨晚主持酒宴的王姓女縣長和馬曉偉為我們送行。賽花部長沒來。據說她昨晚酒喝多了,怕今晨形象欠佳。我們剛出了阿克塞縣城,葛水平老師“哎呀”喊了一聲,她把手機丟到賓館了。于是我坐趙光龍老總的車去找,很順利找到了。可是回來的路上,同去的閻強國副主編說讓我嚇唬嚇唬葛水平老師,就說手機沒有找到。我回到車上,假裝手機丟了,面作痛苦狀。結果,大家一下子就揭穿了。馬青山主編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了為什么大家覺得手機沒丟的三大理由。葛水平老師更逗,她見我回來,也沒問手機的事,而是歡天喜地地擁抱了我。后來大家一致認為,我的眼睛在笑。看來我真是把戲演砸了。
翻越當金山的時候,大家多少有些高原反映。一路的駱駝草和不知名的黃花還有飛得很低的小鳥,都讓我們激動萬分,在茫茫戈壁哪怕是一朵卑微的小花,也都讓我們敬佩、歡呼。
我們進入柴達木盆地,中途停下來,吃了兩個西瓜。我們誰也沒有亂扔瓜皮,而是把它們放在了駱駝草的周圍。
我們編輯部辦公室的左連高主任,很虔誠地把裕固族姑娘獻給他的哈達獻在了當金山口的標示牌下。他不光喜歡搞攝影,而且人也很浪漫,很有悲天憫人的情懷。我們一路都很感謝他,因為他是最辛苦的,掌著方向盤。是他給了我們一路的平安,在這里我代表大家謝謝他了。
翻過當金山,我們和趙光龍先生分別了。他驅車和閻強國等人去了阿克塞境內的蘇干湖,拜謁裕固民族的故地去了。趙詩人這一路也讓大家十分敬佩,他的身上沒有有錢人的架子,有的是謙虛的人生態度和滿滿的微笑。他路上還兼顧著給大家拍照,而且他最擅長抓拍。大家都覺得他很可愛。
我們從早上出發,直到中午快兩點時,才到了青海的大柴旦縣。走了這一路,大家才明白了什么是地廣人稀。這時候,我們大家已經饑腸轆轆了,不知道是因為餓,還是我們進的那家川菜館的菜好吃,總之,我們把點的菜吃得精光。吃過飯和老板娘聊了一會,老板娘居然以為葛水平老師才三十歲,其實葛老師和她年齡差不多。我們覺得這個來青海二十多年的四川女人,真的很可愛,也很不容易。她的臉已經和青藏高原上所有婦女的臉一樣了,可是從背影看,她還是個十足的川妹子。在那里,我們吃了兩盤俗稱“螞蟻上樹”的菜,因為實在太好吃了。后來的路上,我們也吃了幾次同樣的菜,可是大家一致覺得,沒有大柴旦四川老板娘做的好吃。
這一天我們幾乎一直在路上。穿行在柴達木盆地,大家除了睡覺就是看山。直到下午四點半才到了青海省海西州府德令哈。我們住的酒店居然是這一路最干凈的。大家都有點高原反應。這一天真的好累好累,不過,我們都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了。晚飯,大家因為還在高原反應中,尤其三棵樹女士,她基本上沒有吃飯,也許是太累了。她不可能有那么強烈的高原反應,因為她在西藏住過一個月。好在晚上她又恢復了臉上的微笑。德令哈也有許多蚊子,不過我們買了蚊香,這個晚上睡得很舒服。
我和三棵樹在臨睡前突然想起了天才詩人海子,因為是他讓這個高原城市出名的。當年海子在德令哈的夜晚,是下著雨的,而屬于我們的德令哈之夜,也下了一會小雨。我們突然很激動,因為雨,因為海子,因為在德令哈這個地方。
躺在床上,我和三棵樹默念那首憂傷的詩——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這是雨水中一座荒涼的城
除了那些路過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
今夜我只有美麗的戈壁
