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曼卡的天空

馬約爾廣場里的每一扇門，都是通往薩拉曼卡天空的關隘，也是通往天堂之門。

“薩拉曼卡的天空”其實是一幅巨畫，它就繪畫在薩拉曼卡大學附屬學校一間古老教室的天花板上。穿過學院坪，進入室內，漆黑一片，抬眼望去，卻是豁然一亮:只見黃道十二宮的標志在無數的星辰之間熠熠閃爍，當中最為搶眼的，要數一名帶有飛翅、錦衣裹身的美女……

“薩拉曼卡的天空”采用的是浪漫主義的藝術表現手法，美得極至，但凡見過它的人恐怕都會難以忘懷。但我始終覺得，這幅杰作仍不足以涵蓋薩拉曼卡所有的美麗特質。我所曾見過的薩拉曼卡的天空，在白天，是那么的湛藍、白凈、明亮，有如一幅點綴著白色花紋或花團的深藍色綢緞;在夜晚，是如此的澄澈、純靜、溫潤，仿佛是一顆碩大無比的要淌出水來的夜明珠。它與當地蜜棕色的沙巖建筑構成了一組賞心悅目的色譜，相映生輝，更與薩拉曼卡大學城的人文氣息水乳交融，相得益彰。

薩拉曼卡早于2000多年前，已是一個重要的伊比利城市。它曾經是迦太基名將漢尼拔所擄得的最西邊的土地，并且成為一個摩爾人聚居的城市，直至11世紀為基督徒攻占為止。

我們抵達薩拉曼卡的時候已是傍晚，在賓館打點停當，便步行前去馬約爾廣場旁的一家餐廳就餐。之前下過了一場豪雨，路面濕漉漉的，華燈初上，地面上的水漬泛著燈光和建筑的倒影，斑斑點點，影影綽綽的，極富詩意。就在路的盡頭，穿越了一道圓形拱門，不知不覺間我們就站在了馬約爾廣場里面。這座具有巴洛克風格的恢弘建筑，是薩拉曼卡的神經中樞，在當地被譽為“滿載陽光和空氣的心臟”。此刻，它在夜燈的映照下，背襯著薩拉曼卡雨后漆黑得透亮的夜空，更顯金碧輝煌，仿如童話中的宮殿。

在西班牙，雖然有人為塞維利亞和圣地亞哥的風光孰優孰劣爭論不休，卻從來沒有人懷疑過薩拉曼卡的主廣場馬約爾廣場（也稱市長廣場）是西班牙最為壯觀的名勝。自從18世紀由阿爾維爾托·丘里蓋拉將廣場建成后，它便成為了薩拉曼卡的政治、社會經濟與信仰變革的見證者。這里曾經是集市、斗牛場、音樂廳和戲劇舞臺，更是當地人相約散步之所。在佛朗哥執政時期，男女生們要分兩個相反的方向漫步閑逛，不過，這已成明日黃花。這晚，我看見當地的年輕人從城中的四面八方涌來，散落廣場四周，或三五成群圍聚聊天，或兩人相擁竊竊私語。

薩拉曼卡給我的更大驚喜還在后頭。那是在薩拉曼卡的第二天，當我從一道石拱門進入薩拉曼卡最古老大學的一個庭院，然后反身回望薩拉曼卡的天空時，發自心底、情難自控的驚呼聲忽然就噴涌而出了。不僅是我驚呼，幾乎是所有在場的觀者，都發出了。薩拉曼卡的天空之藍，云彩之白，與當地那些氣勢恢弘的帶有各色圓頂或尖頂的蜜棕色石頭建筑互為映襯，教人為之深深迷醉。

有人說，石頭是薩拉曼卡的精靈。這種石頭是當地的沙巖，許多房子包括宮殿，都是用這些特殊的石頭建造的。據說，剛建造的時候呈白色，硬度如黃油般容易切割雕刻，建成后又會漸變為鐵銹般的紅白色，堅硬無比。由這些石頭建造起來的許多建筑，諸如教堂、貴族宅邸、大學城等，如今已然成為這座城市的標志和經典之作。

教堂，是薩拉曼卡天空中最亮麗的一組元素。當年的戰勝者在城中建滿了教堂。當中的佼佼者是新舊大教堂，巍然而立，毗鄰而居，構成了此地另一個杰出的歷史藝術共同體。舊大教堂為羅馬式古典建筑，華美絕倫，新大教堂建筑則呈現多元建筑風格，哥特式、文藝復興式、巴洛克式匯聚一堂，蔚為大觀。

但屬于這座城市的真正靈魂卻是黃金大學城，是大學城里的年輕學子。一位費爾南多和伊莎貝拉的宮廷歷史學家曾這樣描述:薩拉曼卡蜜色的沙巖大學城“是巔峰，也是西班牙前所未有的最偉大勝利和榮耀”。

“對于學習西班牙語的人來說，薩拉曼卡無疑是學子們心目中的圣地。”對我們說這番話的是朱芳芳小姐，她是我們這趟西班牙之行的領隊，目前供職于西班牙駐華大使館旅游處，她曾在西班牙留學，對薩拉曼卡心儀已久，在留學期間亦曾拜謁過這座大學城。這種尊崇之心不足為奇。薩拉曼卡大學是薩拉曼卡最重要的建筑之一，也是西班牙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瑰寶之一。薩拉曼卡大學崇尚人文主義，是拉丁美洲地區早期大學的楷模，名流云集，流派紛呈，大師輩出，是許多學子仰慕之地。“在圣路加日的前夕，神女們來到薩拉曼卡”，這是盛傳于中世紀，用于慶賀10月份開學的詩句。相傳西班牙大文豪塞萬提斯也曾在薩拉曼卡修讀過課程。遙想當年，哥倫布就曾向薩拉曼卡大學的神學系發布了他環游世界的出行計劃。

據說，令薩拉曼卡名聲大震的第一位人物就是大學生形象。在“黃金世紀”的西班牙，在浩如煙海的小說和戲劇中拋頭露面出任主角的大學生形象總來自薩拉曼卡，而且這些大學生形象總是充滿了青春活力。19世紀何塞·德·埃斯普龍塞達·德爾加多筆下的《薩拉曼卡的學生》更令薩拉曼卡一時名聲大噪。

在薩拉曼卡，半數以上的居民年齡都在30歲以下。當我們漫步薩拉曼卡街頭，總與一臉稚氣的學子不期而遇。他們或在古老的石板路上隨意行走，或在熱鬧的廣場上捧書靜心研讀，或在濃密的樹陰下濃情蜜意卿卿我我，他們鬧中取靜，悠然自得，不徐不疾，一派古老學府的遺世獨立之風，與在此地忙碌穿梭的各路游客相映成趣。

第二天離去前，我們再度去了馬約爾廣場。麗日下的廣場卸去了金色外衣，換上一襲褚褐色略顯古舊的衣裳。廣場上熙來攘往，人們在這里可以找到通向城市各地的拱門并穿越它們:有通向薩拉曼卡大學的，多明哥修道院的，克萊雷西亞院的，新舊大教堂的。而馬約爾廣場本身就是通往薩拉曼卡城的主要入口處。每扇門都各具特色，而所有的門都通往同一個地方:一座美麗而真實的城市。

此時此刻，我產生了這樣的幻覺:馬約爾廣場里的每一扇門，都是通往薩拉曼卡天空的關隘，也是通往天堂之門。