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里的場面讓人膽顫心驚:幾組外科醫生正在將一個被診斷為腦死亡,但心臟仍在跳動的年輕人“大卸八塊”。一組外科醫生正打開他的胸腔,取出他的心臟和肺;另一組醫生則正準備取出他的腎、肝、腸和胰腺;而第三組醫生正采集他的眼球和眼角膜。但接下來的場景會讓我們感到欣慰,在特定的時間內將這些器官移植,將挽救四個垂死的生命,使五個人重見光明。
人體器官移植從19世紀60年代就開始廣泛應用。但是,無論是從道德上還是法律上,器官的來源一直充滿爭議。法律上,器官來源的匱乏滋生了非法的器官販賣者;道德層面上,從捐獻者的報酬、“死亡”的定義到捐獻者家屬的權利,都存在爭議。
在西歐,有約4萬人在等待器官的移植。每年,平均有600個英國人需要各種器官的移植。僅一個眼角膜,就有400人在等著。有15%到30%的需要腎或肝臟移植的病人在等待中死去。在歐盟,等待一個器官移植平均需要三年。到2010年,預計要達到10年。據美國媒體報道,在美國每年有2.5萬例器官移植手術,可還有約8萬人在等待移植,他們中約6000人在等待中死亡。
人體器官的短缺導致人體器官販賣猖獗。1997年,新奧爾良發生旅游者被下毒后尸體被販賣;1995年,開羅發生兩所孤兒院蓄意造成25名兒童死亡,尸體被賣給醫院;2004年BBC已故的播音員Alistair的尸骨竟然從紐約殯儀館被弄走。而這絕不是個特例。美國一秘密媒體爆料:在美國東海岸,有至少1000具尸體被從殯儀館和公墓被販賣用于整形、牙科和美容產品。這些死者的親屬當然是悲憤難當,而這些器官的接受者更是憤怒。此類駭人聽聞的事件世界各地都時有發生。在以色列,販賣者讓患者搭乘專機飛往伊斯坦布爾,在那里,由販賣者牽線,患者可以找到與自己匹配的腎臟,而“捐獻者”多為摩爾多瓦和羅馬尼亞人。販賣者還把歐洲和美國的病人帶到馬尼拉的診所,在那里他們可以得到由菲律賓賣家提供的器官。這些販賣者還公然在網上進行廣告宣傳。其中一個在紐約的販賣者專門剝斂俄裔移民者的器官,而一個打著醫生名義的販賣者,竟然專從尼日利亞婦女身上摘取器官賣給美國和南非的病人。
販賣者們是利欲熏心,不擇手段。而那些“捐獻者”,有一些人是冒著損害自己健康的危險,把器官捐給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而有一些人則是被貧窮所逼,不得不把自己的器官捐獻給那些從未謀面的富有的陌生人。世界衛生組織(WHO)1月份報道了Bibi的遭遇。Bibi是東巴基斯坦Jandala村的一名村婦,兩年前,她的丈夫在干農活時不幸失去右手,從此這個九口之家負債累累。可憐的Bibi不得不在去年2月冒著生命的危險賣掉了她的一只腎臟,換得700英鎊。而她器官的接受者卻需要支付至少10萬英鎊:一部分交給醫院和大夫,而大部分卻流入幕后器官販賣者的囊中。如今,由于器官捐獻引起一系列的病癥,Bibi欠了更多的債。“賣器官的錢早就花光了,我現在不得不天天干活還債。”成千上萬的男人、女人和孩子有著和Bibi相同的遭遇。WHO顯示:2006年,有6000人從非法途徑獲得了腎源,而“捐獻者”通常是來自諸如埃及、巴西、巴基斯坦以及印度等貧窮國家。而接受者則通常是美國、沙特阿拉伯、以色利和南非的患者,也有來自英國及歐盟的患者。
盡管多數人認為器官捐獻道義上是應該的,但在英國僅有20%的人注冊了捐獻者。大多數的人對器官的分配公平與否持懷疑態度,甚至有人懷疑器官移植技術的成功率,顯然這個理由是毫無根據的,因為每3000例腎移植當中僅有一例失敗。面對器官短缺的情況,人們提出各種方案。有人認為除非病人本身有異議,否則醫院有權收集死人的各種器官。而大多數外科醫生認為只要死者表示了捐遺體的意愿,就可以不考慮其家屬的意見。利用動物器官移植的研究也在進行當中。如果成功的話,就會解決人類器官移植的大問題。但這同時也必然存在風險,尤其是物種之間的疾病傳播。
英國于去年九月頒布了《人體組織法案》,法案要求用于移植的器官必須帶有相關文件,包括器官摘取時的狀態,根據此文件,所有的器官都可以追溯到其來源。隨著醫療水平的進步,越來越多的疾病可以通過器官移植而得到治療,這間接導致了器官的需求量不斷增大,尤其是腎臟和肝臟。新的法案試圖緩解這種短缺的狀況并遏制對人體組織的非法販賣。法案把死者的意愿看得極為重要,但事實上,實施起來比較困難,因為有將近50%的英國人不愿意捐獻他們親屬的器官,即使死者在生前表示過愿意捐獻遺體。新法案還致力于建立一個捐獻者鏈。如今腎臟捐獻的一個問題就是血型相符的限制。比如一對夫婦,其中一人腎臟有疾病,而另一人愿意把自己的捐給對方,但苦于血型不相同,那么他們可以從這個捐獻者鏈中選擇有相同情況的另一對夫婦,來進行交叉移植。通過這種方式,可以聚集更多的捐獻者和患者,以求找到更好的匹配。
由于太多的人在等待器官移植,選擇誰來接受也是個難題。通常并非是按照先來后到的順序,甚至不是按照生命危急的程度,而是經過醫生和護士幾個星期對病人的觀察來做出判斷。也就是說,他們需要判斷哪一個病人有決心和毅力能承受長達八小時的手術,并克服術后種種困難而存活下來。
雖然器官移植得到多數人贊同,但針對活死尸(腦死亡,但心臟仍在跳動)的問題卻引起了很多爭議。反對者認為對移植器官的需求改變了曾經對死亡的定義:既無搏也無心跳。并且因為有了對器官的需求,使得對腦死亡患者放棄治療變得輕而易舉。這就又涉及到了另一個敏感的話題——安樂死是否應該合法化,很顯然腦死亡患者比那些需要安樂死的人更“無藥可救”。
同時,越來越多的聲音呼吁給予器官捐獻者相應的報酬。例如,死者捐獻遺體可以免喪葬費。因為這樣不但會鼓勵更多的捐獻者,而且可以有效打擊器官販賣黑市。反對為人類器官定價的人更多地是從道德層面考慮,他們認為人的器官絕對不能等同于商品,只有真正的利他主義捐獻,才能使人類擺脫如今的困境。而且為人體器官定價,只能導致經濟上的弱勢群體變成主要的捐贈人。而大多數的醫生、專家和病人都認為,提高公眾對捐獻的益處的認識,是爭取更多捐獻的關鍵。政府應投放更多的公益廣告,學校和醫院應該大力宣傳,通過這些潛移默化的影響,使捐獻的觀念在每個家庭中醞釀并成型。
[編譯自《星期日泰晤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