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
在德令哈的這個夜晚,我的夢里一片吉祥……
8月10日
上午從德令哈出發。路不太好走,一直顛簸,過剛察、關角山,到青海湖。這一路,一會下雨,一會多云,直到青海湖畔,太陽才露出了點臉。到剛察,我們吃的熗鍋魚,是附近湖里的魚。不過,做飯的速度非常慢,光點菜可能用了半個小時,好在那魚的味道相當不一般。總覺得我們這一路都很有口福,因為,在青海我們想可能會吃不慣,沒想到,在青海吃的東西都很香,真是意外的驚喜。
吃過飯,我們接著趕路,車開到中途的時候,前方的天地間一片朦朧。《飛天》編輯部的張平主任告訴我們那便是青海湖了。突然我聽到車上有人喊了聲——水天一色!是的,那便是最恰當的詞匯了。這個有著眾多美麗傳說的湖泊,它已經和天結為一體,遠遠的,你會錯以為,湖里的水已經流到了天的盡頭。我們在湖邊吃了一個西瓜。突然,天上雷電大作,我們急忙上車,匆匆離開。這一路,人煙依然稀少。
下午我們到達了海北藏族自治州府所在地——美麗的金銀灘草原,州文聯副主席、《金銀灘》執行主編、詩人原上草陪同我們參觀了王洛賓紀念館、原子城等。金銀灘是因為王洛賓的那首《在那遙遠的地方》的歌曲而出名的。這個晚上我們一直在哼唱著:
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人們走過她的帳房都要回頭留戀地張望
她那粉紅的小臉好像紅太陽
她那美麗動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我愿拋棄那財產跟她去放羊
每天看著那粉紅的小臉和那美麗金邊的衣裳 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
我愿每天她拿著皮鞭不斷輕輕打在我身上
不過參觀完紀念館,我更大的收獲是,了解了三毛和王洛賓之間的真相,三毛最后寫給王先生的信似乎一下子就揭開了神秘的面紗。這一天更巧的是,我們正趕上中央電視臺電影頻道拍攝表現王洛賓和卓瑪故事的一部影片的開機儀式,我們一行和為電影里的王洛賓趕馬車的馬車夫合影留念。車夫一臉滄桑,一臉憨厚。
晚上我們觀看了金銀草原上舉行的鍋莊舞,聽了詩人原上草迷人的富有磁性的歌聲。當然,這一路,馬青山主編,三棵樹,還有我們的金嗓子葛水平老師等,每到一站都唱了不少歌曲。值得一提的是,馬主編這一路的喝酒,他醉了三次,他本人說是有意識的醉酒,一次是在肅南,一次是在阿克塞,一次是在金銀灘。仔細一想不難發現這三個地方的共性,一是在少數民族地區,一是喝酒的時候有當地的金嗓子獻歌敬酒,他聽著歌,情不自禁地多喝了一杯又一杯,于是醉了。而我們的閻強國副主編,他一路怎么喝也不醉,看來真不愧“酒神”的稱謂。
在金銀灘的這個晚上,大家幾乎都醉了。等回賓館的時候,外面下起了雨,雨水冰涼刺骨,似乎這里的冬天馬上就要來了……
8月11日
這天注定是個分別的日子。早上,一路的風景依然美麗,幾十公里我們沒有看到人家,看到的依舊是藍天白云下的青青草原,看到的是悠閑自在覓食的牛羊,還有高空中展翅飛翔的草原雄鷹和自由自在的小鳥。路上我們還看到了一只小灰兔,這讓大家又激動了一回。
窗外不時掠過成片成片的正在盛花著的油菜花,這讓我們片刻間忘記了身處何季。這一路我常常忘記自己在哪個季節,在魔鬼城感覺自己還在盛夏,可是在德令哈看到地上厚厚的落葉,我以為自己在深秋,而這成片的油菜花,讓我錯以為自己身處欣欣向榮的春天。路兩邊,有很多自駕游的車子停下來,很多攝影發燒友都聚集在油菜花密集的區域不停地拍啊拍。我突然覺得,在青藏高原上,油菜花當屬這里的皇后了。
