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歷史與權力

盡管現(xiàn)在的電視屏幕上節(jié)目種類繁多、五彩繽紛：有綜藝類節(jié)目的熱鬧歡慶，選秀類節(jié)目的倍受關注，益智競猜類節(jié)目的刺激有趣。但是相對較溫和的名人訪談類節(jié)目依然有很高的收視率，有一些此類節(jié)目可以說是該電視臺的名牌欄目，甚至也可以說是“鎮(zhèn)臺之寶”，比如鳳凰衛(wèi)視的“魯豫有約”，中央電視臺的“面對面”“藝術人生”等等。

電視名人訪談節(jié)目屬于電視談話節(jié)目的一種。電視談話這種形式的出現(xiàn)和盛行是社會進步的一種表現(xiàn)，體現(xiàn)大眾傳媒對個體話語權利的尊重。①

名人訪談節(jié)目一般都是以主持人和嘉賓即各領域的成功人士之間的談話為主，他們通過一系列問與答的雙向交流

回顧嘉賓的成長歷程、成功軌跡，觀眾也會從中提煉出嘉賓們獲得成績的經驗。

一、對話交流模式

無論是像“楊瀾訪談錄”“面對面”這樣的主持人與嘉賓單對單的交談，還是如“藝術人生”“魯豫有約”這樣的有觀眾在場的演播廳訪談，名人訪談節(jié)目的主要形式還是以主持人和嘉賓之間的對話為主的。為什么節(jié)目要采取對話交流的模式，而不是由嘉賓自顧自的一個人講述故事呢？

對話作為一種交流方式，巴赫金認為是“同意和反對關系、肯定和補充關系、問和答的關系”。

嘉賓的故事是在和主持人之間的一問一答中逐漸成型的。可以想象，如果一個關于名人的節(jié)目只是由他自己獨自在鏡頭前自言自語，不僅節(jié)目效果會很差，嘉賓也不見得會說出什么能夠吸引觀眾的內容。例如2006年“魯豫有約”播出的易中天那期，眾所周知，易中天是個很精明的學者。面對這樣的嘉賓，怎樣用適當的提問來打開他的話匣子就是關鍵。在主持人魯豫想要了解易中天為什么在“百家講壇”運用有別于其他學者的講課方式時，她用了一個很巧妙的提問：“您有這么些年講課經驗，以前積累很多，所以這么一講（電視講座）可能并不是一件太難的事。”這樣一來，就恰好問到了易中天作為一個大學教師對于在媒體上授課的不同感受。這樣的激將問法很容易就引起了他的訴說欲望。接下來，易中天以“難啊！”作為開頭，開始大段講述自己的體驗，一下子就把話題展開了。試想如果沒有提問，沒有對話交流，怎么會有嘉賓精彩、生動的講述？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在此類節(jié)目中主持人扮演的角色實際上也是觀眾的代言人。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人天生就有追根問底的本性，名人的故事更是能夠引起大家的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但一般觀眾鮮有機會向名人們直接提問。主持人向嘉賓提問實際上也是作為傳聲筒，反映觀眾的心聲，提出問題。這樣的一種對話關系實際上也是觀眾與嘉賓之間產生對話的第一環(huán)。

巴赫金說過：“一切莫不都歸結于對話，歸結于對話式的對立，這是一切的中心。一切都是手段，對話才是目的。單一的聲音，什么也結束不了，什么也解決不了。兩個聲音才是生命的最低條件，生存的最低條件。”② 作為觀眾了解名人的窗口，名人訪談節(jié)目用對話的方式為觀眾呈現(xiàn)名人的世界可以說是最有效的手段。

二、口述過往歷史

關于名人訪談節(jié)目，曾經有一個戲稱說它還叫做：口述歷史。一個主持人＋一個嘉賓＋一個小時＝一段歷史。這一點單單從節(jié)目的表面形式上就可以看出：比如“藝術人生”，從名字就可以看出該節(jié)目是要講述嘉賓的成長歷程，“魯豫有約”更是打出口號：“說出你的故事”，可見名人訪談節(jié)目就是以對話為形式，回顧經歷，講述歷史則是節(jié)目的主要內容。

無論是“藝術人生”“面對面”“魯豫有約”“楊瀾訪談錄”，還是其他各類名人訪談類節(jié)目，他們一般都是按照歷史發(fā)展的軌跡，從嘉賓的童年開始，一步步一直回顧到他們的現(xiàn)在，細談其間他們的艱難險阻，他們的奮發(fā)圖強，他們的合適機遇，最后談到他們現(xiàn)有的成功人生，并進一步憧憬他們的美好未來，一切都是按照時間的順序在品味歷史，品味人生。

為什么要以回顧歷史為主，而不是僅僅談論一下他們現(xiàn)在的生活，他們將來的打算呢？有一句話說得好：歷史是一面鏡子。節(jié)目做出來是要給觀眾看的，電視本身就肩負著社會責任感。電視作為大眾媒體，通過名人訪談類節(jié)目，可以實現(xiàn)勵志、溝通、啟迪的社會功能。觀眾也是透過名人的經歷這一面“鏡子”，可以反觀自己的人生，從中提煉經驗，吸取教訓，運用在自己的生活當中，讓自己更完善，讓生活更美好。

