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簽字”悲劇

2007年11月21日下午4時左右，在北京打工一年左右的肖志軍帶著已有九個多月身孕的“妻子”李麗云來到北京朝陽醫院京西分院，要求“治療感冒”。

醫生經過診斷，發現肺炎已經導致產婦的心肺功能嚴重下降，告訴李麗云及肖志軍必須馬上進行剖腹產。起先李麗云表示不同意手術，病情加重陷入昏迷后，無法自主表達。于是，手術與否的決定權就落到了身為“家屬”的肖志軍身上。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盡管醫院反復向肖志軍講解手術的必要性，但肖志軍始終堅持拒絕剖腹產手術。

事后，醫院方面稱，從下午4時至晚上7時的三個小時中，他們竭盡全力做了以下幾件事：一是反復向家屬講解手術的緊急和必要性；二是聯系八角派出所警方以確認肖志軍的家屬身份，據稱派出所查到二人確屬夫妻；三是在肖志軍堅決不同意手術的情況下，懷疑其精神異常，緊急召回精神科醫生對其進行檢查，結論是其精神狀況正常；四是上報了北京市衛生系統的各級領導，包括朝陽醫院、區衛生局、市衛生局，得到的指示為：如果家屬不簽字，不得進行手術；五是在不能“違法”手術的前提下，醫院的幾名主治醫生動用所有急救藥物和措施幾次救活李麗云。

據多個媒體報道，肖志軍在整個過程中“始終面色蠟黃、神情木訥”，無論病友和醫生如何苦勸，堅稱“是來治感冒，不是來生孩子”，并拒絕在剖腹產手術同意書上簽字。

雙方僵持三個小時后，11月21日晚7點20分，22歲的孕婦因嚴重的呼吸、心肺衰竭，在手術臺上不治身亡。

據醫院提供的資料，李麗云生命最后三個小時錯失了三次手術機會，她及其腹中的胎兒的生命，最終消逝在本可拯救她的手術臺上。

據肖志軍稱，他之所以遲遲不簽字，原因有四：一是他們“只是來看感冒的，不是來生孩子的”；二是嚴冬時節醫生卻脫光李麗云的衣服，他認為這是有醫生要害死他的妻子；三是他和李麗云沒有正式登記結婚，他擔心簽字會使他承擔責任；四是在他看來，就算沒有他的簽字，醫院也應當救人。

迄今為止，醫院和肖志軍雙方說法不盡一致之處甚多。

一是肖志軍與李麗云是不是夫妻？雙方各持說辭。據院方稱，當日曾報警，八角派出所民警通過公安系統內部網站，查實二人確為夫妻。這個結果，也是導致醫院認定肖志軍為李麗云家屬，從而不能自行決定是否手術的惟一原因。但是，隨后肖志軍本人告訴媒體，其與李麗云并未登記結婚，隨后赴京的李母李小娥證實了這一點。11月27日，八角派出所亦否認了二人是夫妻的說法。12月3日，李麗云的戶籍證明顯示，李麗云的婚姻狀況為“未婚”。

二是關于簽字，雙方說法亦有出入。據肖志軍回憶，其前后簽過三次字。一是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內容是“同意動手術，把大人和小孩救活”；二是在一份病歷上寫“堅持不用藥，堅持不動手術”，但這是在一位醫生拉著他的手情況下寫的；三是病友呂衛紅情急之下，拉著肖志軍在手術同意書上強行按了一個手印。而院方出示的肖志軍的簽字，是寫在一張病歷上的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體：“拒絕剖腹產手術生孩子，后果自負。肖志軍”。院方稱，這份聲明是肖志軍自愿寫下的。

事發后，李麗云的父母從老家趕到了北京。據悉，目前李麗云父母已經委托律師準備起訴醫院。律師于12月4日上午向衛生部發出律師函，希望衛生部能夠介入此案。該律師函中提到，依據醫療方面的相關規定，死者李麗云的尸體自死亡時起最多只能保存兩周，因此家屬希望衛生部能夠介入，暫時不要把尸體處理掉，否則死因再也無法弄清楚。

截至本刊發稿，李麗云父母委托的律師已經拿到醫院提供的客觀病歷，正在為起訴做進一步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