后面經過的路是新修的,所以很暢通。但是我們的車開到100碼后,大家都很擔心那些飛得很低的小鳥會撞過來。因為那些小鳥沒有一點防范意識,它們想怎么飛就怎么飛,讓人覺得小鳥才是這里真正的主人,而我們這些人是不速之客。
我們的車直接開到西寧近郊的塔爾寺。塔爾寺位于青海省湟中縣魯沙爾鎮蓮花山,是藏傳佛教善規派的圣地。
我們走馬觀花似的,參觀了大金瓦寺、小金瓦寺、小花寺、大經堂、大廚房、九間殿、過門塔等寺院,當然還觀看了塔爾寺的三絕:酥油花、壁畫和堆繡。
在路上我對葛水平老師說,我們這樣匆忙地看了會記住這里嗎?葛老師說,會的,只要來過,就會記住。
尤其令我們震驚的是那些轉金筒。轉主殿大金瓦寺的藏胞善男信女,有老人,也有小孩,他們虔誠地朝拜。有三位藏族老媽媽,在主殿大金瓦寺前面向大殿原地肅立——雙手合十舉過頭頂——至額頭、眉心、鼻、口、前胸許愿——手腳著地五體叩頭——起立,如此這般不停地反復。據說要叩十萬個頭。聽導游說,這個頭,他們大概要磕三個多月。我的淚怎么也忍不住地流了下來,為信仰,為虔誠……
那一刻沒有語言,只有祝福。
之后到了告別的時候。首先和我們告別的是周美蘭女士,她要從西寧機場坐飛機直接飛北京。我們握手告別的同時,也記住了她的舞姿和燦爛的笑容。
晚上到蘭州。大家都感到了離別的滋味,話反而少了。我們擁抱,我們互相祝福,我們期待著下一次的相聚。
在流水賬似地敘述了這次活動之后,我想補充說幾句:這次文學筆會暨絲綢之路采風活動是編輯部籌劃已久的事,也得到了省文聯領導的重視和支持。在8月1日的歡迎晚宴上,省文聯黨組書記、副主席馮樹林,副主席張改琴、康金成,人事處長李積麒出席并對此次活動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對外地作家表示了熱忱的歡迎。
我還想說的是,在《飛天》6月號編發了女作家小說專號之后,我們就協調各位外地作家的時間,可是到真正定下日子,卻難免有了些遺憾。
首先,我非常自責的是沒有提前一天通知浙江作家方格子采風的時間,因為方格子為了等待這次難得的相聚,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等我給她通知的時候,她卻進了醫院,要做一個問題不大的手術。而如果我早一天,或者早12個小時通知她,或許她不會那樣決定,因為她就在我通知前的十幾個小時才進的醫院。電話里,我滿滿的自責,她則是滿滿的遺憾。她說,或許是沒有緣分吧,不然,盼望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就差一天錯過呢!不過她對《飛天》依然感念,因為她的第一個中篇《冥冥花正開》是在《飛天》發表的。
我當時不知道怎么表達我的遺憾,我只有祝福她,并且憧憬著下次的相逢。
還有北京的徐虹和蘭州的向春,也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參加。
分別的時候我曾問葛水平老師,走完這一路,她有什么感受,她說感謝《飛天》編輯部提供的這次機會,這一路的經歷,她一生都不會忘記,這一路會讓她時常想起,因為她理解了什么是博大什么是荒涼,什么是希望。
三棵樹說,她也感謝《飛天》提供的這次機會,她最難忘的是這一路甘甜的美酒、動人的歌聲,還有真誠的友誼!
而我只想說,愿大家吉祥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