以2005年播出的成龍做客“藝術人生”為例，在節(jié)目中，成龍回顧了他極富傳奇色彩的經歷，談到了辛苦學藝的童年，初涉電影的青春歲月，一直到現(xiàn)在的享譽世界，飛黃騰達。期間風風雨雨，有成功也有失誤。但更重要的是，作為旁觀者了解到成龍的經歷，我們可以提取、借鑒很多經驗教訓，如：做人要勤奮、吃苦，對人要真誠善良，要關愛弱勢群體，要豁達，要爭氣等等。在這一期節(jié)目的宣傳片中，節(jié)目組也做了一個很好的總結：“‘藝術人生’為您傾力打造成龍五種表情：對待親情、對待愛情、對待家庭、對待金錢、對待生命，一聲嘆息，五十歲男人的人生感悟。”很顯然，我們不僅僅是在看這樣一個節(jié)目，而是在“學習”，對于人生的學習。

我們學習名人們——各個領域的成功人士，學習他們的過往經歷，進而掌握和了解他們成功的因素，運用于我們自己的生活當中。我們反觀，我們體會，并將其融會成為我們自己性格當中的一部分，這些因素便在我們中間獲得了新生。這就是歷史對我們的幫助。

三、權力決定話語

所謂名人訪談節(jié)目，參與嘉賓必定都是各行各業(yè)的成功人士，無論是商界、文藝圈還是體育界，他們都在各自的領域是有地位、有身份、具有代表性的人物。說到商界，會想到聯(lián)想總裁楊元慶、TCL董事長李冬生等等；提到文藝圈，也會想起老一輩的藝術家常香玉、秦怡，新一輩的明星陳坤、張柏芝他們；姚明、劉翔也是體育界的代表人物，而他們也幾乎全是名人訪談節(jié)目的座上賓。為什么他們可以在電視節(jié)目當中擁有以個人為核心的專訪，為什么節(jié)目策劃者會想要向觀眾呈現(xiàn)他們的故事，回顧他們的歷史，而不是別人的呢？是因為他們是我們所生活的這個社會中擁有話語權的一類人。

按照福柯的分析，影響、控制“話語”運動的最根本的因素是權力。“話語”與權力是不可分的，真正的權力是通過“話語”來實現(xiàn)的。“話語”的所作所為，其實就是一種權力的運動。有一個很淺顯的例子，魯迅先生的散文《秋夜》第一句寫道：“在我的后園，可以看見墻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 這兩棵棗樹真是太讓天下語文老師為難了：句式明顯不符合語法規(guī)范。要是換作是任何一個學生寫出來這樣的句子，一定會挨批評。可是魯迅先生是大文豪，行文造句皆具有典范作用，他老人家這么說了，誰敢說“不”？老師們只得無言以對。這就是權力的體現(xiàn)，地位的體現(xiàn)。

名人們在各自的領域必定是具有權力的頂尖人物。我們提取上文所提到的幾位名人為例。“楊瀾訪談錄”的嘉賓楊元慶所領導的聯(lián)想集團到現(xiàn)在為止依然在大中華區(qū)個人電腦市場保持領導地位；幾年前做客“魯豫有約”的老一輩藝術家常香玉老師雖然現(xiàn)在已經去世，但她依然是公認的“豫劇泰斗”“豫劇皇后”；在“藝術人生”中出現(xiàn)過的新一輩演員陳坤年紀輕輕卻受到了眾多獎項的青睞，跨行做歌手也是碩果累累；雙雙現(xiàn)身過“楊瀾訪談錄”的姚明、劉翔就更不用說了，一位是被國外媒體稱為“中國的世界第八大奇跡”的NBA華人球員，一位是被譽為“亞洲飛人”的跨欄冠軍。他們每個人都在各自的領域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盡管我們也可以在電視上看到一些訪問普通人的節(jié)目，但是比較起來，這些節(jié)目往往更多的是著重于他們生活的艱難，想要解決他們內心的痛苦，也許比起可以從中吸取生活之道，得到啟迪的名人訪談，名人們的言語似乎更有吸引力，也更有影響力。他們的地位，他們的權力決定了他們說話的分量，他們的話很少會受到置疑。如果他們沒有處于現(xiàn)在的地位，沒有成為其領域的權威人士，他們所想所說能夠產生的效應也許會在媒介各種喧鬧的聲音中被忽略，被湮沒。

看一場精彩的對話，品一段過往的歷史，聽一種權威的聲音，名人訪談節(jié)目給予我們的也許不僅僅是有形的聲、畫等感官上的感受，更多的是思想上的收獲。

注釋：

①黃匡宇：電視節(jié)目編輯技巧［Ｍ］.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2，254

②巴赫金：詩學與訪談［Ｍ］．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340

（作者單位：湖南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