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遺失的身份牌

我太太瑪薩在越南胡志明市小攤上用20美元買下了37個金屬片。我一看嚇了一跳——這可不是普通的金屬片，它們是美國軍用身份識別牌。在越戰(zhàn)期間，是每個美軍士兵必備的東西，上面刻著佩帶者的姓名、序列號、血型和宗教信仰。“我是在市場上發(fā)現(xiàn)的，它們和一些舊錢幣放在一起。”瑪薩說，她把這些身份識別牌攤了一床。

我本能地摸了摸脖子，50年前，在朝鮮戰(zhàn)場上，我也帶過它。現(xiàn)在，雖然我早已是動物飼料公司的總裁，但是仍然記得自己當時的序列號，仍然還有當年金屬身份牌貼在胸前的感覺。其實，哪一個美軍士兵沒有這樣的感覺呢？在戰(zhàn)爭期間，身份識別牌已經(jīng)成了你身體的一部分，你靈魂的一部分。

我從部隊退伍后，身份牌就掛在了辦公室墻上。許多年過去了，我甚至已經(jīng)不大會想起它。我腦袋里裝了太多的其他事——我的家，我太太，孩子，工作。但是，當瑪薩把這些身份牌放在床上的時候，往事一下子都涌上了心頭。“每塊牌子都代表一個士兵生命中的一個篇章。這是個機會，我們也許能把這37個士兵的生活補充完整。老婆，我們得想法把這些牌子物歸原主。”我說。

一言為定。回家后，我和瑪薩便開始了尋找。首先，我們將身份識別牌上的信息寫信告訴了美國軍事檔案局，以便確認它們的真實性。

然后，我找兒子彼得幫忙，他是伊利諾斯州議員，他幫我們找到一位私人調(diào)查員，去了解這些前士兵的家庭以及他們現(xiàn)在的住址。他成功地找到了一些地址，但都是90年代初期的。我和瑪薩窮追不舍，依靠找到的這一點線索，立馬按地址給這些家庭寫信。

一年過去了，沒有回音。這些士兵的家里還有什么人呢？我們還能再找到他們嗎？我們一直擔心著。

后來，我們終于接到了一封來自菲里普斯市的信，這位女士叫安·薩德威。我們收集的身份識別牌中有一個是她外甥的：艾福德·莫里洛，他是海軍陸戰(zhàn)隊的士兵，1969年在越南被地雷炸死的，當時，年僅20歲。

20歲，才20歲！那么年輕的一個生命啊！

安開始很謹慎。她想知道為什么一對伊利諾斯州夫婦手里會有她外甥的身份識別牌？我們又和她通了幾次電話，解釋清楚了，告訴她我們的善意，才使她放下心來。

瑪薩、我和兒子彼得在2002年9月乘飛機去了菲里普斯。安從屋子里走出來迎接我們。她手里拿著一面美國國旗，這是當年蓋在艾福德·莫里洛棺材上的那面國旗。她正要和我們握手，一轉(zhuǎn)眼看見了那個身份牌正掛在瑪薩脖子上，她跑到瑪薩面前，瑪薩取下銀色的身份牌，鄭重地把它交到安的手里。

一陣沉默，肅穆的沉默。

安激動地雙手捧著身份牌。過了一會兒，她向瑪薩張開雙臂，兩個女人久久地擁抱在一起。我站在一旁，也很激動，默默地在心里為艾福德一家，為我們那么多曾經(jīng)在越南戰(zhàn)場上服役或犧牲了的年輕士兵祈禱著。

待大家都坐下后，安給我們講起她家過去的事。艾福德的母親是安的姐姐，在1966年去世了。她和丈夫便收養(yǎng)了艾福德和他的七個兄弟姐妹。“我們自己已經(jīng)有了3個孩子，”安說，“一共10個！那真是滿屋子都見孩子呀！”艾福德從小就很懂事。上高中的時候，他卻不顧安的反對，毅然參了軍。安不停地講著艾福德小時候的事，她的手一直撫摩著艾福德的身份牌。“艾福德的尸體運回來的時候，身邊只有幾件遺物。現(xiàn)在，他的所有東西終于都回家來了。”

從那以后，我們陸續(xù)為19個身份識別牌找到了家。現(xiàn)在我們正在努力，繼續(xù)為其他的牌子尋找著最后的歸屬。

每次，當我們還回一個身份識別牌的時候，我們覺得是為一個獻出了自己親人的家庭找回了他們至親的一部分。我們正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多多少少幫助這些家庭彌補著生活的缺憾，但愿這樣的悲劇將不再重演。

[編譯自美國《路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