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睛（組詩）

春天迅如閃電

立在冰面的灰暗間

春天又將迅如一次閃電

來不及我尋找

來不及我在掌心寫下未知的姓名

它就暗下來

像一朵煙花，燃徹天空

來不及我與它狂歡歌舞

地面已落英繽紛

扒著時間列車尾部的邊緣

血流向了哪兒

留下我清瘦的臉

血不斷地飄零，像樹葉

血不斷地生長，像迎春花

雙手扒著時間列車尾部的邊緣

我擔心到達春天之前

某一刻，我被拋進深谷或

一座橋下河流清澈的水面

生命被時間漸漸刺穿

生命被時間漸漸刺穿，枯萎

石頭在時間里生長，常新

石頭傳遞著時間

記錄著時間的速度和蹤跡

生命懷抱著的幾十個春天的花瓣

灑落一地

紛紛揚揚

如時間馬匹蕩起的蹄煙

我尋找麻袋的洞

一小撮麥粒泄在地面……

我尋找麻袋的洞

這讓我想到村里李叔的胃穿孔

這些麥粒不想去見面粉機

想念田野

想念田野盛夏的風

我把它們一粒粒撿回掌心

阻斷它們的想法

像把幾只跑到草地邊的羊

從臘月初，趕進臘月深處……

一只老鼠松開口中的玉米穗

一只老鼠松開口中的玉米穗

逃進墻角的洞穴藏身

薄薄的冬雪下

院里的秋堆成了山

我看見它時，它像拖運著

一穗黃金

雪地印下它慌亂的爪痕

那洞穴是它匆促的選擇

大半截尾巴露在外邊

我并沒想去切斷它

我又不是一只貓

喜愛它丑陋的模樣

睜著黑眼睛的樹

我的心是黑眼睛，望著夢

太陽給它飾上紅邊

我的軀體是一棵樹，靜靜地

尋找愛，消受著苦難

一棵睜著黑眼睛的樹

望著夢

醒著漆黑而明亮的瞳仁

化石

一塊石頭傳遞著光陰

考古家在上面測量光陰的足跡

如法醫(yī)檢查一具尸體

計算它最后的生活，離開了多遠

責任編輯 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